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體育館國術館,身着功夫衫的陳可馨正跟着拳師練功,梅榮久在陳德全婚禮上的表現,特別是她爸爸拍着梅榮久的肩膀說“小夥子,好好幹!”時的情景不時浮現在她的眼前。
陳可馨身後不遠,同樣穿着功夫衫的易濟民第一次出現在學員中。易濟民到底是初學,一招一式動作還不大規範,但他學得很認真,時不時地瞟一眼陳可馨。陳可馨卻對此渾然不覺。
“濟民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幾套拳下來,上更衣間前,陳可馨偶爾回頭看見易濟民,有些驚訝。
“我是今天才報到的,怎麼,你這個學姐不歡迎我這個新學員嗎?”易濟民靦腆地笑着。
“你沒有陪你爸媽旅遊啊?”
“我不想去。”易濟民笑笑又道:“我和德全有個約定的,不管誰結婚,都不能缺席整個結婚儀式的,所以他和淑倩明天出去度蜜月,我還得送他。”
“是嗎?”陳可馨也報以一笑。她當然不相信易濟民的這種說法。
“晚上我請客,可馨你能賞光嗎?”
“濟民哥,我要去鬧洞房。”陳可馨在推辭,“難道你不去鬧洞房嗎?”
“可馨,不管是作爲同學還是司儀,我不可能不去鬧洞房的。”易濟民不好意思地笑笑,“吃了飯再過去不是一樣的嗎?”
陳可馨再無託詞,只得和易濟民走向一家飯店。
從飯店出來,已是夜幕初降,兩人驅車來到陳德全新房時,新房裡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陳德全、朱淑倩被折騰得夠嗆。易濟民剛到,那幫留美的同學腳跟腳就到了,接着總公司的一幫年輕人來了,安裝公司的也來了。前面的還沒走,劉阿太帶一幫賽馬鬥狗的朋友來了,陳德軍領着一幫堂弟表弟也來了……
衆人起鬨,逼着小兩口演了一個又一個節目。朱淑倩實在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請求和陳德全合唱一首《知心愛人》作結。
掌聲中,陳德全唱得像模像樣,朱淑倩唱得聲情並茂。兩人唱罷,鬧房的不肯罷休,兩人只得又唱了幾首歌。陳德全雖然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但他的心始終懸着,即使易濟民一再說郝嫣紅已經承諾不會鬧場,可他還是擔心郝嫣紅什麼時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鬧得他下不了臺。
俏佳人形象設計中心,鄭萍兮正給即將登臺的郝嫣紅上妝。
往常,兩人在一起時,都是郝嫣紅熱鬧鄭萍兮寡言,今天恰好相反。鄭萍兮知道郝嫣紅心裡難受,只得揀她高興的聊。
“昨天的粉底薄不薄?”
“還好。”
“這批潔美膚好不好?”
“好。”
“劉海還短一點好不好?”
“好。”
微微一眼瞥見郝嫣紅眼裡淚花閃閃,故意對鄭萍兮道:“萍兮姐,上午來化妝的那個新娘子,相貌平平的,就是上了妝也不怎麼的,她憑什麼就成了地產大鱷的兒媳婦?”
“微微,你少說兩句行不?”鄭萍兮白了微微一眼。
微微吐了一下舌頭,扭過頭偷看了郝嫣紅一眼,看見郝嫣紅的眼角已掛着兩顆淚珠。
月亮島歌廳,郝嫣紅一曲《天亮了》唱得如泣如訴,唱到“我看見爸爸媽媽就這樣走遠,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時,晶瑩的淚珠奪眶
而出,一曲唱罷,已熱淚滿面。雖然今晚的掌聲比以往任何一場都熱烈,但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更加傷心。卸妝出來,隨便要了一輛的士。的哥問到哪。郝嫣紅無意中說到楚霸王口味蝦店。
到了楚霸王口味蝦店,郝嫣紅找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了,叫了一瓶紅酒獨酌。想起平常下班後都是和陳德全在這裡宵夜,兩個人老公去老婆來的。今夜這裡濤聲依舊,心愛的人卻成了人家的新郎,自己形影相弔,一腔心事訴與誰?越想心裡越不好受,只是機械地一杯一杯灌着悶酒。
鄭萍兮下班出來,打了易濟民幾次電話,都是拒聽,估計易濟民是去鬧陳德全的洞房了,苦笑。又打郝嫣紅的電話,卻是忙音,搖頭。一個人到百家樂超市化妝品櫃上選了幾樣化妝品。想想郝嫣紅先化妝時就有些情緒不對,忙打房間裡的電話,無人接聽。再打手機,響了幾下才接通。
“嫣紅,你在哪裡?”
