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會進行了快一個小時，終於發生了件跟預想一樣讓人高興的事如此想着，秦弘揚，也早已壓抑不住興奮，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秦弘揚是這麼想的，邵章是這麼想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如此一來，顧煙是什麼意見，好像都完全不重要了。
董事會加上顧煙一共十三名成員，現在除了顧煙，十二個成員中有八個投了七個投了贊成票，兩個棄權。也就是說，只有三個投了反對票。就算加上顧煙那一票，也只有四個而已。以投票過半的結果作數算，無論顧煙是什麼態度，秦弘揚入董事會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這個過程是很快的，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結束了。
而有了她這樣一句話，其他人也只好陸陸續續地發表意見。
見顧煙這樣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他就算再想發脾氣也沒辦法了。
越是跟顧煙打交道，越發意識到這是個多麼難對付的年輕人。她甚至是油鹽不進的，不管他怎麼使勁，用什麼方式，對方都是那副氣閒若定的模樣。這樣想來，他好像都沒看到顧煙變過臉色，每次見到的時候都是笑眯眯的。這副表情，像臉上待了面具，更像是什麼事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對所有事情都胸有成足的樣子。
邵章又有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挫敗感。
秦弘揚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顧煙跟人撕破臉皮。然而，事實註定是要讓他失望的。因爲在邵章說完之後，顧煙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贊同地點着頭：“是啊，邵副董說得對。董事會這麼重要的事情，確實得好好把關，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好了，邵副總贊成秦總進董事會，各位呢”
不管怎麼樣，他都憋了一肚子的火。這個火也成功點燃了他壓抑多久的怨氣：“顧董，雖然你年紀小，但並不是所有年輕人都是可塑造之才。董事會這麼嚴肅而重要的場合，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我對顧董你的個人實力很有信心，但選人眼光這個，還是有點失望的。”
邵章現在很不高興。如果不是因爲顧煙率先開了口，他絕對會把這個小秘書罵得狗血淋頭的。在這種場合下，尤其是在他發言之後發笑是怎麼回事這是嘲笑還是什麼
顧煙看了她一眼，隨後跟衆人賠禮着：“抱歉，我秘書年紀小不太懂事。等會我會好好教訓她的。邵副董，您繼續吧。”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不小心笑出聲的tina趕緊道歉着。
在這種緊張而嚴肅的場合下，這突然響起的笑聲，說實話確實不太恰當。雖然聲音不大，卻還是第一時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噗。”
邵章第一個站出來。
“好，既然如此，那我第一個發表意見好了。秦總爲公司效力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我跟他打過無數次交道，對他的人品和能力都非常的瞭解。我看得出來，他是全心全意爲公司考慮，想要爲公司奉獻一份力量的。對於這樣一個忠誠的職工，我覺得必須得有個表示。所以，我贊成。”
跟他有相同感覺的，就是邵章。
秦弘揚更緊張了。他一開始就覺得顧煙今天很反常。如果是平時的顧煙，在看到他出現在董事會現場時，就會毫不留情地發飆。但這一次她進來以後，竟然淡定得連表情都沒變一下。難道她早就知道了這個淡定簡直就是一個預兆，在剛纔那段時間裡，她一直都是很淡定的。
顧煙依舊氣閒若定。
“哦，這個啊。首先還是得大家發表一下意見。畢竟這件事是跟大家都相關的，需要綜合大家的意見才行。”
“第二件事，就是關於秦弘揚總經理入董事會的事情。其實這件事兩年前就提過了，當初秦總手上就持有一定份額的公司股份，完全有資格成爲董事會成員。”
等他再次開口時，誰也不知道，他已經腦補了一出精彩絕倫的電影。
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邵章就想了很多事情。
邵章收回看秦弘揚的目光。不管真相到底怎麼樣，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只能繼續堅定不移地走下去了。至於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了。他總不能因爲一時沒有根據的猜測，就真的前功盡棄吧。到那時，如果他的猜測錯了，就真的要裡外不是人了。
秦弘揚現在也很慌，他覺得邵章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但在這個關鍵而緊張的時刻，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細思極恐，邰重心下一驚，因爲某種恐懼，後背已經爬上了密密的雞皮疙瘩。
爲什麼顧煙好像未卜先知般，對他們將要說的事情這麼瞭解，還做了充分的準備。難道，是有人提前給她透漏了點什麼而這個猜測，他的第一懷疑人，就是秦弘揚。雖然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顧煙父女倆關係非常糟糕，甚至到了斷絕父女關係的地步。但誰知道這一切是不是演戲呢會不會是父女倆爲了剔除異己，故意演了一出這麼父女斷絕關係的戲碼，然後藉此機會試探別人的真性情，接着裡應外合
想到這，他若有所思地掃了一旁的秦弘揚一眼。
