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謝老爺夜裡要留宿的時候,外頭卻有小童急急忙忙跑來稟報:“老爺,掌櫃趕了來,說是有急事稟報。”
謝老爺摟着曾姨娘柔聲說了幾句,這才起身披上衣裳,匆匆走了。
嬤嬤先前在外頭聽見謝老爺的話,心裡驚詫,還以爲曾姨娘這回死定了。
誰知道峰迴路轉,曾姨娘以死證清白,倒是讓謝老爺回心轉意,不得不佩服曾姨娘的急智。
要不然被謝老爺這般冤枉,若是定了罪,真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
曾姨娘歪在軟榻上,見謝老爺走了,把嬤嬤叫了進來,沉下臉道:“你去打聽打聽,今兒究竟誰在老爺跟前誣陷我。”
嬤嬤低聲道:“除了那一位,還有誰會跟姨娘過不去?”
曾姨娘冷笑,心裡也認定是謝夫人做的好事:“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看不得我好。”
她眼珠子一轉,謝老爺的話給自己提了個醒:“那院子角門的婆子不是貪財的嗎?給她送一袋銀兩,慫恿着夜裡去吃酒。至於人選,嬤嬤去挑一個貪色貪財的就好。”
嬤嬤聽得心驚膽戰,這是要毀了謝夫人啊。
她嚥了咽口水,到底在曾姨娘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自己是曾姨娘的人,若不聽話,要是主子以後富貴了,哪裡還會想起她來?
嬤嬤咬咬牙,爲了一家子的前程,她是昧着良心豁出去了。
夜裡,謝夫人的院子傳來一道尖叫聲。
謝老爺急急忙忙從青嵐園趕過去,曾姨娘在他身後,嘴角不着痕跡的一勾。
只是他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看,卻也不至於陰沉。
曾姨娘覺得奇怪,挨着他問道:“夫人的院子出了什麼事了,大晚上如此吵鬧?”
謝老爺擺擺手道:“一個賴漢喝醉闖進了後院,守門的婆子正好去了茅房,不過眨眼間就讓他進了來。夫人受了點驚嚇,倒是她身邊的丫鬟被輕薄了,嗓門大,把大家都驚着了。”
曾姨娘一愣,心裡暗恨,竟然讓謝夫人逃過一劫。
都怪時間緊迫,沒能謀劃得更細緻,懶漢估計看見漂亮丫鬟就挪不動腳了,哪裡願意進去理會一個半老徐娘?
謝老爺只坐了坐,聽說掌櫃又來了,皺着眉頭走了。
曾姨娘幾乎要把帕子給扯爛了,這次不成,謝夫人有了防備,就不好再下手了。
只能緩一緩,等過陣子謝夫人鬆懈些,才能再動手了。
她慪了一會氣,見謝老爺遲遲沒回來,自己也倦得不行,索性歪在軟榻上,叫丫鬟在前頭守着,若是謝老爺回來了,趕緊把自己叫醒。
誰知道曾姨娘不過剛睡了過去,就被人掀倒在地上,疼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
還以爲是哪個不長眼的,她張開眼看見滿臉憤怒的謝老爺,嚇得魂兒都沒了一半。
她兢兢戰戰地縮成一團,只覺得謝老爺的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陰沉,簡直像是要吃人的神色:“老爺,妾不該睡着的……”
以爲謝老爺是不高興自己沒等他就睡下了,曾姨娘顧不上肚子疼,連忙告罪。
謝老爺目光猶如刀子般落在她的身上,揮手叫退了要上前扶起曾姨娘的丫鬟婆子,冷哼道:“你出的餿主意,也怪我耳根軟,聽了你的話,如今怕是要血本無歸!”
曾姨娘懵了,思前想後,可不就是說鋪子的事,她想不通究竟出了什麼意外,惶恐道:“老爺,妾也是一片好心……”
“的確是一片好心,我傾盡所有,拿下了所有的貨源,如今才明白是對面的那些人給謝家挖的坑,就等着我跳下去!”謝老爺的視線在曾姨娘身上一掃,若非聽着着蠢婦的話,他又如何會這般孤注一擲?
事情怎的這般湊巧,對方開了門面,他就遇上了這蠢婦,最後聽了她的話買下了所有的貨。
如今對門居然無聲無息換了人,分明就是自己進貨的時候離開的。
買下所有的貨物,除了心腹的幾個人,也就只有他和曾姨娘知道了。
那些心腹跟着自己十幾年,從來都是忠心耿耿的,也就曾姨娘才認識沒幾個月。
謝老爺越想越覺得可疑,難道這蠢婦跟那些人裡應外合,想要毀了謝家?
他黑着臉走了,曾姨娘劫後餘生,滿臉慘白,起身要出去打聽,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攔住了:“老爺吩咐,姨娘還是在院子裡歇着纔好。”
曾姨娘一愣,謝老爺這是要她禁足了?
