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這位好父親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副很震驚的模樣，顧菸嘴角一勾冷笑道：“原來你也不知道啊。這樣最好，省得我把話說得更難聽。就是剛纔，我那位好奶奶跑去我家，去找我媽媽，讓她把從你那搶走的房子交出來，不然的話就對她不客氣。她說山莊是你辛辛苦苦賺的，我媽媽沒資格拿走。說我媽不要臉，都離婚了還搶你的財產。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跟你的家人好好談談，好歹要讓他們認清，你跟我媽媽的婚姻裡，到底是誰佔了大便宜。”
感覺到女兒的不屑和嘲笑，秦弘揚手緊了緊，還不等他開口辯解什麼，就聽到女兒繼續說着：“可惜我不在家，不然的話我倒真想好好見識什麼，我這位好奶奶會怎麼個不客氣法。”
“小煙，那是你奶奶，誰讓你那種語氣說話的？你怎麼會連這點禮貌都不懂？還有什麼那是你家的？難道你住的地方你奶奶還不去得嗎？”
秦弘揚終於忍不住了。他最受不了的，是女兒說話的語氣。那種將他們所有人都隔離的遠遠的，恨不得沒有任何聯繫牽扯的淡漠疏離，或者說是嫌棄。
“是啊，去不得。那是我媽媽的房子，憑什麼讓她去？”顧煙斜眼跟自己的父親對視着，坦然地點着頭：“連我住着都會因爲身體裡有着一半你的血而心虛內疚，生怕一不小心就遭了雷劈什麼的。更何況她？”
“你什麼意思？小煙，不管我有沒有跟你媽媽離婚，我都是你的爸爸。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我希望你跟我說話的時候不要陰陽怪氣的。你要是有什麼意見，你就直接說出來，我能改的一定改正。”
秦弘揚有些煩躁地解開襯衫上的兩粒釦子，爲了不讓女兒反感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氣，使得自己的語氣不是那麼的嚴肅。
顧煙掃了他一眼：“沒有啊，我對你沒有任何意見，你沒什麼要改的。你這樣挺好，要是改了的話倒是不好了。”
秦弘揚一喜，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微笑。他覺得，小煙果然還是愛着自己的，之前那些都是氣話。畢竟父女血濃於水，這麼深厚的感情果然是不受其他事情影響的。
由此看來，有些時候，他還是太天真或者說，太自以爲是了些。
“你對我跟媽媽那麼差，現在好不容易纔離婚了。要是你突然改了變好了，那我跟媽媽不是太吃虧了嗎？最好啊，你就是一直保持這個樣子，怎麼對我跟媽媽的，就怎麼對你那個好情人和好女兒。這樣啊，我就高興了。”
顧煙煞有其事地邊點頭邊說道。
秦弘揚手一頓，只覺得一口悶氣從胸口涌上來衝上太陽穴，倏然間腦中一陣轟轟作響，思維都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
“小煙……”
他的心情變得異常的沉重。原來，他的女兒，竟然是一直這麼看他這個爸爸的嗎？他自以爲，這十八年來，對她已經可以說是疼愛有加了？怎麼小煙就一點都不懂呢？
他好像突然有點理解爲什麼老太太會時常說小煙是白眼狼了。這個人，都沒心的嗎？
要是顧煙知道自己這位爸爸是怎麼看待自己的，絕對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就他，有什麼資格說自己白眼狼？他莫不是忘掉他自己做了什麼事了嗎？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不管怎麼說，我是你的爸爸，那是你的奶奶。我希望你在說起我們的時候，還是要有一個最基本的尊重。從小到大，我一直教你尊老愛幼的。而且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是一個非常懂事很有禮貌的孩子。”
秦弘揚深深吸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說這些話有意義嗎？你跟林珊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媽媽，想過還有我這個女兒呢？你那個好母親在罵我賠錢貨罵我小賤貨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還是她的孫女呢？做人啊，還是不要雙重標準的好。就算無恥，也要無恥得理直氣壯，無恥得光明正大那才讓人佩服。不然的話，就是賊喊捉賊罷了。”
顧煙笑道。
秦弘揚臉一紅，也不知道是羞愧的還是被氣的。
