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突然出現的急剎車，讓在後座用電腦處理公事的顧煙措手不及。好在她反應快，第一時間穩住身體扶住了電腦。
“對不起，小姐。剛纔有個小孩子突然衝過來。”
司機老劉是個老司機，已經爲顧家開了幾十年的車。他開車一向很穩，會這樣突然急剎車絕對是有什麼突發的事情出現。
“沒事的，劉叔。”
“也不知道家長是怎麼看小孩的，居然讓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在街上亂跑。這要是出了什麼事，哭都來不及。”老劉也是被剛纔的情況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嘟囔着。
“小姐，你先在車上待着，我下去看看。我好像聽到孩子在哭，估計是剛纔嚇到了。”
“好，劉叔你小心，有什麼事記得叫我。”
顧煙點點頭。
劉叔也就是看着嘴硬，其實最是心軟。
好像，她身邊的人都是這麼個情況。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以類聚，物以羣分？
她在車上等了一陣，老劉還是沒有回頭。不僅如此，車外好似還傳來嘈雜的喧鬧聲。隱約的，似乎能聽到老劉在解釋什麼。
注意到這一點，顧煙將筆記本合上，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這才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劉叔，怎麼回事？”
她相信劉叔剛纔的判斷，既然他沒說撞到人，那肯定就是沒撞到。不過現在的人，心思比較複雜，碰瓷的那麼多。青天白日下都會有人莫名其妙地倒在你面前敲詐，更何況現在這種。
“小姐。”
老劉被幾個人圍着，急得忙頭大汗。
“我沒事，小姐，你趕緊回車上去。”
都這樣了，顧煙怎麼可能真的扔下他一個人回去。更何況，她可是一眼看到了某個眼熟的身影。可不就是冤家路窄麼？有那麼多個人在，事情想要簡單化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怎麼回事？”
顧煙沒有聽從老劉的勸導，徑自朝人羣中走去。
她的出現，讓喧鬧的人羣出現了短暫的寧靜。
而她，也看清了那幾個圍着劉叔的人的情況。呵呵，可不就是熟人嗎？
那一行四人，再加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個個都是熟人。或者說，長輩？
“怎麼是你？”
還不等顧煙開口，其中一人就瞪着眼說道。
“你這死丫頭怎麼陰魂不散，到哪都是你啊？”
顧煙看着這麼久不見，一見面就如此客氣的奶奶——秦老太太，嘴角勾了勾：“好巧，我也準備問這個問題呢。”
“你……”老太太氣得跳腳，下意識地準備罵什麼，卻被旁邊一箇中年女人攔住了。
老劉看着這邊，滿臉焦急。他剛纔不想讓自家小姐過來，就是不想讓她遇到這情況。誰知道這麼巧，就連差點碰到個孩子，居然都是熟人家的？而且，還是這種熟人。真是……
“你就是小煙吧？你可能不太記得我了，我是你大伯母。你很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中年女人拉住老太太，露出一個笑容，滿臉和善地對顧煙說着。
顧煙擡眼看着她。
在那雙漆黑眼睛的注視下，中年女人感覺自己的臉像是被凍住一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到最後只能不自在地躲開了視線：“你可能是不記得了。畢竟那時候你還小呢。”
“我記得。”
顧煙突然開口，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記着。
在對方錯愕的注視中，她輕笑道：“我記得你在奶奶面前說我媽媽不喜歡，說我打你孫子，說我是賠錢貨。放心，我雖然小，但記性還不錯，那些事，我都記得呢。”
秦大伯母的臉這下子是徹底僵住了。
“哦，連你偷偷掐我打我的事，我都還記得呢。”
顧煙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她說的這些都是實話。她確實曾經經歷過這些，眼前這個女人，是她大伯的老婆，幾年前來她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的生活，大概只能用雞飛狗跳來形容了。那時候的她還小，性格又跟媽媽像了個十成十，遇到事情以忍爲主，生怕惹得爸爸還有爺爺奶奶不高興。所以很多事，她都藏在心裡沒有說。哪怕受了委屈，受了傷害，也都是默默地承受着。
不過現在可不一樣了，她的忍耐，是對值得的人的。
秦大伯母的臉低得都快鑽到地縫裡了。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瞪着這個大兒媳婦，但現在這時候也沒辦法，只好犟着說道：“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這話，都快成爲她對付顧煙的口頭禪了。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次都這樣，說實話，還真有些，無聊。
“您忘記我上次說的話了嗎？我脾氣真的很不好。”
顧煙臉色都沒變，只是直直地盯着老太太的眼睛，異常溫和地說了句。
這次變臉色的就變成老太太了。她的反應是要大一些，先是威嚴被挑釁的憤怒，然後就是恍然大悟地心虛。不過跟之前的大伯母一樣，都是下意識地避開了顧煙像透射光一樣的眼睛。
“奶奶~”
小男孩帶着哭腔的聲音，打斷了這種一面倒的局面。
秦老太太這纔回過神來，看着腿邊哭得眼睛通紅的寶貝孫子，底氣又一下子來了：“今天的事你打斷怎麼辦？我孫子還這麼小，你這是……是想故意殺人！”
老劉在一旁聽半天，本來是想着這種場合他不好插嘴的。畢竟他也是見過這秦家老太太的彪悍程度的，也曾不止一次地被羞辱怒罵怒罵，但現在這個時候，他可不能膽怯。
“你這是胡說八道。明明是這孩子自己突然衝到馬路上的，怎麼就成故意殺人了？而且孩子不是沒事嗎？我看你們哪，就是想敲詐。”