“我在睡覺。”口味蝦店裡,郝嫣紅伏在桌上。
“嫣紅,你喝醉了?你到底在哪裡?”鄭萍兮聽得裡面鬧兮兮的,郝嫣紅說話都結結巴巴了。
“我沒醉。你別管我,誰也別管我。”
“嫣紅,你還拿我當姐妹嗎?我知道你心裡苦,你再怎麼苦也不能作踐自己,再怎麼苦也不能一個人扛呀。”鄭萍兮心裡有些急。
“你來吧,我在楚霸王。萍兮姐,咱們都是一根藤的兩個苦瓜,咱姐妹倆今天喝個不醉不罷休。”郝嫣紅手機一扔,唱起了“來呀來壺酒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
鄭萍兮拉門進來時,郝嫣紅已醉在桌上。酒瓶已經見底,而口味蝦一隻未動。
“嫣紅,咱們回去吧?”鄭萍兮輕輕地撥着她的頭髮,好一會纔將她弄醒。
“萍兮姐,我們也不是不努力,爲什麼我們的努力就得不到認可?我們到這座城市也不是一年兩年,爲什麼這座城市就容不下我們?”郝嫣紅擡起一雙淚眼。
“好妹妹,你從小歌廳裡一步一步走出來,紅到今天這樣子,我能當上美容師,你我都不容易。但再怎麼着我們鄉下打工妹的身份是洗刷不掉的。”鄭萍兮想起易濟民對她的冷落,聲音也有澀澀的。
“萍兮姐,我心裡好苦哇。”郝嫣紅朝鄭萍兮身上一歪。鄭萍兮忙一把接住:“你有苦水……”一語未完,郝嫣紅竟睡着了。鄭萍兮只得摟着讓她睡。
新房裡,陳德全和朱淑倩唱罷《今夜無人入眠》,陳德全到底放心不下郝嫣紅,找個機會躲到衛生間打郝嫣紅的電話。
“喂,您好,哪位?”楚霸王口味蝦店,鄭萍兮從桌上抓過郝嫣紅的手機。
“嫣紅呢?我找嫣紅。”
“我是鄭萍兮。您有什麼事,可否轉告?她現在不方便聽電話。”鄭萍兮其實已經聽出了陳德全的聲音。
郝嫣紅本來是睡熟了的人,聽到陳德全的聲音一驚而起,抓着鄭萍兮的手,迷糊之中把手機都拿倒了:“老公……”才叫得一聲,哇地哭起來。
“嫣紅,你怎麼了?”
鄭萍兮再看郝嫣紅時,她又睡過去了。於是道:“陳經理,嫣紅喝多了一點。這裡有我,您就放心地當您的新郎吧。”
“美容師,你們在哪裡?我這就過來。”
“陳經理,您要是替嫣紅着想,爲嫣紅好,就千萬別過來。”
“美容師,我聽你的。嫣紅我就拜託你了。”
鄭萍兮放下電話,冷笑一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見郝嫣紅推都推不醒,背又背不動。只得打曹春生的電話。
曹春生正在人民路上攬客,不一會兒就過來了。到底是個爺們,一抱就把郝嫣紅抱上了的士。
“你好象沒喝,她是一個人喝的?”
“嗯。”
“何苦來?身體到底是自己的。”
“《很受傷》。”
“本來就是《無言的結局》。人人都攀高枝,哪能個個都如願的?”
鄭萍兮聽罷默然,半晌方道:“春生,拜託你,她醒了你別笑她,也別和院子裡的人講。”
“往人傷口上抹鹽,我有那麼沒德性嗎?”
到院門口,郝嫣紅還是人事不醒。曹春生見大廳裡還在唱卡拉OK,怕馬巧雲罵,叫鄭萍兮喊人來背。鄭萍兮只好硬着頭皮進來。
此刻,劉家灣21號大廳裡擺着茶點,唱的唱跳的跳,一片熱鬧。院子裡除了鄭萍兮、郝嫣紅和曹春生之外,都聚在一起過節哩。鄭萍兮叫出姚湘君,姚湘君幫不上忙,只得在梅榮久耳邊耳語了幾句。梅榮久出來,把一身酒氣的郝嫣紅背上了樓。馬巧雲出來時,曹春生早掉轉車頭攬生意去了。梅榮久下來,莊美琴問了一句:“沒大問題吧?”梅榮久道:“稍微過了一點量,差不多快醒了。鄭萍兮在護理她。”劉明美打着呵欠說了一句:“做人啊還是守本分的好,心裡受了傷,酒也不止痛啊。”一面催莊美琴和她去睡,一面叫大家繼續玩兒痛快。劉明美和莊美琴一走,大家也就散了。
陳德全送走最後一撥客人時,朱淑倩已坐在新牀上。此時此刻,朱淑倩心裡一頭小鹿亂撞,正期待着幸福的降臨。誰知陳德全進來說了一聲“朋友有點急事,我去去就來。”帶上門就走。
朱淑倩一臉愕然。
陳德全從新房裡下來,驅車就往月亮島歌廳趕。到了月亮島歌廳,卻見酒吧已經關門。
陳德全趕到楚霸王口味蝦店。進門就問服務生看到了一位喝醉了的小姐沒有。服務生說上的士走了。陳德全又往劉家灣趕。
陳德全到了劉家灣21號門口,忙打郝嫣紅房間的電話。
鄭萍兮見是陳德全打來的,接過道:“陳經理,嫣紅睡了,您別擔心。”
“我已經到了你們院門口。”
鄭萍兮吐了一下舌頭,想想不對,忙掛了機。
陳德全再打,再也無人接聽。
馬巧雲聽得外面車喇叭叫,以爲是曹春生回來了。
陳德全見大廳裡出來一個人,探出頭來:“大姐,麻煩你叫一下郝嫣紅。”
馬巧雲夜裡見過陳德全兩回,有一點印象,想起今天是他結婚,郝嫣紅爲他醉了酒,正色道:“你這人像什麼話?喜歡她卻又不娶她,新婚之夜撇下新娘來找她,你以爲她就不是個人嗎?她就沒有自尊嗎?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我們這些人好欺嗎?你是富家公子也不要拿我們窮開心,還不走我要報警了!”
陳德全遭了一頓搶白,灰溜溜地掉轉車頭。
陳德全回到新房時,朱淑倩正坐在牀上垂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