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北離開後,很快就傳來了消息。果然,比爾的家人並沒有出境記錄。而比爾在巴西也沒有什麼親人朋友,人際關係很是簡單,這些家庭都沒有出現比爾家人的影子。
可以這麼說,他們家人就是忽然消失了一般。
夏小洛皺眉思索着,盤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動。夏小洛在華夏已經救過伯利恆家族的公主珍妮。這是夏小洛靈機一動佈下的棋子,不到關鍵時刻,是萬萬不能用的。
如果自己現在以收購者的身份出現,或者現在去尋求珍妮的幫助,肯定會引起珍妮的懷疑,此前自己的英雄救美就會讓她聯想是一個陰謀。
一切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能刻意爲之。一切都要像偶然和巧合,而不是提前佈局。現在,自己必須裝着不認識珍妮的樣子!
所以,關鍵點,還是在比爾身上。
現在,夏小洛已經可以揣測出這其中的關節所在!
假想敵是真的存在。夏小洛這一點是沒有猜錯的。
不過,夏小洛沒有想到的是,假想敵用的是威逼而不是他提前想到的利誘。所以,他此前讓他們監控他們的賬戶等等,還有他們和金主聯繫的電話、見面等等,就全部失效了。
一個人可以和金主聯繫。可是,絕對無法和綁匪聯繫。
他只能被動等待綁匪的聯繫。
不過,還好的是,夏小洛從一份簡單的高管資料裡見微知著,窺見了端倪。
夏小洛嘴角微微一笑,撥通了胡舒文的電話,道:“你給我安排一個時間,我要見見淡水河谷這次併購的負責人,比爾先生。注意是正式,官方的見面。我的身份麼,是其中一家影子公司的財務顧問吧!”
胡舒文沒有多問,道:“我馬上安排。”
…………
第二天下午,在巴西淡水河谷總部大樓34層的會議室裡,天下集團旗下一個影子公司的代理人傑森和財務顧問夏小洛已經坐在了會議桌前耐心地等待着。
傑森是職業代理人,屬於西歐一個沒落的家族銀行的業務員。這個家族的名字你一定聽說過,羅斯柴爾德家族銀行。
後世很多財經口水書用文藝化的小說腔調把這家家族銀行描繪得神乎其神,似乎可以吞吐日月,包容天下,席捲宇內,鞭策天下。歷史上一個個重大歷史事件都是被他們操縱的。其實,這些財經作家捕風捉影,牽強附會。夏小洛知道,這根本就是扯淡!
受華夏這些不負責任的財經作家不負責的鼓吹,羅斯柴爾德家族在華夏具有着讓人恐懼的知名度!連街邊賣菜的老太太都會時不時蹦出幾句“羅斯柴爾德和金本位以及佈雷頓森林體系的關係……”之類的很學術的裝逼語言。
羅斯柴爾德家族銀行似乎也成爲了華夏人心目中金融殺手的代名詞!
其實,羅斯柴爾德家族在18、19世紀初還是頗有實力的,但也絕非那些財經作家筆下的手眼通天。可是,他們專注的是傳統銀行業務,在1930年代,錯過了投資銀行發展的大好時機,又在1970年代錯過了金融創新的機遇。早已經被華爾街的投資銀行遠遠地甩在後面。可以說,現階段,羅斯柴爾德家族早已經淪爲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銀行。
現在,他們只能提供一些不入流的金融服務。比如,找一些懂的商務禮儀的業務員,幫人充當影子公司的代理人,收取微薄的佣金。他們的形象在國際上,就好像一羣滿清時代的遺老遺少,自覺地高貴,但是完全不合時宜。不過,沒人看得起他們,他們乾的都是一些毫無創新能力,毫無建設性的提鞋擡轎子的活兒!
傑森原本是帶着羅斯柴爾德的業務員,裝成是影子公司高管,他演技很好,演的時間太長了,太入戲了。以至於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註冊資本爲三億美金的影子公司的真正老闆,這感覺很不錯。說話的聲音很裝逼,都用正宗倫敦音,以顯示自己的穩重和牛叉。
可是,今天情況特殊,神秘的幕後金主告訴他,今天會有一個年輕人來參加談判,他得全力配合。
這讓他誠惶誠恐。
年輕人的身份自然不必說,肯定是實際控制人中的一份子。
是自己的談判水平太差了,引起了金主的不滿;還是對自己不信任,讓金主起了懷疑?