“放屁。你以爲你是誰，這種時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閉嘴。不就是個破開車的？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說話？”
老太太顧忌着顧煙陰晴不定的性子，但對一個司機就沒那麼客氣了。甚至，將在顧煙身上因爲憋屈產生的怒氣全都一股腦地發泄到老劉身上。
顧煙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她眯着眼睛看了眼面前的幾人，她的親奶奶，她的親伯母，還有……目光從抱着老太太大腿的小蘿蔔頭身上掃過。還有她這個只見過一兩次的小表弟，明明都是一脈相承的親人，卻連陌生人都不如，活生生地成了仇人。
“你們想怎麼辦？”
顧煙涼涼地開口。
“小姐。”老劉不贊同地叫了聲。他早就看出來了，這些人就是故意找茬了。秦家人，就跟吸血鬼一樣，扒上了不吸飽是不會滿足的。
跟劉叔丟了個讓他鎮定的眼神，顧煙這才繼續看着面前的幾人：“你們攔着我，現在是想怎麼辦？”顧煙擡起手，看了看時間，氣閒若定道：“我時間很寶貴，一分鐘就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浪費，所以直說吧，你們想怎麼樣？”
大伯母眼睛立刻就亮了。她只知道顧家是有錢，顧煙現在又是公司的負責人，一聽這話就被那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錢給迷了眼。
老太太則是憤怒居多。她覺得顧煙這話是在挑釁。如果不是因爲這個死丫頭耍陰謀的話，現在日進斗金的人明明是她的兒子弘揚，哪有這賠錢貨什麼事？
“你們快點說。”
顧煙不耐煩地皺眉。眼睛，卻默默地將眼前這些人的表現看在了眼裡。
大伯母看出了老太太的遲疑，她以爲她是突發善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這麼算了，一時間有些急，下意識地掐了把旁邊的兒子。要平時她可是捨不得下這狠手的，她這兒子可是她好不容易纔得來的，都可以說是老來得子了，平時看得不知道多寶貝，連摔一下都要心疼半天的。
小男孩也是個鬼靈精的，一看媽媽的眼神就哭喊起來：“奶奶~”
“五百萬。”
老太太回過神來，看看委屈的孫子，看看焦急的大兒媳婦，一咬牙說道。
她其實並不知道這個數字到底意味着什麼。這些年她雖然也不缺錢，但也僅僅是夠用而已，身上存了幾十年，加上過年過節的各種孝順錢，也就個幾十萬。她總是嘴上叫着自家兒子有錢，但還真沒見過上百萬的數目。
“你這是敲詐！”
老劉一聽這數字就跳了起來。
五百萬，還真敢說。別說他沒把孩子撞到，連挨都沒挨着，就算真的怎麼樣了，也不可能到這個數字。這明明就是見錢眼開，找着機會想敲詐的。哪有這種人，明明還是親奶奶的，連陌生人都不如，簡直跟仇人一樣。
“什麼敲詐？你少胡說八道。我這只是要了我孫子的精神損失費。”老太太梗着脖子回道。
顧煙眯着眼睛思考了半晌，片刻後才突然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幾個人的臉都僵了。
老太太是被搞了幾次嚇出陰影了，一看顧煙這樣就趕緊問道：“你笑什麼？”
“五百萬？”顧煙重複了下老太太說的數字，笑着搖搖頭：“奶奶您可真敢開口。”
“你什麼意思？剛纔你讓我說的，難道你連小小的五百萬都捨不得給？”
老太太不滿了。
顧煙卻沒有回答她的話，將手上一直拿着的手機放在耳邊，漫不經心地說着：“王律師，剛纔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顧總，都聽到了。按照現在的情況，可以狀告對方鉅額敲詐。只要顧總您有需要，我可以現在就準備材料。”
“顧煙，你……”
顧煙開的免提，律師的話，讓在場幾個人都臉白了。有嚇的，有氣的。
老太太指着顧煙，氣得氣都有些喘不勻了。
“媽，媽，你怎麼了？您別嚇我。您忘了醫生跟你說的，讓您千萬不要動氣嗎？您先冷靜，彆氣彆氣。”
這個時候，不得不誇讚下某些人的反應力了。比如說眼前這位秦伯母。
老太太只是說了句話，秦伯母就衝過去，扶着老太太，嘴上不停地說着，眼睛卻聽着顧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話是對着顧煙說的。
可惜的是，顧煙根本不理會，甚至都沒有半點上前攙扶的動作。
“顧煙哪，你怎麼能這樣呢？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你奶奶啊。你奶奶現在身體不好，醫生都說了千萬不能受氣的，你看你這麼一搞，要是萬一她身體真的怎麼樣的話？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呵呵。”
顧煙冷笑一聲：“放心吧，我奶奶要是真有什麼事的話，我這個做孫女的絕對披麻戴孝地將流程都做全。就算她願不願意受這個禮了。”
“你，你居然咒我？”
“我只是表達下我對奶奶的關心而已。”
顧煙盯着兩個看了一陣，然後又低頭看下那個小男孩。這孩子她見得不多，但以老秦家的遺傳，還有臉上那掩飾不住的蠻橫任性，只怕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叫石頭是吧？”
在小男孩傻傻地看着她的時候，顧煙突然伸出手掐住了他胖乎乎的臉。
石頭下意識地想揮着小拳頭反抗。
顧煙手上猛地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說着：“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是叫石頭是吧？”
“嗚……好痛……”石頭哪受過這種苦，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看着面前這個姐姐兇巴巴的樣子，又不敢不理，只能委委屈屈地回答着：“是……”
“顧煙，你在做什麼，沒看石頭臉都被你掐紅了嗎？你也太心狠手辣了，連個孩子都不放過，這……”
之前還“氣得要進醫院”的老太太一看寶貝孫子受欺負了，又一下子來了勁，變得生龍活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