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倒不是虛言,夏小洛十六歲的身體上有着一顆蒼老的心靈,但是,這些“怒髮衝冠”的叔叔伯伯們讓夏小洛覺得,這些人的心態很年輕,有着一顆充滿正義感的赤子之心,讓他慚愧不已。
這幫官油子混跡官場多年,什麼溜鬚拍馬的話沒有聽過沒有說過?但是今天這奉承話話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十六歲口中說出來,卻說不出的入耳動聽,都在心底裡樂開了花,心說,夏縣長家裡這小子真會說話,是個人才。
夏小洛頓了一下,昂然道:“可是,我們真要相信黨相信政府,咱們也不要鬧,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何書記和我父親不會有問題!那麼我們就更不能鬧騰!越鬧越說明我們有問題!越會讓高層震怒!恐怕會從重從快處理!到時候,反倒害了何書記和我父親。”
他又鞠了一躬道:“今天凡是在場的叔叔伯伯們,我都記下了,我在這裡替何書記還有我父親謝謝大家了!”
楊勝剛沉思半晌,他不得不承認,夏小洛比他考慮得還要周全,嘆了一口氣,道:“何書記和夏縣長現在在局子裡受苦,我們卻幫不上什麼忙……唉——”
夏小洛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雖然何書記和我父親現在不在縣裡,但是我想他們兩位一定不希望看見洛水縣的工作亂了套!希望大家振作起來,以大局爲重,趕緊把洛水縣的工作搞好!”
楊勝剛和宋行止一聽,不由得渾身一震,心說,洛少爺提醒的是啊!我們可是代書記和代縣長啊,怎麼這麼一慌神,把工作都忘了!?
他們原來尊重夏小洛只不過是看了何夏集團的面子,聽說這小子挺有影響力。如果說他們原來對夏小洛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和喜愛的話,那麼經過今天這一場事故,對夏小洛這小少年竟然有了幾分敬佩。
夏小洛又安慰了大家幾句,衆人這才散了。臨走的時候,都拍了拍夏小洛的肩膀,讓他多勸勸何書記的夫人顧英和夏小洛的母親不要頹喪。
不一會,人羣散盡,只留下葛峻峰一人,葛峻峰在洛水縣乃至整個新陽市黑白兩道消息都很靈通,因此夏小洛還需要一些問題和他確認。
夏小洛沉思片刻道:“現在熊慶和盧軍超的目的很明顯,坐實何夏集團貪污受賄的證據,把罪名釘得牢牢的,然後以打擊何夏集團爲突破口,進而否定改革派的路線,如果把案子坐實,那麼這個案子就很典型,達到由案例而主義的目的!這樣看來,熊慶和盧軍超的行動可不僅僅是個人行爲,而是代表着一部分高層的意見……”
“何書記會不會真的……?”葛峻峰看了夏小洛一眼,那意思是何書記是不是真的有受賄行爲?
夏小洛瞪了他一眼,沒有過多解釋,接着道:“高層的意見我們改變不了,這種政治路線的分野,是多年鬥爭和沉澱的結果,這種局勢別說是我們,就是京城曹家也沒辦法左右,他們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沒有多少影響力的參與者而已……”
“那麼,我們怎麼辦?”葛峻峰一籌莫展地搖了搖頭,又沉思了一下,道:“要不,和談?”
“不可能,敵人是想把我們打個永世不得翻身,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夏小洛站起身來,看着窗外越來越灰暗的天空道:“釜底抽薪!”
夏小洛主意已定,倒感覺輕鬆起來。
這時候,蘇絳脣也按照夏小洛的指示,調過來三臺車,夏小洛坐進其中一輛桑塔納,向縣委大院駛去,輕車熟路地來到何京生家門,輕輕敲了敲門,顧英開了門。
夏小洛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顧英阿姨,雖然臉上陰雲密佈但是顯然沒有哭過,而是一臉堅毅的樣子。
她一看夏小洛回來,一臉驚喜地握住夏小洛的手,道:“孩子,你回來了!趕緊進來吧!”又回過頭衝客廳裡喊道:“小曼,詩韻,你們看看誰回來了?”
許小曼何詩韻趕緊迎了出來,許小曼一把抱住兒子,道:“兒子啊,你爸爸出事了!你趕緊想想辦法!”眼淚卻流出來了。
何詩韻也沒有上課,卻不能上前說太多話,只是捏着小手站在一邊,夏小洛卻發現她的小手微微發抖,顯然是非常激動。
顧英道:“進屋說吧!別站在外面了!”
