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看那個是不是嵐姨？她……她旁邊那個是誰呀？他們是不是手牽着手？老公，你快幫我看看。”殷曉眼尖地發現不遠處的身影。
“小煙給我打電話說是有點事耽誤了。沒事的。”
閆傳東牽着殷曉在院子裡散步，兩人邊走邊聊着天，不知道有多溫馨。
“嵐姨說過來的，怎麼還沒看到人呢？是不是有什麼事耽誤了？”
在外人面前總是心狠手辣的東哥，在嚐到差點失去的滋味後，開始變成了粘人精。
自從殷曉出院以後，閆傳東就有了個新毛病，寸步不離地跟在殷曉身邊。以前他就很喜歡這樣，現在更是變本加厲了，幾乎是一睜開眼就要看到人，平時十分鐘沒看到就開始發慌了。
顧煙抓住那捧着自己的大手，認真地說道。
“你很好。”
“誒，嵐安，你怎麼哭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這些的，我……”邰重小心的給人拂去淚水，滿臉的心疼和緊張不安。
那雙盈盈水眸，此時紅通通的，裡面淚光閃閃，有晶瑩的液體正慢慢往下淌。
然後，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嵐安……”見人一直低着頭不吭聲，擔心是自己說的事給她太大的壓力，邰重有些緊張地捧起她的臉。
邰重一字一句地說着，顧嵐安沉默地聽着。
“嵐安，我說的都是真的，不是爲了說甜言蜜語來哄你開心。”邰重加重了牽着顧嵐安的動作：“你不知道，在我心目中你有多優秀。一直以爲，我都覺得你是遙不可及的，能跟你成爲朋友我就很歡喜了，沒想到……老天真的對我很好。其實我一直在後悔，當年，如果我能再勇敢一點，能鼓起勇氣跟你表明心意，情況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這些年，我不敢跟你聯繫，一來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來就是懊悔當年那個膽小懦弱的自己。”
在這一剎那，顧嵐安再次感受到了被人視若珍寶的感覺。
她是個離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而他，是別人眼中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精英。只要他願意，別說是離了婚的女人，就算是想找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當老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這樣優秀的人，卻在她面前說着如此謙卑的話。
顧嵐安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就這樣被男人堵在了嗓子眼：“你……”
“而且你還教育出了像小煙這麼優秀的孩子，世界上都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邰重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着。
“可是我……”被男人的誇獎說得有些臉紅，顧嵐安低下頭。
邰重倏然瞪圓了眼睛，顯然沒想到對方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念頭：“怎麼會？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看，你這麼溫柔，這麼漂亮有氣質，又這麼漂亮，而我，就是個老男人而已。”
顧嵐安臉紅紅的，但還是擡起頭跟人對視着：“我擔心我配不上你。”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心裡如煙花綻放的絢爛：“嵐安，真好，簡直跟做夢一樣。”
邰重都有些懵了，這種被天上掉餡餅還要好的消息砸中的感覺，真的是，太爽了。
想起那個火熱纏綿的吻，顧嵐安臉爆紅，跟胭脂一樣醉人。
剛剛在家裡的時候，不就是已經說了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嗎？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在秦宏揚面前講這種話？就算他們關係再好，她再怎麼討厭秦宏揚，也不會拿這種事情當藉口的。更何況，之前，在車裡的時候，不是……
乍聽到這個聲音，顧嵐安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半天后，纔有些疑惑地小聲說道：“不是已經是了嗎？”
“嵐安，做我女朋友好嗎？”
不一樣的是，伊人依舊美麗，而他卻是老了。
邰重認真地看着身邊的女人，這是他自青年時就一直藏在心裡的人兒。然而一二十年過去了，這個人卻好像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如初見時那般，清雅恬靜。
“嗯。”
男人溫柔的聲音，和手上的溫度，讓顧嵐安漸漸放鬆下來。她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本來就對邰重有好感，現在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兩人之間，早已不是單純的朋友了。意識到這點，她的態度也變得坦然了很多。
“小煙比我們以爲的還要厲害。不要擔心，還有我在呢。”
顧嵐安臉紅紅的，事情的進展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一時間還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變化。當然，雖然不適應，卻也沒有排斥的感覺。只是難免的，有些害羞。
到達目的地後，邰重並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將一把抓住身邊人的手，柔聲安撫着。
“不要擔心。”
……
影響她的，是樑旭說話時那種小心翼翼顫抖不安的態度。她知道，樑旭這個人，一向是自信沉穩的，唯獨在自己面前表現出惶恐不安的樣子。這個態度，是因爲男人在乎自己。在在乎的人面前不自信，在喜歡的人面前做低伏小，這是人之常態。樑旭如此，她又何嘗不是？
這種糾結，也只存在了很短的時間就被拋之腦後了。
掛斷電話，林珊的腦子還是有點暈乎乎的，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答應了跟樑旭一起吃飯的事。雖然以前跟樑旭關係也不錯，時常一起吃飯看電影，但那時候不一樣，她還是單身，她跟秦弘揚的關係還見不得光，她迫切需要一個擋箭牌。所以，她選擇了樑旭。現在，她跟秦弘揚結了婚，是已婚人士，如果再跟他見面的話，怎麼看都有些不妥當。
“嗯，知道了。”
樑旭有些失望，卻擔心對方生氣，只好順着對方來。
“那，那好吧。你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啊。”
