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京生就是一愣,在他的潛意識裡,一直把何詩韻辦雜誌的事情,當成是一件小事,沒有放在心上吧,在他考慮三井財團旗下kk化妝品的問題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把這個問題給無視了。
現在,夏小洛提出來,他頗有幾分猝不及防。
尤其是,夏小洛說的那句拿生命換來的新聞,在他聽來,卻是分外的刺耳了。
夏近東瞪了夏小洛一眼,小聲但是不無怒意地道:“怎麼和你何伯伯說話呢?沒大沒小?要是你以後到社會上,還用這種語氣和長者說話,人家不會給你面子,不會給你好臉看的……”
何京生一擺手,很大度地道:“近東,自家孩子,你這麼上綱上線幹嘛?”
夏小洛的話,反倒是在某種程度上的點撥了他,他好像處於思維的黑暗中,這時候看見一股若有若無的光芒。
何京生對着夏小洛臉色凝重地道:“小洛,不妨說說你的意見。”
夏小洛撇了撇嘴巴,聳了聳肩膀,道:“那我就班門弄斧了。”
何京生點了點頭,道:“你直管說。”
夏小洛道:“您得給我言者無罪的權利的。首先從公事的角度來說,我說句難聽的,可能讓老爸和何伯伯您二位有點不順耳了。你們支持三井財團旗下的kk化妝品發展,是爲了中州乃至中原省的經濟呢,爲了民衆就業、財政稅收呢,還是爲了個人政績呢?”
這第一句話問得頗有點咄咄逼人,葛峻峰一口水好懸沒有噴出來,使勁地憋着,卻是嗆着了,端着杯子不住地咳嗽,臉憋得通紅。
再看何京生和夏近東,倒都沒有動怒,卻是神色淡然地看着夏小洛,葛峻峰這才舒了一口氣,卻是咳嗽得更兇了。
夏小洛輕描淡寫地喝了一口茶水,吧嗒吧嗒嘴巴,好像在品味那茶水的味道,道:“你們不必給我答案。你們可以說是爲了地域經濟發展,可以說爲國爲名。但是根本的動力,還是你們的位置,你們的帽子!如果你們要真是爲了民衆福利,就根本不會有這麼兩難的選擇?”
這句話卻是有點重了,何京生還受得住,夏近東卻是覺得兒子太大逆不道了,老何和自己家關係好這不假,但畢竟還是有上下級關係的不是?這話不是摸老虎屁股,找拍麼?
他茶杯往桌子上一頓,罵道:“兔崽子你怎麼說話呢?”就要發作。
何京生微笑着擺了擺手,勸說夏近東道:“你別急。你覺得小洛說的不對麼?”
怔怔地沉思片刻,嘆了一口氣,有繼續道:“我倒覺得小洛說得挺有道理,華夏的選官制度是自上而下的,所以,我們必須上行下效。大多幹部,都是隻唯上,不唯實的。上級領導讓我們怎麼着,我們就怎麼着,甚至,我們沒有怎麼着,還要塗脂抹粉,搞面子工程,搞政治秀,裝作我們怎麼着了。”
他頓了一頓,語氣凝重地道:“小洛的話,提醒了我。華夏官員的很多執政行爲,大公無私,大義凜然,這些表面上的大,其實,所有的大背後,都藏着一個私心的小來!都說是爲了區域經濟建設,表面上是爲國爲民,其實,哪裡不是爲了面上光啊?”
何京生無奈地一笑,道:“只不過,這是我們永遠無法改變的現實。黨指揮槍,地方服從中央嘛!……”
他沉默了一會,道:“好了,不說這個事兒,小洛,你也別繞了,說你的看法。”
夏小洛笑道:“這道理要說明白,必須得繞!說實話,要是你們真的大公無私,爲了華夏國民的整體利益,那麼,是不是做掉kk就完全不是一個問題了!做掉三井有三個好處!第一,從微觀上來說,kk是個壞公司,不要笑,葛大哥,公司人格化,是現在很多學者研究的問題。公司是分爲好公司和壞公司來說的。一方面是對於股東來說的,另外一方面是對於外部也就是社會公衆來說的。這家公司違法違規,是大大的壞公司啊!所以,砍掉他,有益無害。”
“第二,從中觀上來說,也就是化妝品行業、日化行業來說,現在國外的化妝品長驅直入,國內的化妝品節節敗退,很多我們原來耳熟能詳的品牌,未來都要倒下。打掉kk,甚至把有質量問題的國外日化產品都曝光了。國內日化產品或許存在一線生機,當然,只是一線生機。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如果沒有對外國化妝品的反擊,那麼,則完全地崩潰!”
