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剛走後,佩欣嘟着嘴巴不明白地問:“小姐,你認識那個人?”
“他的名字,叫做喬鳳起。”慕雲歌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將來,這個名字會名揚天下!”
佩欣小臉都皺成了一團:“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就是想不起來了。”
佩英也點點頭,忽然一拍手掌:“小姐,這個喬鳳起,是不是那個被稱爲再世諸葛的喬鳳起?”
慕雲歌略一頷首,她就說:“想不到他竟然就在金陵!”
“你知道?快告訴我快告訴我!”佩欣一聽佩英知道,連忙抓着她追問。
佩英看了一眼慕雲歌,抿嘴低笑:“還是讓小姐告訴你吧,小姐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慕雲歌便將她知道的關於喬鳳起的一切說給兩個丫頭聽。
喬鳳起是大魏號稱傳奇的人物,三歲就被稱爲神童,小小年紀便名揚江北一帶。人人素傳他腹有詩書氣自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能連陰陽,問鬼神,也像很多高人一樣難以尋覓。
也有一部分慕雲歌沒說,比如喬鳳起多年來隨着母親輾轉流落大魏,行蹤飄忽不定的真正原因,是爲了躲避仇殺,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卻只能困於街頭巷尾之中。
前世正是因爲這個人,她的人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魏善至從金陵尋找到他,以保護他的母親爲條件,讓喬鳳起死心塌地爲他賣命。而那時候,她正在楚國“爲質”,沈靜玉爲喬鳳起的母親尋得良醫,治癒了喬母多年頑疾,喬鳳起感激沈靜玉,認了沈靜玉爲乾妹妹。此後魏善至步步高昇,登上權力的頂峰之後,加封喬鳳起爲國師。沈靜玉也因此榮極一時,仗着國師撐腰和魏善至的寵愛,坐上了皇后的寶座。
慕雲歌握緊拳頭,今生她斷然不會重蹈覆轍。
沒了喬鳳起的魏善至和沈靜玉,就如同剪掉了翅膀的雄鷹,再胸懷大志,也一樣飛不起來!
“所以小姐早就知道他會來金陵,老早就準備好了院子等他?”佩欣恍然大悟,對慕雲歌是又敬又福:“還是小姐厲害,這一次他欠下了咱們小姐的大人情,說不定以後會成爲慕家人吧?有他幫着小姐,那什麼表小姐陸小姐之流,就休想害咱們小姐!”
佩英卻憂心忡忡地道:“像他這樣的人,要留他在慕家,只怕不太可能。就算留下了,只怕麻煩多於好處。”
這句話倒讓慕雲歌對佩英刮目相看,她擡起頭輕輕一笑,鼓勵她繼續說下去:“嗯?說說你的想法。”
佩英道:“喬鳳起既然有如此才能,天下權貴肯定人人都想得到他,慕家若是得到了他,那肯定會招來其他人的妒忌。小姐,恕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慕家只是個商戶,又怎麼鬥得過那些當官的?”
慕雲歌沉默不語。
得到喬鳳起是很容易的。
前世魏善至爲了討好與她,說了不少喬鳳起的性子給她聽,這人最不好受人大恩,等她救了喬鳳起的母親,至孝的喬鳳起定然唯她的命令是從。
佩英的話真正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在這個尊卑分明的大魏,商戶的地位太低太低,任何一個小官都可以掐死他們。就算得到了喬鳳起又怎樣,沒有命,她要的一切都不可能實現!
權勢!足以讓慕家自保的權勢,就是她慕雲歌現在最想要的東西!
腦海裡閃過魏時的臉,慕雲歌有片刻的呆愣,想起魏時放蕩不羈的笑容,又微微搖了搖頭。
眼前佩欣和佩英雙雙看着她,那眼神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慕雲歌本來飄忽的心一下子就堅定了。不就是權勢嗎?前世那樣的血海深仇,她都千百倍地討回來了,又怎會突然畏懼這些?再難,只要能夠保護慕家,她慕雲歌也要不惜一切去做!
慕雲歌看着窗外,冬天的太陽並不暖,曬在身上也帶着涼意,她伸出手去接住這美麗的光線,一瞬間有些福至心靈,豁然轉身問:“佩英,三年一次的商會統領選拔,就在年後吧?”
佩英點了點頭:“正月二十開始,持續兩個月,三月初定下來上報朝廷。”
佩英沉穩,自打跟了慕雲歌之後,在慕雲歌的吩咐下習字讀書,關注時政上的事情。她也上心,一點風吹草動都留意下來,慕雲歌這一問要是問佩欣定然得不到準確回答,問佩英就難不倒她了。
“能不能保住慕家,就看這次的商會統領選拔了!”慕雲歌有了主意。
決定了去做,慕雲歌一回到慕家,就先去找慕之召商量這件事。
慕之召看着女兒容光煥發的小臉,哈哈大笑:“不瞞你說,爹也有這個意思。”
“真的?”慕雲歌還準備好長篇大論去說服慕之召呢!