然而，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就算真的後悔也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強撐着把事情了結。
邵章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他想要挪動下位子，發現因爲太過震驚身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一下，動一下都是通電般的痠麻。他有些後悔召開這次的董事會了，他承認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十幾歲的女孩。看着她，他真的感受到了二十幾年前和那個睿智的男人對質的噶鉅額。難道，天賦真的有遺傳
場上一直都很淡定，從頭到尾神色都沒有什麼變化的，大概就是顧煙了。她自顧自地說完，看向邵章。
“好了，第一個問題解決了。下一個，是什麼”
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她澄清了愛琴海的事情，解釋了股票下跌的真相。他準備的那些，都成了無用功。不僅是他，一旁的邰重也是心跳加速，差點來了個驟停。
秦弘揚發現，自己好像又失策了。如果不是因爲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親手準備的，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有內應，提前給顧煙泄露了什麼秘密。不然的話，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計劃了那麼久的事情，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顧煙搶先一步說出來了。
有震驚錯愕的，有鐵青嚴肅的，有慌亂不安的，也有緊張到臉煞白的。
十來個人，臉色各異。
半個小時後，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那麼，第二件，就是愛琴海的事情。”顧煙本着速戰速決，早點了結早點回去休息的原則，結束上一個話題展開了下一個。這個速度，讓人有些防不勝防。
在衆人翻看那份資料的時候，顧煙繼續說了：“這是咱們公司這半個月的股票流線圖。我想說的事情都在這上面，因爲時間關係，我就不詳細說了。相信大家看完都清楚的。”
顧煙說着，一旁的tina就自發將抱着的那一摞文件，一份份地發給了在場的股東。就連秦弘揚，也被分了一份。
“我本來也是想找個機會把這件事跟大家說說，不過太忙還沒來得及安排。沒想到邵副董跟我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去了。這不，剛好趁着現在這個機會，把事情都說出來，省得大家擔心了。”
“你”
這一次，邵章確定，之前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不是他的錯覺了。顧煙真的在那個副字上，用了強調的語氣。
顧煙掃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莫名：“當然是有證據纔是這些話的。現在是開會又不是玩推理遊戲，這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我知道邵副董覺得我年紀小有些不太靠譜，但我相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個道理大家還是很清楚的。對吧，邵，副董”
“顧董，現在大家都在場，我希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真材實據，而不是爲了某些原因故意找的藉口。不然的話，大家會很失望的。”邵章打斷顧煙，語氣很嚴肅。
“這個啊，得一件件地說。首先，股票下跌，有事因，也有人爲，算是一個綜合作用的結果。”
“那顧董你的意思是”
在某些人緊張的等待中，顧煙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肯定答案。不等其他人開口，她就笑着說道：“且不說愛琴海這件事是真是假，光是這樣一件小事，怎麼會對公司造成那麼大的影響就連建城公司半年前發生的倒塌事件，都只是讓他們公司的股票跌了不到一個星期而已。”
“當然不是。”
一個股東沒忍住，循着顧煙的話接了過去。
“難道不是嗎我也覺得愛琴海事件是引起一切事情的起因。”
秦弘揚緊張地心跳都快停了。他是最清楚所有事情的人，此時顧煙的每一個停頓，他都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顧煙這才繼續了：“經過調查，我們也發現了一些問題。剛好，就在股票下跌的期間，發生了大家都很關心的愛琴海項目事件。所以，很多人都覺得，股票的下跌是因爲這件事引起的。再加上最近有很多以愛琴海爲藉口針對我們公司的負面新聞，好似更加證實這個猜測。”
在這種情況下，邵章也沒辦法，只好點頭承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在她的引導下，其他人也下意識地朝邵章看去。
“股票這件事，我相信大家也一直看得很清楚。從兩週前開始，股票就開始下跌。對此，我也採取了一些措施，甚至，還專門跟邵副董商討過這個問題。”顧煙停頓了一下，看向邵章。
如果現場有個血壓計，絕對可以測出他的血壓再次涌上了臨界值。
當然，他還沒意識到，有這個感覺的，並不只有他一個人。並不是只有他，對顧煙產生了畏懼的心理。他身邊這個看着很淡定的前董事長邵章，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覺得奇怪，明明現在一切都很順利，他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會成功。在來之前也想象了很多個場景，但一旦看到顧煙，心裡就開始打鼓，那種莫名的不安和本能的恐懼，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
