“這樣看來,取卵的課題,就算是完成了?”楊銳看到報告的時候,也是略略有些驚訝的。
別看就是一個小課題,但是,只要做過中學化學實驗,或者小學手工課,或者組裝過網購傢俱的人也知道,要想讓現實世界照着說明書來呈現,總歸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通常來說,這樣的課題,做三五個星期是它,做三五個月也是它,放在二流學校的二流專業的二流選手的實驗室裡,做三五年的也是它。
但是,直接完成了該課題,可就意味着進度生生加快了幾個星期。
對於一個剛開場的大項目來說,無論如何也算是個好消息了。
開門紅誰不喜歡呢。
“是王良才教授完成的?”楊銳笑盈盈的看向王良才,心裡不禁讚道:不愧是評價A級的學者,日後能成爲院士,還真不是白撿的。
雖然手底下已經有多個未來院士的小牛了,看着王良才,楊銳的表情仍然是非常的友善。
小牛們終究是小牛,骨架鬆軟體型不足是主要問題,王良才卻是業已成名的生物學家了,他現在的積累還不夠,但那是指項目經驗和成果方面的,就其本身的知識儲備和實驗能力來說,距離院士並不遙遠。
換言之,這是楊銳逮回來的第一隻即戰力院士級學者。
“都是在課題組同仁的幫助下……”王良纔在圈子裡呆的久了,哪裡敢將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即使別人在這件事上,一點忙都沒幫,但只要沒搗亂,都算是幫忙了。
楊銳擺擺手,沒有讓王良才繼續說下去,轉而道:“是你完成的,就是你完成的。論文……唔,這是現有的論文是嗎?”
“對,我們以前就做過類似的論文。”王良才點點頭。
“在國內期刊上發表的?”
“對。”
“想在國外發表嗎?”
“當然想……咦,您是說這一篇?”王良才突然意識到了,忙道:“國內發表過的論文,轉發到國外,不合規矩吧。”
“又不是讓你照抄原來的論文,就按照你們現在的儀器設備,重新思考寫一篇論文好了。以楊銳遺傳工程實驗室的名義來寫好了。”楊銳說着停頓了一下,道:“除非你反對這種方式……”
王良才一下子就聽懂了,無非就是刷論文嘛,大家在國內做這種事,早就很輕鬆愉快了。
做科研的,誰還沒有幾個刷論文的小故事啊。
一顆牙掉了,先從它爲什麼掉來論證,寫一篇論文,轉頭再從牙釉的成色出發,論文牙釉和牙齒掉落的關係,緊接着倒過來看牙掉了之後,對於其他牙齒的釉色的影響……
你要說哪一篇論文是完全沒用的,似乎也很難講,但是,要說刷出來的論文,有多少科研價值,也是很難講的。
如果楊銳是說在國內刷論文,王良才肯定是一點反對都不會有的,可聽着楊銳的意思,卻是要去國外刷論文了。
老實說,纔開始恢復在國外發表論文沒幾年的王良才,對於國外的論文評定還是抱有極大的信心的,忍不住道:“我倒不是反對這種方式,就是有些擔心,如果重寫一篇的話,恐怕很難發表……”
“掛實驗室的名字,不會太難的。”楊銳一聽王良才說的,就知道他不熟悉情況。笑了一笑,道:“你如果覺得撰寫論文太煩,也可以交給其他人做,不過,署名就得分享了。”
“哦,一篇小論文,誰署名都沒關係的。”王良纔在中科大的時候,也是帶隊的負責人,不願意爲了一篇SCI級的論文丟了面子。
“老許,你來安排吧。兩個並列第一作者,發表到《JMC》之類的就行了。”楊銳說的很是輕鬆。
王良才的眉毛不禁一豎:“JMC?”
“恩,我們和《JMC》的關係很不錯,刊登比較容易一些。”許正平給解釋了一句。
期刊都是有傾向的,像是後世的很多生物學期刊,說是哪個國家哪個國家的,翻開來一看,經常整本刊登來自中國的文章。
許多一元二次方程都不會解的,就會因此大罵,中國人又在搞貓膩,實際上,這原本應當是令人興奮的佔領事件纔對。
隨着中國的發展,大量的分支領域被佔領,中國學者一步步的掌握了某個領域的話語權,這種時候,你外國期刊不登中國的文章,你登什麼?
一些分支領域裡,中國學者大行其道到了什麼程度呢,評審都是用英語寫作的中國人,最後大家寫郵件乾脆用中文了。
甚至於,英語國家的學者發表論文的時候,會因爲語言格式不符被打回來,以至於一臉懵逼的在中國學者的要求下,修改英語論文裡的句式。
這種學術殖民,外國人自然是不喜歡的,但是,你本國的學者數量不足,能力不夠,又能怎麼樣呢。
熱點領域被中國學者佔領,外國學者往往就會改弦易轍,但是,期刊社可不能隨意的改變類型。
被佔領也就是必然的結果了。
另一方面,期刊社與學者之間的淺合作,也是必然存在的,像是楊銳與JMC,就有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以楊銳爲通訊作者的論文在JMC好發表,是很久以前就證明的事了。
大家並沒有互相通氣,甚至不認識,但是,楊銳有文章優先丟給JMC,後者優先發表楊銳的實驗室的文章,就是一種不用言說的合作。
而對王良纔來說,《JMC》已然稱得上有誘惑力了。
影響因子4.0的期刊,當然是很有誘惑力的,它和SCI的入門級期刊,中間差的至少是三個重本。
別說是80年代的中國人很在乎這個,再過三十年,國外的大學和中國的大學,一樣很在乎這個。
“真的能在《JMC》上發表嗎?會不會太勉強了。”王良纔想贏怕輸的道:“萬一,之後讓外國人看到,咱們這個論文是好些年前的,是不是不太好。”
“王教授,咱們得有自信,一篇《JMC》算什麼,你後面的實驗做下來,肯定是要上CNS的,現在就當是預熱了。”楊銳的語氣隨意的很。
王良才望着還是研究生年紀的楊銳,卻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沒毛病。
的確,JMC對國內學者來說是很難的事,對國外學者也不見得容易,可是,對得了諾貝爾獎的楊銳算什麼?
