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開進了縣委縣府大院,周明也不避諱,徑直停到了房濤家的樓下,下車上樓。
現任縣委書記劉清,親自熱情地把他迎接了進去,不等周明坐下,便從沙發前的茶几上的果盤裡拿起一大角西瓜,遞給周明,笑道:“口渴了吧?先吃塊西瓜解解渴!”
周明也不客氣,接過西瓜一口氣吃完,然後才胡亂抹抹嘴問道:“劉姨,我房叔呢?”
劉清笑道:“你房叔還沒回來,不過他知道你今天來了,應該很快就會到家。”說着話,彎腰又從桌上拿起塊兒西瓜遞給了他。
周明坐下一邊吃一邊含混不清道:“嘿嘿,好久不見房叔,好想他呢。”
劉清笑道:“你和房濤先玩一會兒,我繼續給你做飯去,今晚讓你吃個夠。”說完,又急急忙忙跑進了廚房,很顯然廚房裡還生者火。
周明見房濤從臥室來到了客廳,然後笑道:“你小子忙活什麼呢,怎麼也不知道給我開門?”
房濤嘿嘿笑道:“閒着沒事,在屋裡玩魂斗羅呢,哎,又沒闖過去。”
周明搖頭無語,卻是隨手打開電視,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房承志回來了,他身形高大,膀大腰圓,頗爲威武,滿面紅光,是個天生的紅臉,身着一身警服,一進屋見了周明便笑道:“周明啊,中考考試,考得怎麼樣啊?”
周明趕忙起身道:“嘿嘿,房叔,考一中應該問題不大吧?感覺考得還不錯。”
房承志直接坐到了客廳的椅子上,跟周明斜對面的位置,見房濤在那裡聚精會神地看電視,頓時沉聲道:“不去自己屋裡好好學習功課,在這裡看什麼電視?”
房濤只好悻悻地回臥室去“補習功課”去也。
周明自然知道房承志是有話要和他說,而不適合讓房濤聽到,因此才遣他回屋裡去。
等房濤離開了客廳,房承志沉聲道:“你那邊的事,不好辦啊,那幫混混隔幾天就過去鬧一次,抓了沒有用。”
周明點頭笑道:“嘿嘿,這個我知道,抓了沒用那您就別抓了,今晚我就對付對付他們,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處理這件事的。”
房承志一聽便知道周明已經有了安排,於是道:“你小子不會是在建築工地上跟他們打一場吧?”
周明微笑點頭,然後道:“我今晚只求房叔一個事,那就是如果有人給你打電話的話,你要晚去一會兒現場,嘿,就怕他們今晚不來呢。”
房承志道:“這個不好說,上一批鬧事有人進了醫院之後,這幾天倒是風平浪靜,不過誰也不知道下一次鬧事是什麼時候。”
周明神色微微一斂,然後擡頭問道:“房叔,每次你抓了人,知道是誰下令放的麼?”
房承志道:“哎,其實就是上面發的話,定義爲混混打架鬥毆,然後莫名其妙就放了,不過,要我猜測的話,肯定和局裡的一把手有關。”
周明嘿嘿笑道:“是楊局長麼?”
房承志點了點頭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哎,我抓了人,那邊過幾天就放,這事兒很明顯是策劃好的。”
周明問道:“那他們有沒有不讓你說過不讓你抓人這樣的話呢?”
房承志道:“我去局裡開會的時候,楊局長倒是跟我點過一句,說什麼社會上的小混混鬧事兒,只要不出什麼大問題,就抓大放小。”
周明微微一笑道:“那我有數了,什麼他孃的抓大放小,我看就是不想讓你插手,那今晚您就裝作啥也不知道,關掉手機,等我的消息。”
房承志愕然道:“那怎麼行,局裡有規定,派出所所長24小時開機,保持聯繫以防突然事件的發生。”
周明嘻嘻笑道:“您放心吧,這件事還是置身事外比較好,您的手機也太舊啦,該換一換啦,把您的手機給我。”
房承志從腰上把自己的手機摘了下來,遞給周明納悶道:“手機不舊啊,今年剛買的。”
周明拿過手機,笑道:“等吃完飯,我就讓它壞掉,明天再給您換一臺新的,今晚您就在家睡大覺吧,哈哈。”
頓了頓,周明微微皺眉道:“房叔,我感覺房濤被揍的事情,跟你這幾次抓人有關,我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個人來。”
房承志沒有說話,就在此時,劉清已經在廚房裡把最後一個菜做好,開始招呼房濤出來吃飯。
房承志是無酒不歡,因此習慣每天晚上在家裡喝上一點兒,再加上週明來了他很高興,因此直接就打開了一瓶酒,笑着問道:“小子,喝點兒不?”
