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孫把式撲上去,瘋狂痛毆老馬哥,幾個戲班的兄弟趕緊把兩人架開。
老馬哥的表情還慘白着,眼窩捱了一拳,才登的反應過來,左右看了看,霎時推開戲班弟兄,轉身就要逃跑。
蕭恪道:“給本相抓住他!”
“快、快攔住老馬!”班主急切的喊道。
老馬哥熟悉房間的陳設和構造,跑得極快,戲班弟兄要攔他,抄起雜耍用的刀子就砍。
一個弟兄肩頭挨刀,痛的叫了聲,嚇得趕緊退開。
只有孫把式兩眼發紅,赤手空拳衝上去,老馬哥朝他揮刀,他也瘋了似的向前衝。
幾道迅捷的身影,就在這時出現在房中,各個身手麻利,動作迅速有力。其中一人一個小擒拿手把老馬哥反扣住,另一人踢了他的膝蓋,迫使他跪了下去。
蕭瑟瑟定睛一瞧,竟是山宗和幾個王府侍衛,想來他們是暗中跟隨過來的。
山宗星眸含笑,給玉忘言和幾人行了禮。
常孝拱手回道:“多謝出手。”
“這是在下該做的。”山宗輕笑,回到了玉忘言的身邊。
另有兩個瑾王府侍衛鉗制了孫把式,他憤恨道:“老馬,你爲什麼要殺晶兒!你回答我你爲什麼要殺晶兒!”
“哼,爲什麼?”老馬哥見大勢已去,放棄了掙扎,憤怒道:“那臭娘們已經是頭牌了,掙了那麼多錢還嫌少,知道梨園裡除了她就是我工錢最高,所以三番五次的勒索我!”
“晶兒勒索你?不,這不可能!晶兒纔不會做這樣的事!”
“你小子就是個白癡,着了她的道還不知道!”老馬哥一臉扭曲的神色,“她是個拜金的,只看得上錢,其他的都看不上。她知道我家裡有多病的老母親,就威脅我要是不把工錢的一半給她,她就僱人去打我娘!我的錢還要用來給娘買藥,我受不了她了,這才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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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什麼你!”老馬哥啐道:“我有錯嗎?是她先不仁在先的,我又幹嘛還講道義!這臭娘們活該!她是死在貪心上的!”
“你、我不許你這樣說晶兒!”孫把式痛苦的望着晶兒的屍體。
常孝的手中還捏着那片布絲,他摩挲着布絲,口氣平淡道:“你所說的動機,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具體的本官還要再調查瞭解。瑾王殿下,還請您的侍衛們能夠幫忙將人犯押到順京府。”
“嗯。”玉忘言看向山宗,“你和他們幾個去給常府丞幫忙。”
“明白了,王爺。”山宗拱手,立刻照辦了。
侍衛們提着老馬哥的雙肩,把他提起來,押着要走。
老馬哥驀然放聲大笑:“要殺要剮,來啊,老子眉毛不皺一下!老子殺的是壞人,老子做好事了!”
“安靜點!”王府侍衛喝道。
老馬哥變本加厲,嗓門更大,“我殺了壞人,我做好事了!這個貪心的娘們就該死!”
“就算你認爲她該死,那嫁禍孫把式又說明什麼?”
蕭瑟瑟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在看着老馬哥,靜美的姿態,眸中的涼意,像是辛夷花初開時那柔而悽切的冷香。
“若你真覺得自己做的是好事,又爲什麼不敢承認,而把殺人的罪名推到別人頭上?”
老馬哥步子一頓,“我……”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你的工錢要用來養活你娘。可你想過沒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哪日你被抓進大牢,又有誰來養活你娘?”
“我娘……”老馬哥的身子僵住了。
蕭瑟瑟冷冷道:“你也不過是逞一時意氣,敢做不敢當罷了。”
“你說什麼!”
侍衛喝道:“竟敢吼瑾王妃!還不快走?走!押走他!”
“你們、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是做好事了,我做的是好事!”
老馬哥仍在咆哮着,被羈押了出去,遠遠的還傳來他歇斯底里的喊聲。
約在當晚酉時末,梨園的這場命案才完全終結。
聽說,是常孝在順京府衙門審了那老馬哥,又提了戲班衆人的口供,最後判定老馬哥的確是因爲錢的問題而殺死晶兒姑娘,又嫁禍給孫把式。
按照大堯律法,老馬哥逃不過一死,但考慮到他孃的身體不好,常孝從順京府拿到一筆撥款,用於給老馬哥的娘養老送終。
乙巳年二月的最後幾日,蕭瑟瑟從綠意的口中聽說,天英帝大力褒獎了常孝,將之提拔爲大理寺卿。而原大理寺卿的家眷僕從,因玉忘言力保,都免了死罪,趕出順京去了。
綠意把傳言加工得繪聲繪色,蕭瑟瑟聽着,彷彿能看見朝堂上趙氏一黨是怎麼個醬菜臉色,蕭恪定是感到十分的虛榮,而玉忘言,多半是古井不波吧。
想着玉忘言,蕭瑟瑟笑了,笑容像是一道傷口,寸寸都是苦澀。
常孝正式就任大理寺卿的那日,是驚蟄日。這天的順京,開了桃花。
瑾王府中,龐苓姜紅色的衣裙招展,越女劍揮舞,似翩費的火鳥,勁風掃下,揚起桃花紛如紅雨。
菸灰色的蜀錦履,踏過朵朵桃花,玉忘言望了眼龐苓,看向跟隨在旁邊的郭佳怡。
“佳怡,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郭佳怡答:“回王爺,妾身已無大礙。”
“可還會疼痛寒冷?”
