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開啓了熱鬧模式,無論近親遠友,無論關係親疏,無論以前來往是否頻繁,無論曾否反目背向,各色人等紛紛上門。祝賀狀元,大套近乎,萬望關照,經常走動,各種表述不一而足。
щшш★т tκa n★C〇 七大姑八大姨上門還罷了,畢竟有血緣紐帶,有些還是至親,只不過前些時候“沒顧上”走動而已。
可甄英明竟然都來了,這是丁家事先沒想到的,但分析其人作派也便釋然,這本就是反覆無常的小人,足見其臉皮之厚。但畢竟家有喜事,丁氏夫妻還是強自掛上笑臉,虛與委蛇了一通。
而甄英明卻不見外,更不在乎孩子的白眼,那是有多近乎就套多近,好似全市第一是他兒子,令人噁心至極。
對於像甄英明這樣的傢伙,考慮父母面子,丁馳並未惡語相向,但在內心深深厭惡的同時,也倍加小心。時刻提醒自己:臉皮厚本身就很可怕,再加上無恥就更無敵了,必須嚴加提防。
除了這些“民間人士”,相關部門也是頻頻光顧,既送來了諸多榮譽,也奉上了實惠多多。
如此一來,丁家人忙的不亦樂亦,用丁守誠的話說,就是“發言人”加“家庭教育專家”。
熱熱鬧鬧中,日子到了八月上旬。
在八號這天,丁家熱鬧係數再次升級,不但親戚不缺位,不但有相關部門的人,媒體也來人了。其實近期丁家真沒缺媒體,但市電視臺、縣電視臺、省教育報、市日報、晚報,一下子集中這麼多,還是第一次。
除了媒體扎堆,部門人員級別也升了好多,光是帶“長”的就有五位,科級的只能打下手、靠邊站,這些科級平時在縣裡也是響噹噹的。
人太多,架構太大,屋裡根本放不下。同時爲了放大宣傳效果,從小區門口就開始佈置,單元門前設成主場,302室則爲核心區。
晴空萬里,藍天白雲;彩旗烈烈,空飄飛揚;鏡頭亮眼,快門頻閃;嘉賓雲集,衣妝光鮮。在這樣的大氛圍中,平時喜氣、熱烈的氣拱大門在今天反而顯着小氣了。
小區出現這樣的場景,那可是盛事了,左鄰右舍自是不放過觀瞻機會,駕車前來開眼界的大有人在,頓時交通、綜治壓力陡增。
“來了,來了。”
“開始,開始。”
隨着陣陣呼喊,一輛制式車打頭,兩輛越野車相隨,在彩噴飄灑、禮樂齊鳴中,駛入物資局家屬院,徑直到了二單元門前。
“啪”,中間車輛車門打開,一男兩女跳下汽車。三人均佩有紅底金字授帶,面帶燦爛笑容,步履穩健而輕快。
“恭喜丁馳同學喜獲衛都大學錄取。”
在中間男子朗聲開言後,兩女子齊聲唱和相同內容。
同樣的聲音連綿不斷,隨着三人步伐,從一樓來到三樓,最終進入302室。
正堂丁家四人全都起身,丁馳雙手接過紅色金字大信封,平貼在胸前。
“咔,咔”,
“唰,唰”,
快門連響,燈光頻閃,記錄下了丁馳的標緻笑容,也拍下其父母合不攏的嘴型,小妹的酒窩更俏皮可愛,“衛都大學錄取通知書”九個燦燦金字尤爲搶鏡。
“恭喜丁馳同學……”同樣的唱和齊整發出。
“謝謝,謝謝!”丁馳與家人一起,頻頻還禮,同時腦補出這樣的畫面:三名紅氈帽差役並排而立,當中差役手捧金貼,口中唱和“丁馳大老爺殿試一甲第一名,喜中頭名狀元”。兩側人役立即躬身哈腰,金漆托盤高舉過頂,恭敬發聲“請大老爺後堂更衣”。大老爺身着紅服朝帶,頭頂金翅烏紗,袍袖一甩,吐出一字——“賞”。
看那威儀,看那氣派,妥妥狀元模子,現場人們頻頻點頭讚許,卻也納悶:爲什麼不是首大、燕都,難道他的分數不夠嗎?假如人們要是知道丁馳現在腦中場景,不知會做何感想了。
看着恭喜、祝賀包圍中的丁家人,有人羨慕,有人牙酸,有人眼熱,有人盤算,大衆心態不一而足。
相比起那些虛情多於真意的奉承,丁守誠兩口子那是真心的高興,無比的幸福,兒榮尊貴古來有之,今人未能免俗。這也確實值得興奮,是老丁家祖墳冒了青煙,何況又是出乎意料的大喜呢。
儘管丁氏夫妻很想家人獨享幸福,但此情此景也只能先於應酬,只能做出成功父母典範。
採訪、祝賀、交流、感謝,鏡頭一組接一組,程序一套挨一套,丁家人累並快樂着,根本就覺不出累,但也疲於應付。
好不容易找到脫身理由,丁馳拿着呼機進了臥室,回撥了上面的留言號碼。
逗趣聲音立即傳來:“恭喜丁老爺,賀喜丁狀元,小人姜大力給您請安了,願意在您鞍前馬後……”
“那就做我書童吧,兼洗腳工。”丁馳笑着打斷,“外邊好多人呢,有事說事。”
“既然狀元郎朝事煩重,小的就直接彙報了。”打趣之後,聽筒裡聲音變得激動,“最新消息,計自高同學申請了複覈試卷,複覈結果已經出來,那就是判卷毫無差錯。仔細比對卷面,計家做出結論——寫錯行了,幾科白白丟了一百多分。這是不是正應了那句‘惡人有惡報’呢?”
丁馳“哦”了一聲,這個消息還是第一次聽說,近期淨是應付祝賀了,好多事根本沒去注意。
接着,姜大力語氣很顯神秘:“另據可靠消息,計自高所謂寫錯的可不止選擇題,有兩道數學大題竟然也系錯了釦眼,好像物理也有這種現象。這我就奇怪了,大題也能這樣,計自高是不是瞎了?他當然不瞎,那就太耐人尋味了。”
丁馳略一沉吟,回道:“你懷疑他是‘借鑑’別人的?”
“不是懷疑,而是絕對,否則根本解釋不通。”姜大力說的很是肯定,然後給出新論據,“另外,據說坐他前面同學考了五百六七十分,還據說其父剛剛進了計大富的廠子,幹着輕閒活,拿着高工資。”
丁馳頻頻點頭,從種種蛛絲馬跡看,很有這種可能,不過他仍舊質疑:“消息可靠嗎?”
“應該可靠。否則就憑計自高平時的水平,怎麼也應該考個四百七八吧,顯然他是捨本求末、弄巧成拙了。”說到這裡,聽筒裡傳出笑聲,“先不管是否真那樣,但現實就是,他報的所有高校都泡湯了。”
正這時,屋門打開,丁守誠匆匆進來,輕聲道:“小馳,市教育局的楊局來了。”
衝着父親點點頭,丁馳又對着聽筒道:“老薑,先這樣,又來人了。”
“歐了,一會兒見。”聽筒裡聲音至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