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丫頭如何了?”料理掉康家的事,他不由想起放回紅樓的那個丫頭,不由問起。
龐禹狄聳聳肩:“狐假虎威,如今可得意了。”
“越是得意越好,省了我們不少麻煩。”康雲章眯了眯眼,不枉費他花了大價錢,才讓紅樓的老鴇願意配合。
龐禹狄不明白了:“你讓丫頭暫時去做老鴇,處理紅樓的事……”
他指指上面,又壓低了聲音:“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把髒水潑到老大身上。”
“怕什麼,如今有皇上盯着,誰也不敢說大人的不是。”連幼帝都是向着阮景昕的,誰敢多說一句?
龐禹狄頓時語塞,對紅樓的事不感興趣。
若非康雲章要先處理掉家裡的事,怎麼也不會由他來負責。如今好了,把事情往康雲章身上一扔,龐禹狄又去粘着雪菱,生怕她被別人拐跑了。
不過康雲章果真有辦法,女人的事,還是有女人來打頭陣纔是。
紅樓內,謝初柔拖着沉重的身子,一臉疲倦地回到破舊的偏院裡。
她揉着腰慢慢坐下,如今身子越發重了,做什麼都力不從心,更別提是做粗重的功夫了。
那丫頭自從暫時頂替了老鴇負責紅樓的事,便愛針對自己。
謝初柔思及此,漂亮的臉蛋上閃過一絲陰沉。
真是個愚蠢的丫頭,也不知道被誰蠱惑了,居然回來來爲難自己!
也不想想,當初不是她,那丫頭能逃得出去嗎?
如今像是攀上了哪個高枝,就來折騰自己了!
謝初柔越想越是生氣,險些把手裡的帕子給扯碎了。
“柔姐姐……”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謝初柔趕緊收拾好臉上的表情,輕聲道:“是小東吧,快進來。”
小東縮着腦袋鑽進來,把懷裡的兩個冷冰冰的饅頭放在桌上:“姐姐肯定還沒吃,這是我從廚房裡偷出來的。”
“你吃了嗎?我吃一個就行,你別餓着,畢竟平日做的工一點都不比我小。”這個小東是廚子的幫工,親孃也是紅樓裡被貶的官家小姐,生下她沒多久就吞金自盡,只留下這麼一個小姑娘,紅樓裡的廚子可憐她,就留下做了小幫工。
瘦瘦小小的,卻是木訥單純得很,謝初柔費了點功夫,很快就哄得她叫姐姐,時不時偷點吃的出來。
若非如此,謝初柔早就要餓暈過去了。
她不吃沒什麼,但是肚子裡的孩子卻不能不吃。
“沒事的,我早就吃過了。”小東說完,肚子就咕咕叫了,她紅着臉,一溜煙就跑了,生怕謝初柔叫住自己。
謝初柔也不過動動嘴皮子說說而已,她也早就餓得不行,兩個冷饅頭根本吃不飽,可是也比不吃得強。
那個死丫頭不但奴役自己做苦工,還每天只比一個饅頭和一個窩窩,餓得她總是眼前發黑。
幸好小東時不時省下口糧送過來,要不然謝初柔早就吃撐不下去了。
還有一個多月,她就得生了。
謝初柔狼吞苦咽吃掉冷硬饅頭,也不嫌棄它噎着人了,灌了一壺涼水。
謝蕊彤是個不爭氣的,竟然也被送進紅樓來了。
沒了這個蠢姐姐,孩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等謝初柔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孩子月份太大,弄掉會徹底壞了她的身子,只得留下來。
她也不是蠢的,偷偷跟紅樓裡一個常來的男人搭上線。
這男人說要跟自己做一筆生意,恰好有個小官妻子,成親六年無所出,府上三四個小妾,再沒孩子,估計要在家裡呆不下去。
於是出了一筆大價錢,讓謝初柔把孩子轉讓給她。
謝初柔哪裡能不樂意,只是她不要錢,要的是偷龍轉鳳,把自己從紅樓裡撈出來。
那小官妻子的親弟弟是刑部的小吏,弄一具相似的屍身不是難事。
她已經在紅樓裡呆得厭煩了,費了多少力氣才搭上這麼一個男人,能把自己從哪裡撈出去。
謝初柔的日子不好過,上有成了花魁的謝蕊彤下絆子,後有一個死丫頭藉着由頭來找碴。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再不復以前的光滑細膩。
再這樣下去,自己將要失去美麗的資本,即便離開紅樓,只怕日子也不會好過。
漂亮的女人總要佔便宜一些,畢竟男人都是喜歡顏色好的。
謝初柔撫了撫自己凸起的肚子,想到這個乖孩子一出生,自己就能離開這裡,不由心花怒放,一整天的疲倦也消失了。
只是沒等她高興太久,肚子居然突然抽痛起來。
原本是一點點疼,漸漸變得尖銳,痛得謝初柔面色慘白,幾乎要跌在地上。
她及時護着肚子,沒讓孩子受一點傷。
開什麼玩笑,自己以後的幸福可都系在這個孩子身上,哪裡能有半點損傷?