“我今天來找你，是跟你說，管好你的家人。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林珊去我媽那耀武揚威炫耀成功搶了你嘲笑我媽是個失敗者，第二次是你的好母親跑去找我媽要房子，還要在我媽面前擺長輩的架子。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有着怎樣堅定的價值觀，纔會做出這種讓人不忍直視的事情來。你們對其他人怎麼樣我不管，就算來找我也行，但是找我媽媽的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小煙……”看着神色淡然的女兒，秦弘揚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是有心無力的，他很想跟女兒緩和一下現在僵持到尷尬的局面，可是每次對上的時候，氣氛都會變得很僵硬。他努力想挽回，卻每次都只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再有下一次，我不會因爲那人是我的奶奶還是我的爺爺這種事情而仁慈了。你知道的，我身體裡可是流着秦家的血。秦家人可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所以，你不要擔心我說得出做不到。對我來說，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顧煙沉下臉，一字一句都啐了冰一樣。
秦弘揚臉色大變。
話說到這，顧煙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轉身往外走，快到門口時想起一件事，扭頭看着那個傻愣在那的男人：“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再出現在我媽媽面前？又是憑什麼，覺得我應該對你們心軟？”
從辦公室出門，顧煙神色依舊是淡淡的，嘴角揚起的弧度跟進門之前完全一模一樣。這副淡然的模樣，讓那些想要看熱鬧的人很是失望。
看來，顧董跟秦總的關係，也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嗎？
顧煙之所以會選擇用這種“談判”的方式解決這件事情，是因爲她知道自己那位好父親好面子的性格。以她對他的瞭解，只怕回去之後又要因爲惱羞成怒掀起一場罵戰。
當然，她能夠這麼冷靜，也是因爲從彭叔叔那知道自家媽媽這次表現得有多麼的英勇。既然媽媽沒被佔到什麼便宜，那麼，她就手慈心軟一次吧。
“你心情很好？”
樓臻將車子停下，扭頭看着副駕駛座上的女孩。
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多，顧煙還好些，他則是因爲公司的事情時常要出差。而且每次都是三天起，最長的一次，有將近半個月。但他們都很珍惜能在一起的時間，平時只要有時間，就會約出來一起吃個飯看個電影。也許時間並不長，也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但對他們來說，都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並不是個很善於察言觀色的男人，但對身邊的女人，他好像自帶了一種敏感的情緒探測器，總是能最快最敏銳地感覺到女孩的情緒變化。
“嗯，是啊，今天又跟我那個好爸爸好好交流了一番。”
顧煙點點頭，解開安全帶跟着一起下了車。
下車後，樓臻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他們的親密行爲並不多，也許是因爲很珍惜，所以纔會循序漸進的，認真地對待每一個小細節。
“然後呢？你贏了？”
聽着女孩的話，樓臻眼中都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大概，應該是吧？”顧煙很認真地回憶了下當時自家那個好父親的反應，不是很確定地說道：“反正他臉色是不太好。就是不知道回去以後會不會跟他那個真愛好好溝通一番。要是會的話，那我就真的是太高興了。你也知道的，我的快樂都是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之上，看到他們不開心，我就高興。”
在男人面前，顧煙一向都是這麼坦率。
她根本就不用擔心男人會因爲自己這種“不孝順”的舉動和心態對自己不滿什麼的，她就是這麼有自信。
果然，聽了她的話，一向沉悶的男人也忍不住輕笑出聲，轉過頭俯身在女孩的額頭上親了下，柔聲道：“沒事，這次不成功，還有下次。”
看到男人這樣配合，本來心情就很好的顧煙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哎呀，樓大哥，你看看你，都把我帶壞了。我本來那麼乖，你居然還說下一次。以後啊，別人說我的時候，我就說你教的。”
顧煙調皮地眨着眼。
看着這樣子活潑的女孩，樓臻的心裡暖暖的。他緊緊握着女孩的手，邊手邊笑着說道：“變壞了纔好，這樣就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了。”
兩人你一言我不語的，哪怕是很幼稚的玩笑話，也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那是阿臻？”自顧自說這話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在他們的身後一輛寶藍色保時捷車內，一箇中年男人皺着眉看向身邊的人。
“好像是吧，我也沒看清。”他身邊的女人探着頭看了看，不是很確定地說道。
中年男人回想着剛纔那個神情溫和的身影，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應該不是，如果是阿臻的話，應該不會這麼活潑。
“爸爸，快點下去嘛，我肚子都餓扁了。”後座傳來女孩不滿的嘟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