一旁的秦弘揚也鬆開了桌子下緊握的雙手。攤開的手掌心，被揉成一團的紙巾已經完全看不出原形了。
邵章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顧董，這半個月公司的股票一落千丈，一直在大幅度下降。做爲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也是最清楚這件事的人，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那人醞釀了半天，終於開口了。
然而，在場都是跟她共事兩年，跟她打過好幾次交道，非常熟悉她那笑容面具下真性情的人。因此，也沒人敢真的把她那話當成真話，只是有些同情第一個出來的人。
“怎麼了都說了，不要緊張。大家都是爲了公司好，就算真的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放心，我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顧煙笑眯眯地開着玩笑。
那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脹紅，磨蹭了一陣，還是順勢坐了下來。不過這樣一個插曲，使得他更加緊張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顧煙擺擺手，示意那個緊張得手足無措的人坐下。
“坐下來說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就是聚在一起談談公司的發展，不要這麼緊張。放鬆點就好。”
“顧董。”那人也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怎麼的，竟然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邵章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衆人，一旁的秦弘揚也是不停地給幾個提前打好招呼的丟眼神暗示。在兩人的共同壓迫下，終於有人尷尬地站了起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邵章現在的職位是副董事長，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跟其他所有副職位的人一樣，他也很不喜歡別人叫他副董。但今天顧煙卻一再說起這個稱呼，他甚至都感覺對方好像在說那個副字的時候有特別用力。這是他的錯覺嗎
顧煙還是很淡定，氣閒若定地攤開手：“好啊。既然邵副董說了，那就先從股票的事情開始吧。誰先來”
邵章說完，意有所指地看着顧煙：“顧董，您看呢”
邵章這纔回過神來，迫於某種壓力，沒有往顧煙的方向看，而是轉頭看向衆人。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再次感受到那種在場唯我獨尊的感覺，暗爽的咳嗽了幾聲：“嗯，是這樣的。最近公司發生了幾件事。相信大家也聽說了，首先第一件，就是公司股票大跌的事。這件事跟公司上下所有員工，包括我們的利益都息息相關。是這次董事會的重中之重。首先，我們就這件事做一個討論，分析原因總結原因然後提出改進措施，就是這次的目的。”
“邰副董”顧煙提示地叫了聲。
邵章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完，他只是習慣性地先打個鋪墊而已想。本意是想着先做鋪墊，之後層層遞進的，誰知道顧煙會突然把他打斷呢。這樣一來，他計劃好的臺詞都沒機會說了。最重要的是，節奏被打斷，一時間他還有些恍惚。
不等其他人說什麼，顧煙就很淡定地說道：“好，那就一件件地來吧。先從哪件事說起”
邵章沒想到顧煙居然一上來，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他莫名地有些心虛，卻還是被迫地將這個話茬接過：“其實也沒什麼。主要是想就最近公司裡發生的幾件事情做一個討論。還有就是，請大家一起討論一下讓秦弘揚總經理進董事會的事情。”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現在就開始吧”顧煙沒有接邵章的話茬，只是轉頭看向邵章：“邵董，這次的董事會據說是你主動要求開的。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們原因了吧。”
“大家都很積極。九點剛過就差不多到齊了。”邵章說了句。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目光炯炯地看着這邊。
顧煙環視了下四周，沉聲說道。
做爲場上身份最高的那個，哪怕這次的董事會不是她做決定召開的，但場上的氣氛還是由她把持着。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人都到了嗎”
顧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說話。
“呵呵。顧董太看得起我了。跟顧董比起來，我實在是太慚愧了。”
邵章臉色微變。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怎麼的，他總覺得顧煙的反應很奇怪，剛纔那話，隱隱地在暗示着什麼般。
顧煙很淡定，她將面前的筆記本攤開，這纔看向邵章。精緻的小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做爲董事長，爲公司鞠躬盡瘁，這是應該的不是嗎這一點，邵董應該也很清楚啊。”
邵章這話一出來，會議室的空氣都停止了幾秒。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扭頭往主座的方向看來。當然，他們最期待的，還是要看顧煙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