偏遠的院落,根本不會有人經過。
謝初柔疼得癱軟在地上,根本沒有力氣呼救,再這樣下去,不說孩子,就是她自己也要扛不住的!
她掙扎着要起來,耳邊聽見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不少人舉着火把走來。
打頭的正是代替老鴇的那個死丫頭,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叫謝初柔不由心寒,下意識地抱緊了肚子。
可是尖銳的疼痛再一次襲來,謝初柔白着臉,只覺得下腹墜墜的,虛弱地道:“救我,孩子要出生了。”
“這是自然,紅樓又要添新丁了,說什麼都要護得好好的。”那丫頭輕輕笑着,身後走來一個穩婆,麻利地把謝初柔扶上了牀榻。
謝初柔目光復雜得看着這個丫頭,總覺得她不會這麼好說話,真會幫着自己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你不必擔心,這是個姑娘。”那丫頭笑了笑,若是兒子,留在這裡沒什麼,最多送到隔壁的小倌館去。若是姑娘,留在紅樓,意味着以後跟謝初柔一樣只能做一個賣笑的。
謝初柔眯起眼,她想到孩子突然出生,只怕來不及聯繫那個男人。
這筆交易黃了,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逃不出這個地方?
她急着想要人把消息遞出去,瞥見角落的小東,連忙招手把人叫了過來:“讓小東在這裡陪着我,別讓其他人進來!”
見謝初柔還敢嫌三嫌四的,那丫頭不悅地皺眉。
只是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到底是捂着鼻子退遠了。
反正謝初柔困在這個院子裡,又是虛弱的身子,哪裡都逃不掉,沒必要在守在這裡。
穩婆是個啞巴,經常給紅樓的女人接生,很快就讓謝初柔咬着木塞,幫忙按摩肚子,很快把孩子生下來了。
謝初柔吐掉木塞,趁着穩婆抱着孩子到院外沖洗的時候,她抓住小東的手哀求道:“好妹妹,替我走一遭,告訴遠房表叔,孩子提前出生了。我就只有這麼一個親人,好歹讓他的夫人來看看我。”
小東在廚房,時不時能出去幫忙買食材,倒是個適合的人選。
她怯生生地點了下頭,很快抽回手,轉眼就跑出去了。
謝初柔這才鬆了口氣,想到告知那個男人也不算晚,只要這幾天把孩子送出去,她就有盼頭了。
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去。
只是這一睡,直到第二天再醒來,身邊的牀榻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孩子的身影,謝初柔不由驚住了。
謝初柔掙扎着要坐起身,只是劇痛和虛弱又讓她摔了回去。
穩婆不在,小東也沒在,到底孩子去哪裡了?
難不成那死丫頭把孩子弄走了?
還是說那個男人不守諾言,直接把孩子帶走,卻沒知會自己一聲,準備抵賴了?
謝初柔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只是昨天兵荒馬亂,孩子提早出生讓她措手不及,後來就一塌糊塗,似乎一切都沒按照她的想法去走。
如今安靜下來,她卻察覺出不妥來了。
因爲疼痛,昨天的自己腦子亂糟糟的,現在回想起來,孩子怎會突然出生?
明明還有一個多月,謝初柔原本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可是孩子卻毫無徵兆地出生了。
大夫偶爾來診脈,也從沒說過孩子有什麼不妥。
謝初柔的目光從自己的小腹,又轉到了桌子上,上面還有一些細碎,是她昨天吃的饅頭留下的。
饅頭,小東送來的饅頭,難道是饅頭出了問題?
她滿臉驚疑不定,小東沒道理要害自己,畢竟平日看起來膽小懦弱,也沒有害自己的理由。
謝初柔又想到那死丫頭的嘴臉,或許是她私下做的手腳?
她又搖頭了,那丫頭腦子一根筋,哪裡有這個腦子想到這麼好的辦法來害自己?
謝初柔正胡思亂想,就見小東憋紅了臉,提着一桶水進來。
水面熱氣騰騰,顯然是她特意在廚房裡燒了熱水送過來的。
剛生了孩子,可不能碰冷水,紅樓裡的人哪裡會這麼好心,分明是小東特地求了廚娘借了爐子給她燒的水。
謝初柔心裡那點疑慮頓時煙消雲散,小東不可能背叛自己,做手腳的必定是另有其人。
“柔姐姐,快來洗洗。”小東放下水桶,用袖子擦了擦臉,一雙眼亮晶晶的。
“小東,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謝初柔抓着她的手,急切地問道。
小東似乎比她更驚訝:“柔姐姐說什麼,昨天不是讓我去知會你的親戚了?他的夫人叫了個丫鬟過來,把孩子抱走了,說是要讓你好好歇息,孩子先放她那裡幫忙養着。原本是不合規矩的,不過那婦人慷慨,給了老鴇一大筆銀錢。”
她左右張望,又小聲道:“我不小心看見了,足足是一小箱子的金條,真夠大手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