別說是一篇正式的論文了,諾獎獲得者就是寫個隨筆,想發表在JMC上都不是問題。
什麼?JMC上沒有隨筆的欄目?那欄目還不是編輯決定的。
在學術界,有錢不是最牛的,當然,有錢的確是很牛,但是,最牛的還是名望。
看沙特阿拉伯就知道了,他們缺錢嗎?但是,整個沙特每年發表的論文,也就是第三世界國家的水平,比埃及多不到哪裡去。
相比之下,大家都說是一窮二白的中國,到了87年,其實也不能說是一窮二白了。
200萬的科研人員不是一天冒出來的,否則,也不會有屠呦呦的抗瘧藥,有人工合成牛胰島素,有兩彈一星的出現了。
傳說中的深圳速度,也不是一天就冒頭的,那是幾十萬的鐵道兵,整建制的開拔上去,用智力用命拼出來的。
從留美幼童回國,詹天佑主持修建京張鐵路開始,中國就在科學之路上狂奔起來了。
剛開始學走的國家,免不了跌跌撞撞,但是,它終究是奔跑了起來的。
到了80年代,青年期的新中國,它的奔跑速度,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國家。
所謂的基建狂魔,所需要的上千萬的工程人員,上億的建築工人,也是一點一點的積攢出來的。
被佔領的學術期刊,一篇篇的學術論文,也是學者們一點點的拼搏出來的。
王良才現在的心虛,只能說是時代帶來的侷限。
但是,他已經開始有一點點的後悔了。
楊銳既然如此確信的話,王良才覺得,這篇小文章,應該真的能在JMC上發表了。
再小的文章,發表在影響因子4.0的期刊上,那都是一樣的。
王良纔不禁想,要是自己剛纔沒那麼隨意的話,現在是不是能獨享第一作者呢?
再要將論文的撰寫權要回來,王良才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並列第一作者在評職稱的時候是差不多的,差不多的……
其實,怎麼會差不多呢,一個單獨作者的JMC論文,足夠一名小年輕破格提拔副教授了。
當然,對教授來說是沒有直接的影響了,可是依然,少掉一個很重要的數據啊。
直到第二天早上,王良才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損失中。
儘管他也知道,論文得是經過楊銳遺傳工程實驗室發表出去的,纔有JMC的價值。奈何壓抑不住的傷心,就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下,無可阻擋。
“王教授,正找你呢。”許正平喊了一聲,叫住了要往裡走的王良才。
“哦,許主任吶。”王良才擠出一點笑容。
“王教授,您昨天的表現,傳遍了實驗室,高光時刻呦。可惜咱們實驗室目前是保密單位,否則的話,一定請人寫篇文章報道報道。”許正平寒暄着,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等保密時間過去了,或者上級組織搞報告的時候,你的這個故事,還是要主打的。”
被人如此稱讚,王良才的心情再不好,也露出了笑顏,不禁謙虛起來:“恰逢豈會而已,別說報道什麼的了,我還怕惹的其他研究員不高興。”
“沒有誰真的會不高興。咱們實驗室是項目責任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但是,不管是誰完成的項目,項目負責人都是記功的。你推進了整體進度,這是對所有人都有利的事。”許正平也不講道德品德什麼的,順便就給王良纔講了實驗室的制度。
王良才默默點頭,記在了心上。
“說到記功。取卵的課題組是谷強負責的,他就算是完成課題了,這小子運氣一直好的不行。”許正平停頓了一下,再道:“課題任務有課題獎勵,成果獎勵是成果獎勵。”
許正平說過,再道:“成果獎勵目前主要是獎金,因爲很多人,包括你都是借調過來的,職級也不好確定,所以特別申請了這個政策,你完了去財務處辦個手續就行了。”
“獎金意思是給錢?”王良纔有些驚訝。
許正平點點頭,道:“發表論文也有獎金,JMC是100塊。”
發表論文有獎金是慣例,相比其他學校來說,《JMC》的100塊其實不能算很多,因爲在地方大學,有時候發表一篇論文,能夠獲得的特權和福利,價值非凡。
但是,100元的現金的刺激性卻是不小。
王良才很快意識到,自己可是身處於諾獎獲得者的實驗室。
“任何一篇JMC級的論文都有100元的獎金?”王良才忍不住問。
“沒錯,楊銳遺傳工程實驗室目前獨立財務,你們不要宣揚出去。”許正平說着笑了一下,道:“實驗室內的信息都是機密,你們本來也不能說。”
“我們以前發的獎金,最多一次就10塊錢。”王良才摸摸腦袋。
“那你看到成果獎,一定特高興。”許正平拍拍王良才的肩膀,笑嘻嘻的走了。
王良才突然覺得渾身是勁,恨不得衝進實驗室裡,再做兩個成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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