他稀疏的頭髮微微泛紅,沁出一點點汗水,喝了一口水,用餘光瞟着那個黃色皮膚,黑色頭髮少年。
少年很是鎮定,氣定神閒又有幾分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天花板。可能是覺得太無聊了吧,拿出一個銀色的指甲鉗修建起了纖細而白皙的手指。
阿瑪尼的休閒西裝,勞力士的金錶,讓這位代理人有點自卑。他肯定身價不菲,一個影子公司都有五億美金,而這家公司只是這個少年控制的一個。
人家是真財主。咱是假的。傑森鬱悶地想到。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會議室的門推開了。身材高大的比爾帶着四位淡水河谷資產管理部的高管信步走進會議室。
傑森按照商務禮儀不卑不亢地站起身來,和比爾一行五人逐個握手,問候。
讓他意外的是,那位年輕人竟然大刺刺地坐在了椅子上,沒有起身,依舊拿着指甲鉗搓着他的手指,似乎那幾根手指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一副安之若素趾高氣揚的樣子。給人的整體感覺就是很欠扁。
經過嚴格的商務訓練的傑森差點沒暈過去,要在往日,談判完以後,他肯定破口大罵了,可是,他知道夏小洛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忍着。不忍也得忍啊!
比爾也發現了夏小洛,打量着夏小洛。夏小洛也在打量着他,比爾四十多歲,正是西方職場的黃金年齡,看上去精神矍鑠,可是,髮絲被梳理得一絲不亂,油光可鑑。西裝筆挺,皮鞋錚亮。
可是,眼角卻顯得很是疲勞,眼窩深陷,眼袋浮腫,烏青。
夏小洛更堅信,比爾家裡一定是出了事情。
比爾帶着淡水河谷方面的人坐在了他們對面,他微微一笑,問道:“傑森先生,今天有新鮮的力量加入你們啊……”
“這是我們新的財務顧問。”傑森彬彬有禮的一笑,忽然眉頭一皺,不無怨氣地說:“原本我們併購項目的財務顧問是畢馬威請來的,但是,貴公司一直沒有在收購談判中表現出應有的誠意。此前的slienc先生對我們的項目已經失去了耐心和信心,所以,他提出節約。甚至不惜支付三百萬美元的違約金!比爾先生,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我想貴公司也不願意看到這樣頻繁的人事變動吧,這絲毫不利於我們談判的進行!”
夏小洛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這個叫傑森的裝的還有模有樣啊,什麼事情都可以拿出來給對方施加壓力,挺能扯的,發散性思維不錯。
傑森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但是,難掩一絲邀功請賞的味道。
夏小洛不動聲色。
比爾整了整領帶,撇了撇嘴巴道:“雖然,你們爲了收購淡水河谷出資很客觀,但是,我們並不認可貴公司的實力。請記住,我們並不是爲了出售股份,而是爲了引入戰略投資者。我們希望淡水河谷在引入新的投資者以後,能夠獲得更加長遠和穩健的發展!而貴公司,只是成立一年不到的鋼鐵公司,除了資金什麼都沒有。我們需要的是在鋼鐵和礦山領域有着長期經驗的生產型企業。而貴公司更向一個控股投資公司……”
“可是,我們把併購的金額提高了一倍!這,這已經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如果併購成功,這家將是本世紀鋼鐵領域最大的併購案之一!”傑森打斷了他的話,激動地道。
比爾玩味地一笑,聳了聳肩膀,道:“對不起,我們不會……”
“比爾先生。”夏小洛冷冷地開了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讓你的同事先回避一下。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比爾詫異地看着自進入會議室就一直一言不發,一直淡定地修剪着指甲的夏小洛,現在,他終於擡起頭,正視着自己。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完全不懂規矩。這種談判怎麼可能私下談呢?這可是敏感時期,如果被董事會知道的話,自己會死得很慘很慘的。
他微笑着道:“我是一個很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公司不允許和你們私下接觸,包括私下的談話。一切都要放在桌面上來。”
夏小洛又拿起指甲鉗細心地磨着自己的手指,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如果,你不和我私下談一下的話,我保證你會後悔的。我知道,你們美國人都是重視家庭的……”
“家庭”兩字傳入耳中,比爾猛地一震,面如土色。
他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鎮定的少年,淡漠的眼神,自信的氣度,似乎手握萬千甲兵的將領,給他一種若有若無卻分外強烈的威壓之感。這種內斂而逼人的氣勢,他只在一些從西點軍校指揮過越戰而又重新介入商界的強人身上才感覺到過。
不顧同事狐疑的眼神,他疲憊地揮了揮手,道:“你們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