周明嘿嘿笑道:“嘿嘿,當然要喝了,我在我爹面前現在抽菸喝酒他都不管我了。”
房承志欣然道:“那就喝一點兒,哎,看見你真高興。”
周明小心地提醒他道:“房叔,酒喝多了傷身,您還是要少喝一點兒,省的以後影響身體健康。”
他知道房承志在十年以後會得中風,導致半身不遂,想必和愛喝酒有很大的關聯,故有此一勸。
哪知房承志道:“哎,沒有酒怎麼行,男子漢大丈夫,該喝酒喝,今晚你就住下,咱們多喝點兒。”
出奇的是劉清並沒有勸他,四人落座以後,開始邊吃邊聊。
還是周明先開了口,他問劉清道:“劉姨,現在縣裡的工作繁忙麼?”
劉清道:“哎,現在天天除了開會還能有啥,縣裡各說各的,都有自己那一套。”
周明淡淡問道:“那現在誰那邊風頭最火呢?”
劉清笑道:“當然是縣長,張遠庭,人家現在的風頭,可比你劉姨要厲害的多,在縣裡那是一呼百應。”
周明道:“那你們平日的工作中有什麼矛盾沒有?或者說衝突?”
劉清淡淡道:“在這方面張遠庭還是比較謹慎的,面上都能過得去,可一方面因爲魯北大廈國企改制的問題,一方面是魏鎮你們百億元工業區的問題,再有就是縣裡你那個房地產項目,他是主抓經濟的,所以在這些事情上,他最近熱情的多。”
周明心中恍然,這跟他所料差不多,當初縣裡領導換屆的時候,本來最有希望成爲縣委書記的張遠庭被周明死死按住沒動,卻讓劉清坐上了那個位置,他不瘋狂反撲纔怪。
張遠庭在縣裡樹大根深,勢力幾乎是鐵桶一塊兒,自然不會賣這個新任縣委書記的面子。
周明嘻嘻笑道:“我知道了,那劉姨您現在的工作也不好乾吧?”
劉清微微嘆了一口氣,不用說話,便已經把一切表露無疑。
周明呵呵笑道:“來,房叔,我敬您一杯酒,咱們爭取一舉功成,把這所有不利的局面給翻過來。”
劉清問道:“周明,你這次打算怎麼辦?”
周明讓她不到六年時間從一個專管衛生口的魏鎮鎮長一路爬到縣委書記的位置,她現在對自己這個遠房侄子,自然是言聽計從。
周明喝了一口酒,然後從嘴中吐出了一個字:“鬧!”
劉清微微皺眉道:“鬧,這個管用麼?我覺得咱們還是從經濟上入手,把主動權拿到自己手上,然後慢慢壓制他們……”
周明擺手打斷道:“那樣是穩妥,但是問題是無處下手,既然他們從我的建築工地和我的振興農貿商場下手,那咱們自然也在這裡做爲突破口,就是鬧,把事情鬧的越大越好,讓他們出手,只要有人出頭,這事兒就好辦多啦。”
周明這一招叫做對症下藥,別的先不管,先找出出面找茬的人來,然後一個一個突破,最後揪出他所認爲的這個張遠庭幕後黑手。
劉清想了想,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點頭道:“那就這樣吧,我現在的位置不好出面,什麼時候你覺得該我了,就跟劉姨說一聲。”
劉清精明幹練,雖然說因爲魏鎮經濟的高速發展做出了政績以及周明的幫助爬到了這一步,可有些事雖然不說,不代表她不明白。
周明又對劉清分析道:“劉姨,我剛纔跟房叔說過了,我認爲房濤捱打的事情,也和這件事情有關。”
劉清點了點頭道:“上次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但是在縣裡沒有什麼動靜,一切都是針對你那邊來的,所以我只能是猜測,抓不到人,我和你房叔也沒有辦法。”
周明夾了一個腰果放入了嘴中,慢慢咀嚼,同時交口稱讚道:“劉姨的廚藝實在是天下無雙,嘿嘿,真好吃。”
劉清笑着搖頭道:“你這孩子,就這張嘴會說話,就跟抹了蜜一樣。說說,今晚你想搞什麼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周明呵呵一笑道:“您就別問啦,到時候等着瞧好吧。反正我肯定不會讓您爲難就是。”
劉清聽了欣慰道:“哎,你總是有辦法,那我就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周明頓了頓笑道:“劉姨,咱們魏鎮那邊,您放心好了,現在的鎮委書記是您的人,工業區又是咱們自家的,別人的手不管有多長,他都伸不進來。”
劉清當然明白,然後道:“這個劉姨知道,哎,要不是因爲你給劉姨做出來的這點兒政績,你劉姨在這個位置上根本就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