慕之召點點頭,示意慕雲歌跟着他來,兩人走到慕家的庫房,慕之召打開最裡面的門,進了珍稀布料儲藏室。慕之召抖開其中的一匹,銀白色的布料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燭光轉動,卻依次流轉出藍、紫、金三色,當真美豔不可方物!
“真美!”慕雲歌不由讚歎。
慕之召笑道:“這匹布料叫‘山色空濛’,取自那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詩句。這次競選商會統領,上供之物必定要驚豔,爹打算用這匹布料去競爭。就算最終拿不下商會統領,成爲‘商王’,好歹也有了官名,以後多生意也多一重保障。”
按照大魏的律令,每年年初各地商人都要上供貢品,供朝廷覈准。這些貢品會被劃分三六九等,最終評出前三來,由朝廷頒給“商王”稱號。有了這個稱號,朝廷會下發專有的旨意,嘉獎位列前三的商人官爵,雖是從九品小官,卻也擺脫了商人的身份,在地位上上升了不止一個等級。而要參加商會統領選拔,就必須有“商王”的稱號,否則就沒有資格。
慕家祖上就有訓示,慕家世代不得從官,因此從未參與過這個選拔。
這一次也是經歷了慕雲歌被退婚的事情,才讓慕之召改變了主意。祖宗的規矩是死的,可人要活着,就得尋一個新的出路!
慕雲歌想了想,才說:“爹,這匹布料產量如何?”
她有預感,這匹布料上供到京都,一定會引起轟動,說不定還要驚動宮裡的那幾位。若是不能批量生產,到時候不免得罪人。
說到這個,慕之召就嘆氣了:“這也是這匹布料的瑕疵了,染這麼一匹,慕家三個染坊用了半年才染成,染壞的布料都能堆成山了。”
慕雲歌就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慕之召聽。
慕之召也有這樣的擔憂,只是沒想到女兒這麼懂事,已經能夠將這些問題想得如此深遠,令他刮目相看。
父女兩人都看着那匹“山色空濛”,一時陷入了深思。
好半天,慕雲歌才說:“爹,想想辦法,將這布料的產量提升,一年能產三到四匹最好。”
“爲何是三到四匹?”慕之召不懂了。
慕雲歌輕笑道:“這種布料看着雖美,顏色卻挑人。女兒琢磨着送到京城,皇上自己留一匹,皇后肯定會留一匹,德貴妃位高權重,自然得有一匹;蕭貴妃最得皇上寵愛,有一匹最好,沒有皇上也會賞她一匹;至於麗妃,她因爲有了皇子魏善至,卻也不能掩蓋宮女出生的身份,一向不受寵,這種布料她也不會搶來出風頭拉仇恨;太后年紀大了肯定不愛這種料子,得了也是賞人,因而四匹足夠了。物以稀爲貴,再多,就沒有那麼稀罕了。”
縝密的分析讓慕之召又驚又喜,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爹,以前染這匹布料染壞的布都是怎麼處理的?”慕雲歌又問。
慕之召道:“這種布料成品是四色,出了三色的都留着,兩色的留了一部分,其他的要麼重新投入染缸染成普通布料,要麼就直接絞碎了做成其他布品。你問這個幹嗎?”
慕雲歌笑道:“這種布料的底料都是上好的絲品,不管是怎麼處理,慕家都是虧損。依女兒的想法,以後若是染壞了,就別那麼折騰了,都存起來。等‘山色空濛’揚名天下,再推出這些染壞的,價格壓得低,相信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總會比現在賺得多。”
這倒是個好主意,慕之召欣然同意。
大事商定,父女兩個俱是心頭大石落定,都喜笑顏開。
慕之召陪着女兒去看了髮妻,慕瑾然也剛結束一天的功課,從唐臨沂的院子出來,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地吃了頓晚飯。
飯後,慕之召考校慕瑾然功課,慕瑾然將《公羊傳》倒背如流,慕之召又問了一些別的書,慕瑾然都一一答了。女兒聰慧,兒子刻苦,一雙兒女都令他省心,喜得慕之召開懷大笑,直誇肖氏教導有方。
肖氏一臉幸福地看着丈夫和孩子們,偶爾出聲說幾句,一家子其樂融融。
到了掌燈時分,慕之召看了看外面,對肖氏使了個眼色。肖氏知道丈夫的心思,她也盼着慕之召歇在屋裡,礙於兒女在側,害羞地低下頭不好意思開口。
慕雲歌抿嘴一笑,藉口帶慕瑾然看今天新買的玩意兒,將慕瑾然帶回來自己房裡。
好不容易將慕瑾然哄去睡了,慕雲歌終於閒下來。按照慣例,她是要看一會兒書纔去睡的,隨手抽出一本《本草經》,慕雲歌就愣住了。
裡面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