可是至今她都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謝老爺如此憤怒!
她想要叫身邊的丫鬟婆子去打聽,誰知道她們再不見了蹤影。
守門的婆子道:“她們伺候姨娘不力,剛纔被於嬤嬤讓人綁了,直接發賣給人牙子,連銀錢都沒收。”
曾姨娘心裡涼了大半,於嬤嬤必然是得了謝老爺的吩咐纔會擅自發賣了她的身邊人,這是連解釋都不給她機會了?
她越發擔憂,肚子又隱隱作痛,少不得嚷着請老爺去叫郎中來看看。
守門的婆子冷笑道:“姨娘就別裝模作樣了,好好歇着,睡醒後指不定有什麼等着姨娘呢。”
曾姨娘給嚇破了膽,再不敢在門口嚷嚷,躲回房間,怔怔坐下。
只是受了驚嚇,肚子越發疼了,她躺在牀榻上昏昏欲睡,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謝夫人聽說曾姨娘病得不輕,渾身發熱,幾乎都要燒起來了,到底還是讓人請了郎中。
她深知曾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必然是謝老爺的。謝家子嗣不豐,多一個總是好的。
郎中過來,好不容易下了幾個方子,讓曾姨娘退了燒,誰知又有婆子來稟:“夫人,曾姨娘她……瘋了。”
“瘋了?”謝夫人一驚,倒是沒想到曾姨娘好端端的居然瘋了:“郎中怎麼說?”
“只道是受了驚嚇,又高熱了一整晚,腦子給燒壞了。”婆子心裡一嘆,又道:“孩子卻是好好的,郎中來問是否要繼續保胎?”
“這是自然,到底是謝家的孩子。”謝夫人吁了口氣,擺手道:“跟老爺說一聲,就讓孩子留下來。回頭孩子抱到我跟前養着,也不耽誤什麼事。”
若是庶女,一個失寵的生母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回頭備下一份嫁妝打發出門子就是了。
若是庶子,謝夫人明白謝老爺始終對沒有繼承人耿耿於懷,若是別的女人,她總要擔心。如果是失寵又瘋了的曾姨娘,自己怎麼也要把孩子*過來:“多派幾個嬤嬤跟着曾姨娘,務必好好伺候,等她順利生下孩子,人人有賞。”
婆子剛應下,又有丫鬟來稟:“夫人,老爺讓人開庫房,說是要把東西都拿出來。”
謝夫人一怔,匆匆趕過去一看。謝老爺哪裡是拿東西,分明是要把庫房給搬空了!
“老爺這是做什麼,庫房裡可是有老夫人的嫁妝……”
那些該是給謝蕊彤的,她還留着,誰知道謝老爺二話不說就搬走了,不得不上前一問。
謝老爺不耐煩地道:“貨錢還沒交清,鋪面越發艱難,只得先把東西當了,換些銀錢。等以後緩過來,再贖回就是了。”
謝夫人心裡一冷,這些東西雖說貴重,但是進了當鋪,連一半的價錢都換不出來。
謝老爺把這麼多東西送進去,只怕是有去無回的。
“老爺莫急,週轉不來,我跟孃家借一些也好。實在不行,老爺的故交也可,不然庫房空了,以後若是要招待誰,豈不是難以招架?畢竟彤兒已經跟了王爺,往後少不得有達官貴人上門拜訪。”
謝夫人是心疼這些東西,謝老爺卻回絕道:“沒必要打擾親家,彤兒還沒定下來,更不好跟王爺開口。”
他是丟不起這個臉面,當初意氣風發,要讓對方狠狠摔一個跟頭。誰知到頭來,反而是自己摔得慘了。
周圍多少故交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話,謝老爺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當鋪不是個好選擇,只是追貨錢的人這兩天都到鋪面裡鬧事,聲音更加一落千丈。
若是再這樣下去,生意可就做不了,更是雪上加霜!
謝夫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庫房,心疼得幾乎要哭出來了:“快,派人給大姑娘報信!”
當鋪胃口大,看見謝老爺落魄,少不得要壓價。
庫房的東西,估計都不能滿足當鋪,更別提是給謝老爺週轉的銀錢。
與其看着謝老爺搬空整個謝府,倒不如她先跟謝蕊彤打一聲招呼,也間接請十五王爺出手幫忙。
謝燕娘聽說謝老爺把謝府搬空了,一點也不意外。
攝政王挖了這麼大的坑等着他,謝老爺不中計纔怪。
只是沒想到,那位曾姨娘居然瘋了。
不過是真瘋,還是假瘋,就不清楚了。
雪菱不由唏噓:“謝府那麼大家子,庫房都給搬空了,以後還怎麼過日子?幸好姑娘早就離開了,不然也得受連累。”
“這還不夠,”謝燕娘最終目的,是保全自己的名聲,卻叫謝老爺主動跟她斷絕關係。
雪菱一怔,見雪雁不在,頓時明白被姑娘派去什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