“王爺放心,妾身尚可控制。”
“嗯……”玉忘言沉默了片刻,喚道:“山宗。”
“王爺,我在。”山宗從暗處走出,眼中的笑意,和這初開的桃花一般微薄。
“山宗,大理寺卿位高權重,常孝坐上那個位置,趙家該着急了。”
“是啊,不給我們來一劑狠的,就不是他們的作風。”山宗冷道:“他們可是連刺殺王妃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呢?”
“山宗,你害怕嗎?”玉忘言問。
山宗略疑,接着爽利的笑起來:“我好歹是在江湖上飄了好多年的,什麼腥風血雨邪門歪道沒見過,一羣當官的能把我嚇到?”
玉忘言道:“本王信你,只是軟刀子殺人於無形,就像之前,我們將宮妃的香囊放進前大理寺卿的府邸。類似的事,要謹防被用到我們自己身上。”
“王爺放心吧。”山宗拱手,“其實從另一個角度想想,這樣纔有意思吧。再說了王爺不是一個人,除了我們一干兄弟,還有王妃呢。”
玉忘言皺了皺眉,有些不想談論蕭瑟瑟,問起了別的:“山宗,這幾日,蕭恪和常孝,可有會面?”
山宗答:“除了常孝升任的那天,百官都去賀喜了,隨後也有不少官員單獨拜會,蕭右相也是其中的一位。不過,他跟常孝是晚上見的。”
玉忘言眼神一沉,“果然。”
“王爺知道了什麼?”山宗好整以暇問。
郭佳怡淺笑如水,“山宗大人知道答案。”
山宗眸光閃轉,壓低聲音,“我心裡一直想的是,常孝是蕭右相的門生。雖然眼下我們和塘城蕭氏榮辱一體,但我覺得以蕭右相的性格,對我們的態度一定是仰仗加利用。現在常孝成功當了大理寺卿,蕭右相就該囑咐他忠心蕭氏,而不是忠心瑾王府了。”
“本王與你不謀而合。”玉忘言道:“現在我們是與塘城蕭氏有共同的敵人,如果哪天,這個敵人不存在了,蕭恪又當如何做?”
山宗和郭佳怡視線交錯,皆心中有數。
以蕭恪的作風目的,他很可能再找尋比瑾王府更煊赫的勢力,做新的聯合。
屆時,怕是瑾王府還要被反咬上一口了。
玉忘言道:“蕭恪的用心,本王從來都清楚,不會毫無準備。”
“王爺有何良策?”郭佳怡問。
玉忘言望着吐蕊的桃花,袖口沾了一瓣,留下淺淺粉痕。
他從衣襟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山宗,“今夜你潛入常孝府邸,將信交到他手上,注意不要被發現行蹤。”
“明白了。”山宗收下信,作揖告辭。
當夜,月色隱入烏雲,沉鬱壓抑。
常孝的府邸裡,燈大都熄了,因此顯得書房裡那昏暗的燈光分外鮮明。
桌案前,常孝面對着山宗送來的信。
信他已經拆開,雪白的宣紙上,只有兩個字,卻足以讓他震驚無言,內心紛亂不休。
那是玉忘言親筆所寫的二字。
幻兒。
這兩個字,註定常孝今夜要失眠了。
二月將盡,草間已有蝴蝶。
許是近來氣候有些反覆,蕭瑟瑟的舊傷隱隱作痛。
她靠在軟榻上,用一張軟褶子狐裘蓋着身子,望了望窗外一日比一日榮發的春花,嫋嫋嘆息。
“綠意,我們這樣賦閒有多久了?”
綠意端了茶來,茶水是桃花瓣所泡。
“小姐,我數數啊……好像快一個月了!”
才一個月啊。
蕭瑟瑟苦笑:“這一個月明明發生了很多事,可我卻覺得漫長。”
“啊?小姐爲什麼這麼覺得?我知道了!”綠意憤憤不平道:“一定是因爲那個郭側妃讓小姐你很閒,還有王爺也不來看小姐,就連我們碰上王爺了,他也像是躲着我們,說兩句話就走。王爺怎麼能這樣?”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郭佳怡的聲音。
“王妃,王爺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