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間,蕭瑟瑟好像看見太子府的侍衛家丁在朝着她靠近,要將她捕獲。
她以爲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冰冷的刀具,卻沒有想到,身子跌進了一個暖燙的懷抱裡,一雙手從她身後牢牢的摟住她。
蕭瑟瑟怔忡,回過頭去,眼底蓄滿了淚。
“王爺……”
他平安出來了!
玉忘言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流連在蕭瑟瑟的臉上,爲她的眼神而震驚,爲她嘴角流出的血而憤怒。
玉、傾、揚!
冷絕的視線,如揮砍的刀,直襲玉傾揚面門。
仇恨和憤怒讓玉忘言體內的血燃得沸騰,他環着蕭瑟瑟站穩,菸灰色衣衫被月色鍍上鋒利的冷光。
“瑾王,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玉傾揚眼神一狠,“夜半擅闖太子府,你就不怕父皇向你問罪嗎?”
玉忘言眸底冰冷,殺氣盈身,周遭的侍衛家丁紛紛懼而後退。
他想殺了玉傾揚,現在!
“王爺……咳、咳咳。”蕭瑟瑟努力抓住玉忘言的衣襟,陡然呼道:“王爺,你好壞,都不給我買糖吃!我要吃糖,你要是不給我買糖吃,我就不回家!太子家的大門那麼好看,他們家一定很有錢,有很多好吃的糖!”
玉忘言微怔,看向蕭瑟瑟的目光裡流露出不忍。
她爲了通知他玉傾揚接近,不惜以身犯險,讓他不動聲色的回到這裡,可她卻被踢出了內傷。
直到此刻,她還在爲他着想,不讓他衝動,以免落下個夜闖太子府圖謀不軌的罪名,洗也洗不清。
“王妃!王妃!”
山宗忽然從人羣裡鑽出來,趕緊給玉忘言和玉傾揚拱手,接着跪在地上歉意的說:“是屬下的失職,白天王妃讓我出去買糖,我忙忘了,剛纔發現王妃跑出來,還翻上太子府的院牆……王爺,屬下罪該萬死!請王爺責罰!”
玉忘言看向山宗,目光帶刃,責備他爲什麼要讓蕭瑟瑟以身犯險。
接着三名瑾王府侍衛從不遠處的院牆落下,衝過來跪在山宗的旁邊,呼道:“王爺饒命!我等不得已跳進太子府裡找王妃,王妃沒事吧?”
玉忘言冷道:“本王平日裡是對你們太仁慈了,王妃亂跑至此,你們竟然在本王之後趕到,回去後通通領十大板子。”
“謝王爺不殺之恩!”侍衛們回答得誠惶誠恐。
玉傾揚鬱悶道:“瑾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瑾王妃自己跑到本宮府上找糖吃嗎?”
蕭瑟瑟嘟囔:“大家都說你有錢,將來整個大堯國都是你的,你一定有好多好吃的糖!”說着氣血又亂,蕭瑟瑟不斷咳嗽。
這話極大的滿足了玉傾揚的虛榮,故意咳了聲,優雅的笑道:“瑾王妃果然是孩子天性,也罷、也罷,本宮這就讓人去多拿些糕點糖果,算是給瑾王妃賠罪,也請瑾王就不要再生氣了。”
玉忘言眸中含煞。
張錦嵐眯眼,出聲道:“太子殿下,錦嵐有一事不明。”
“怎麼了寶貝?”玉傾揚忙問。
張錦嵐說:“瑾王妃是內宅女眷,深更半夜是很難溜出來的。再說太子府院牆高聳,瑾王妃怎麼翻得進來?”
玉傾揚頓時狐疑。
蕭瑟瑟生氣道:“你太小看我了!我最會爬樹掏鳥蛋,以前在蕭府我爬過好高好高的樹,還敢從上面跳下來。我猜你肯定不會爬,所以你嫉妒我!”
“嫉……妒?”張錦嵐發現,和孩童智力的人交談簡直可笑。
“你就是嫉妒我,因爲我會爬樹,你不會爬!”蕭瑟瑟孩子氣道:“不信我爬給你看,讓你嫉妒我,羞羞羞!”
張錦嵐目瞪口呆。
蕭瑟瑟猛地推開玉忘言,朝着最近的一棵樹,跌跌撞撞的跑去。
“瑟瑟。”玉忘言追上來,抱住了她。
“瑟瑟,跟本王回府,你還有傷。”
“我能爬樹的!”蕭瑟瑟嘟嘴道。
“跟本王回府。”玉忘言看向玉傾揚,冷聲道:“瑟瑟被太子殿下傷了,本王先帶她回去,還請太子殿下記得將糖果糕點交給山宗。”
“不幹!”蕭瑟瑟使出渾身力氣推開玉忘言,指着張錦嵐說:“我要爬樹給她看,她就是嫉妒我!”說罷衝到了樹下,擼起袖子就開始爬。
“瑟瑟!”