“第三,從區域經濟上來說。”夏小洛的臉上顯出狡猾的神色,道:“把kk曝光,其品牌價值完全地貶值,但是,他們的固定資產,也就是工廠設備,則不會貶值,但是,如果曝光,kk明顯無法在國內立足了,他們的生產設備閒置的話,只有爛掉一條路了!那麼,他們一定想出售,這時候,讓瑞輝控股下面的日化企業接受,而且,kk的生產設備很是龐大,沒有廠家能吃得下,只有瑞輝化妝品能吃得下,這個時候卻是買方市場了……價格就由不得他們了……”
夏小洛忽然頓住了,他發現何京生、夏近動、葛峻峰這三隻老狐狸,都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夏小洛忽然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摸了一下嘴角,道:“你們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有髒東西麼?”
何京生狡黠地一笑,道:“瑞輝原來的總經理……蘇絳脣,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夏小洛訕訕地一笑,咳嗽了一下,道:“這個……這個……她是我原來的老師。”
“哦……想起來了,是這麼樣。”何京生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看着夏小洛道:“你這個辦法說來,對祖國民族有利,對瑞輝控股有利,但是,對中州市,可沒什麼好處啊……”
夏小洛暗罵一聲,這老狐狸。笑嘻嘻地道:“這麼說吧,不敢說對中州有好處,但是,中州至少不吃虧。你想,瑞輝日化雖然沒有kk化妝品的利稅大,但是,等他們吃下kk等於再造了一個kk啊!產能的擴大,銷售又順暢,必然會是利稅的增長啊!”
何京生點了點頭,笑道:“算你說的有理。還有什麼麼?”
夏小洛臉色凜然了幾分,一臉嚴肅,帶着幾分悲壯地道:“從私事的角度來說,何詩韻即使不是您的女兒,就是一個普通的華夏公民。她也有言論自由權,有基本的人身權利受到保護的權利!作爲一個消費者,她也有知情權!憑什麼,kk化妝品就能這麼對她?難道就是因爲他們是利稅大戶?是利稅大戶,他們就能肆意踐踏我們華夏人的權利麼?一個公司的經營,遵紀守法,正常競爭,不侵害消費者權益,不損害消費者身體健康!這是最基本的要求!這已經不是經濟的問題!而是法律的問題!”
夏小洛這句話端的說得是義正言辭,振聾發聵。
夏小洛攥緊了拳頭,咬着牙道:“華夏人民並不卑賤,借用一句大話來說,華夏人民在49年已經站起來了!可是,我們讓外國資本家肆意剝削我們的勞動力,這還罷了。畢竟我們要融入世界,就必須走資本主義的道路!可是,我們的人民的人身權利就能被他們肆意踐踏麼?!如果,一個華夏的守法公民,他的權利被外國人踐踏,我們不去保護他?!那麼,人民真的站起來了麼?”
他目光閃動着道:“或許,這個國家的人民已經站起了,可是,政府站起來了麼?是不是依然還在跪着!?”
夏小洛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激動,一是這事兒事關何詩韻的安危,另外,他不能不着急,二是這也是他思考很久的話題。他很想找一個體制內的官員和他們談談,看看這幫人的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今兒正好何夏二人和他談這件事,他就把思考很久的問題脫口而出了。夏近東這次真的是坐不住了。
夏小洛的問題太尖銳了,讓他聽起來心裡怦怦直跳,他之前一直堅守的信念,就如同一座豐碑一樣,立在心田。夏小洛的這幾句話就如同地震一樣,把他心中的信念的豐碑都給動搖了……價值觀要崩塌啊……何京生的耐力更好一點,他一直捏着杯子,冷靜地看着夏小洛,可是,骨節也是微微發白,夏小洛的話,也給了他不小的觸動!
可是,夏小洛的話還沒完。他道:“一個國家的政府不能守護他們的人民,甚至,和外來勢力一起,欺壓他的人民,那麼總有一天,到那些他不珍視的人民有選擇權利的一天,這些人民就會棄之不顧。這,就是棄國!”
他笑吟吟地喝了一口水,吞了下去,眼神變得很是冷冽,看着何京生,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五十年前,是誰靠人民贏得了勝利,而現在,又是誰,與外人站在一起,與人民爲敵!?”
【夏小洛憤青麼?其實,他只不過是沒有麻木而已。爲什麼我的眼淚常含淚水,是因爲,我愛這土地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