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由於這件事情實在是太敏感,就算是齊司令員和王市長他們在用詞上都是非常謹慎的,根本沒有說什麼從輕處理之類的字眼,只是敘述了荒木正雄的過錯,以及龍鐵柱自首的情節,認爲在量刑上需要考慮一下。
可就是這樣的措詞,也遭到了對方強烈的反駁,一位領導說:“日本友人有什麼過錯?說話要負責任,有沒有什麼證據?那個女服務員跳樓自殺,市公安局不是已經有了結論嗎?跟別人沒有關係嘛,是她自己精神上有問題!”
另一位領導說:“殺人就要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不要因爲他曾經在軍分區當過兵,就護犢子嘛,我們是法治社會!”
又一位領導說:“日方已經提出了抗議,日本大使館馬上就要來人了,省裡馬上也要派人來,要是我們不對兇手從重處理的話,怎麼向他們有一個交待?到時候,如果引進外交事件,誰負責?誰能負得起這個責?”
還有一位領導說:“同志們,要有大局觀!爲了大局,個人受點委屈也不是不可以嘛!”
……
齊司令員幾人十分憤怒,可是他們畢竟是少數派,雖然他們據理力爭,可是還是佔了下風。
說實話,齊司令員他們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出乎了丁紅星的意料的,而對於那幾位領導們的高論,丁紅星也不意外。
在這個時代,只要是涉及到外國人的事情,許多領導的骨頭都會軟一截,而大局觀更是一頂大帽子,在這個前提下,平民老百姓的利益又算得了什麼?那是隨時可以犧牲的東西,哪怕是你的命,在他們心中也是屬於國家的,而往往是這種人,在需要他們犧牲的時候,他們是爭得最厲害的。
如果不是某些領導的軟骨頭,荒木正雄強暴蘇小翠的罪行能夠得到懲處的話,也許這起殺人案就根本不會發生了吧。
市裡的爭論現在是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只能等明天日方來人和省裡的工作組來了。
聽了齊名揚和王朝陽兩人說的,丁紅星也只能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想要營救鐵柱,看來還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
當然,丁紅星也不能閒着,這天下午,裴振彪把陽光大酒店其他服務員和保安的證言也拿回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那就是蘇小翠跳樓自殺之前寫的一份血書。
這份血書是在她跳樓自殺之後,跟她同屋的一個女服務員發現的,她當時準備交給警察的,可是警察來了之後,她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警察似乎無意把事情扯到日本人身上,不管現場的保安和服務員怎麼強調是日本人強暴了小翠,小翠才自殺的,他們都不聽,於是,這個服務員留了個心眼,把血書藏起來,沒有交出去,果然,警察迅速結案,結案的結論裡把小翠寫成了一個精神病人,跳樓自殺純屬意外。
這次裴振彪讓她寫證言,她就把血書交給了裴振彪。
丁紅星拿到血書之後,看到血書雖然寫得很凌亂潦草,可是明確的寫明瞭蘇小翠是因爲被日本人強暴而起了輕生之念,裡面還有一句“鐵柱哥來生再見”。
他點頭對裴振彪道:“裴哥,太感謝你了!這份血書是最有力的證據!”
裴振彪道:“你不用謝我,說起來,我還算是小翠的大哥,你跟小翠沒啥關係,還想着替她伸冤,我應該謝你纔對!”
丁紅星道:“咱們也就別謝來謝去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儘自己最大的能力替她伸冤!”
接下來,丁紅星又找到龔景天,從他那裡拿了一份他寫的反映材料,他反映的當然是當初引進日方設備的過程中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還有日方人員到廠後的一些劣跡。這份材料龔景天曾經多次寄到上級主管部門而無果,不過此時跟其它的材料在一起,它應該也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最後,丁紅星找到了城關派出所的老劉,老劉他們對紀新淮的審訊已經有了結果,紀新淮並不是一個硬骨頭的人,而他的膽氣已經被丁紅星給打沒了,審訊的民警稍微一嚇唬,他就把他的罪行全招了,錄了口供,原來當時是紀新淮謊稱自己的房間需要收拾,把蘇小翠騙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提前讓荒木正雄等在了自己的房間,等蘇小翠進去之後,他從外面把門關上,荒木正雄這才得手的。
看了這份口供,丁紅星更是對這個無恥之徒恨得牙癢癢。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拿到這份口供,要收拾他也不急在一時。
日方派來的人和省裡派出的工作組都到了桂城,日方來人包括向紅星廠提供設備的企業的高層,還有日本大使館的官員,而省裡的工作組則是一名廳級幹部帶隊,規格都十分高,也顯示了他們對這次事件的重視。
桂城市領導內部都還沒有統一思想,馬上就要迎接日方人員和省裡的工作組,可謂是倉促上陣,而更讓某些領導狼狽和惱怒的是,就在這個當口,桂城流言四起,沸沸揚揚,鬧得滿城風雨,這還只是小事,最讓他們尷尬的是,當省工作組的車隊進駐市委招待所的時候,幾個人衝到了車隊前面,大聲喊冤。
這幾個人當然就是蘇小翠和龍鐵柱的家人,他們在一個最適合的時機出現在了省工作組前面。
他們能如此適時的出現,當然是丁紅星授意黑子的結果,省工作組到來的準確時間是瞞不過他的,他只要告訴黑子,黑子也不是笨人,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管工作組對這種攔車喊冤是什麼態度,可是這種行爲本身就讓很多東西放到了明處,再也不可能暗箱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