於是,夏小洛和三人一起進了客廳。何詩韻看夏小洛回來,眼神裡彷彿一下子多了很多希望,默默地端過來一杯茶水。
許小曼顯然沒有顧英有主見,問夏小洛,道:“要不,我們去託託關係,找找盧軍超熊慶,熊慶難說,畢竟他是上級,但是盧軍超可是和老何可是搭過班子的啊!”
顧英皺着眉頭,語重心長地道:“妹子,你太天真了!搭過班子的,有幾個能處成朋友的?當年盧軍超下臺,不是老何和老夏聯手把他趕下臺的?這時候你去求他,那是與虎謀皮啊!”
許小曼低着頭,眼圈又一下子就紅了,嘴裡喃喃道:“這可怎麼辦啊?”
夏小洛走到母親身邊,撫摸着母親的脊樑笑道:“媽,你相信我,爸爸和何叔叔一定會沒事的!我保證!”
許小曼顧英何詩韻三人看夏小洛語氣雖然清清淡淡的,但是彷彿有着無限的信心,讓她們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少年可以克服一切困難,度過這場危機。
許小曼也兩三個月沒有見兒子了,從兒子進門之後,她只顧激動了,都沒有仔細看兒子一眼,這時候她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兒子,兒子長高了,身體有一米七零了,在同齡人中個子算高的了,也顯得成熟了。
兒子彷彿給了她無限的信心和勇氣,她抱着兒子嚶嚶地哭了幾聲,終於振作起來,道:“好,媽媽相信你,更相信何叔叔和你爸爸!”
話雖然這麼說了,夏小洛卻看他們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碰見這種事情,誰又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呢?
夏小洛也暗暗下決心,這一仗無論如何都要打贏,爲了讓母親不再哭泣。
兩天後,夏小洛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一看區號是省會中州市的,他思忖片刻,按了接聽鍵,對方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小洛啊,我是你曹伯伯……”
夏小洛一聽是曹致遠的聲音,卻絲毫不緊張,道:“曹叔叔,您好,我正想去拜訪您。”
曹致遠聲音顯得有點疲憊,道:“客套就不必了,有什麼話就在電話裡說吧,這樣,效率要高的多。”
夏小洛沉思片刻道:“我請曹伯伯在聲勢上給我父親和何書記一些支持,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曹叔叔說過,您是支持改革,支持民營企業的……”
“唉,你父親的問題是經濟問題,和路線沒有關係啊……”
“曹伯伯!”夏小洛皺着眉頭,大聲打斷了曹致遠。“如果咱們這個時候還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再耽誤幾天,那可一切都晚了啊!這表面上是反腐,其實還是因爲路線問題!”
曹致遠愣了一下,他很少被人打斷過話,可是,他並沒有生氣,因爲夏小洛這個小子說得是實情。
這麼一個小孩子,人精一般啊,把光明正大的反腐行爲背後的齷齪和貓膩看得清清楚楚。
曹致遠心道,如若這小子進了仕途,又將做出一種多麼巨大的成就呢?
夏小洛繼續聲色俱厲地道:“這件事表面上看着是對我父親和何京生動刀子!其實真正的目的是一直堅持改革派的曹家啊!至少在中原省,如果我父親和何書記出事的話,我想……您也要考慮考慮對您有什麼影響吧!”
曹致遠沉默不語,他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懂得隱忍,更懂得戰略性撤退,在他看來,大勢上,還不明朗,路線上,太早表態的話,只會讓自己過早的暴露。他希望穩妥一點。
“我有我的辦法,我能讓何書記和我爸爸無罪釋放,但是,這件事之後,你要保證爲我父親和何京生造勢!恢復名譽!”夏小洛不卑不亢地道。
好嘛,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然和堂堂副省長“討價還價”起來。
“我想,您這樣做,您一點不吃虧!”夏小洛補充道。“還有,您還要多注意一下鄧公的行蹤,多打探打探消息,提早準備吧!”
當然不吃虧,如果夏小洛能證明何夏無罪的話,那就粉碎了保守派一個重大的政治部署,而曹致遠爲何夏集團“造勢”,恢復名譽,歸根結底還是爲自己造勢,畢竟何夏集團也屬於自己的勢力,代表自己的政治意見啊。
曹致遠點了點頭,道:“成交!可是,你怎麼能做到……?”
他話還沒問完,卻只聽到電話聽筒傳出“嘟嘟”的嘯叫聲,這讓他鬱悶不已。
臭小子!好歹我也是副省長啊,給點面子行不行啊?太囂張了吧?曹致遠坐在寬大的大班椅上,看着電話聽筒暗暗腹誹道。
夏小洛剛剛接完電話,又一個電話打來,號碼很陌生,他按了接聽鍵,那邊立馬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道:“小洛,我是小元啊,你趕緊讓我回國吧!我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