蕭瑟瑟爬樹很嫺熟,也多虧了從前何氏教授過她這門技能。她忍着傷痛,在玉忘言將她抱下之前,就已經上躥了好幾尺高。
一雙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下來,蕭瑟瑟摟住玉忘言的脖子,看着他深沉如墨的眸底,涌動着不忍、心疼、震驚和感動。
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關心她,這個認知,讓蕭瑟瑟的眼眶再次熱了。
“太子殿下,告辭。”
玉忘言橫抱着蕭瑟瑟,再也不理會諸人,快步離去。
“哎,瑾王!”玉傾揚有些莫名,這纔想起數日前還有個黃鶯懸屍之事,頓時對玉忘言的怨氣一股腦衝上頭頂。
可眼下玉忘言已經走了,玉傾揚只好抑鬱。
張錦嵐同樣被蕭瑟瑟氣到,再看院牆外真有幾棵大樹長進來,心底的懷疑也淡化了。
山宗還跪着,和瑾王府的幾個侍衛交換了眼色,求道:“太子殿下,送佛送到西,求您多給些糖果糕點吧!我們弟兄幾個就指着這個向王爺交差呢!”
玉傾揚索然無味,這會兒想快點回去房裡翻紅浪,於是對下人擺擺手說:“去拿糖去拿糖,本宮回去歇着了。”
“是、是,恭送太子殿下和錦嵐小姐。”
玉傾揚這便趕忙摟着張錦嵐往回走。
張錦嵐仍眉頭不展,低低道:“太子殿下,錦嵐總覺得瑾王府的人來的怪……”
玉傾揚笑道:“寶貝,你一定是多心了。瑾王妃本來就會爬樹,她沒出嫁前還從樹上跳下來暈了三天。而且她愛吃糖的事我們都知道,瑾王給她買過不少糖,現在怕是滿口壞牙了。”
張錦嵐嬌聲道:“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錦嵐就是個敏感的女人,總是容易想很多,可我都是爲了殿下好啊。”
“知道知道,錦嵐當然是爲本宮好了,所以,本宮也定不負錦嵐的厚愛。”玉傾揚拉起張錦嵐的手親吻,眼神醉如春水,極具蠱惑力。
張錦嵐紅着臉說:“錦嵐是擔心,瑾王打那塊玉佩的主意。”
“這不可能。”玉傾揚沿着張錦嵐的手背,往她的肩膀一路親吻,“玉佩的事本宮把守得很嚴,瑾王怎麼會知道。且就算知道,他也不會爲了一塊玉佩這麼幹。他愛張錦瑟又怎麼樣?還能勝過愛他自己嗎?他不會自找麻煩的。”
“那不一定,瑾王那麼癡情。”張錦嵐被吻得嬌喘連連,推了推玉傾揚的臉,“太子殿下,你真壞,錦嵐和你問正經的,那塊玉佩藏得地方保險嗎?是不是就在剛纔瑾王出現的那裡?”
“寶貝,你就不要再窮擔心了。”
玉傾揚渾身燥熱,再也忍不下去了,抱起張錦嵐就往臥室跑,邊跑邊說:“玉佩藏得地方,縱是他們再有心,絞盡腦汁了也想不到。何況還有機關謎題,除了設機關的人和本宮,其他人通通解不開。”
“太子殿下,錦嵐就是擔心嘛……”
“你該擔心的是,大婚之日要怎麼取悅你的夫君。”
“殿下,討厭啦!”
“討厭什麼?本宮這是愛你!”
兩人打情罵俏的話語,最後止在了臥房中,發展成嬌聲尖叫和粗喘聲。
已經領到兩袋子糕點糖果的山宗,帶着瑾王府侍衛們,連連道謝,接着趕緊出了太子府,去小巷子上會合玉忘言和蕭瑟瑟。
小巷子裡無人,各家各戶漆黑入眠,唯有皎月浮華,清輝滿地。
山宗看着左右侍衛們,低聲說道:“還好弟兄們反應快,跟着王爺王妃把戲演下來了,不然今日的事要是被太子端到天英帝面前,王爺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侍衛也鬆了口氣,想到蕭瑟瑟,紛紛說道:“王妃的舉動真讓弟兄們意外,原來王妃雖然傻,卻能誤打誤撞的護住王爺和瑾王府。”
“是啊,這次多虧了王妃,讓突發情況得到了順利解決。”
“趕明兒了弟兄們要不要一起去街上給王妃買糖?”
“哈哈,你知道王妃愛吃什麼?”
“是糖就買不就得了?把全順京的品種都買回來,那麼多花樣,總有王妃愛吃的!”
聽着侍衛們的笑語,山宗也沒有提點他們蕭瑟瑟其實不傻。
思及方纔蕭瑟瑟對玉忘言的維護,山宗心裡也對蕭瑟瑟多了些好感,不再像之前那樣全心戒備了。
瑾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小巷子的盡頭。
玉忘言抱着蕭瑟瑟鑽進馬車,她傷的有些厲害,又強行爬樹,這會兒呼吸微弱,額上涔涔虛汗,還在低低的咳嗽抽搐,脣角一道血痕。
馬車座位又硬又冷,玉忘言將蕭瑟瑟抱到腿上,一手從墊子下掏出一瓶止血化瘀的丹藥,倒出一顆,送到蕭瑟瑟脣邊。
“車上無水,把這個吞下去,會有些苦。”
蕭瑟瑟點頭,含了藥丸,皺眉吞下。
“休息會兒,等等就回府了。”擔心蕭瑟瑟着涼,玉忘言敞開大氅,將蕭瑟瑟裹進去,緊緊抱住。
馬車隨之啓動,顛簸加快,蕭瑟瑟輕咳着,仰望玉忘言染着悲痛的臉龐。
“王爺……玉佩,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