好在，雖然被這個男人感動了，但林珊還是保留着最後的那點理智，拒絕了男人的提議。
“不用了，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坐車過去。”
男人囉裡囉嗦的聲音，意外地沒讓林珊覺得反感。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定。你現在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我等會去接你好不好？”
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時仿若下定了某種決心：“嗯，我中午有時間，你定個地點吧，我到時候過去。”
林珊心裡最後的那點小猶豫，也因爲男人這種欣喜若狂的情緒消失了。原來，這世上還有個人，一如既往地珍惜愛着自己。被愛的感覺，其實還是很美好的。
“沒關……啊，什麼？阿珊，你剛纔說什麼？我沒有做夢吧？你真的願意跟我見面？我，我，我真的好激動。真的，比彩票中獎還要開心。我，我……”樑旭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好。”男人的酸澀，影響了林珊，待到回過神來時，她發現自己竟然應下了這一場邀約。
“不，不行也沒……”他的聲音乾澀的，仿若某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如果不是因爲電話還保持着暢通的狀態，樑旭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掛斷電話這種事了。
這一次，林珊還是沉默着。
“阿珊，其實我打電話過來，是……”樑旭說完，停頓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想，想見你。你今天有時間的嗎？我請你吃個飯好不好？”
林珊沉默地聽着，雖然沒有說話，但心裡卻漸漸泛起了漣漪。
樑旭似乎並不想從林珊那得到任何迴應，或者說是不敢。他自顧自地說着話，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他的相思，滔滔不絕的。
“阿珊，你過得好嗎？秦弘揚對你好不好？你覺得幸福嗎？我……”樑旭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般，咬牙道：“我一直在等你。知道你跟他的關係時，我生氣憤怒過，也曾試圖利用其他人轉移注意力忘記你。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發現，我還是做不到。只要閉上眼，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你的臉。”
“我……”林珊喃喃着，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那種酸澀的感覺。
“不過沒關係，我知道的，畢竟先愛上的那個註定就是輸家。我打電話來，只是想問問你最近還好嗎？我就是想知道下你最近的情況，並不是打擾你的生活。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林珊愣住了，慢慢的終於恢復了點神智，她聽着電話裡男人帶着痛苦的聲音，心裡竟默默地有些忐忑。
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電話裡，隱約可以聽到男人強壓情緒後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電話那邊的人看她這樣，聲音有些苦澀：“看來你都不記得我了。我還……”
“樑……旭旭？”林珊現在反應有點遲鈍，只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在這一刻竟然突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就在她以爲對方不會說話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阿珊，是我，樑旭。”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
她像是被按下開關的機器人一樣，迅速拿起手機，連看都顧不上，接通後直接說到：“喂，弘揚，你在哪？”
正當她思緒放空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終於震動起來。
四十多歲的女人，在徹夜未眠之後，神情有多憔悴，樣子有多蒼老，可想而知。她甚至都不用去照鏡子，都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有多可悲。
十點了，電話還是安安靜靜的。房間，還是空蕩蕩的。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這種時候他會去哪，會在哪度過，會有誰陪在身邊，一個個的問題逼向她，讓人猝不及防無力招架。
現在，他徹夜未歸。
第一次是脣印，第二次，卻是一根微黃的長髮。這根頭髮，在他的打底衫上。
因爲，如果真的深想了，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所以爲的幸福，都成了霧中花水中月。
比如說，有一次幫男人洗衣服時，發現他的白襯衣上有個淺淺的脣印，就在衣領耳旁的位置。是什麼樣親暱的動作，纔會讓人在這種地方留下口紅印。答案是什麼，其實很明確，但她就是不敢往那個方向想。
女人敏感的直覺告訴她，她所見到的這些，還不是最最糟糕的。
這個以前總是對自己溫柔體貼的男人，逐漸表現出自我霸道的一面。他得身邊的人都順着他，捧着他，不然就是大逆不道。接觸得越多，發現的問題也越多。
以前兩個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的，每一次見面每一次相處，都來之不易。他們都很珍惜這難得的時光，每次在一起都是甜蜜幸福的回憶。然而，等真的在一起了，日日夜夜相守，卻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味。
她跟秦弘揚少年定情，到現在爲止，已經二十幾年。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甚至都超過了自己。本來她以爲只要秦弘揚離婚了，他們在一起了，日子就會過得越來越幸福。卻不想，理想的美好，跟現實的殘酷，剛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瞭解男人變化的，就是陪在他身邊的女人，一如此時的林珊。
林珊坐在那，整個人都有些僵了，但她像是沒有知覺般，一直保持着看向大門的位置。
天亮了，人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