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洛一邊“看戲”一邊喃喃道:“鷹立如睡,虎形似病。鷹者天之雄,虎者地之威,如此雄威的動物卻常常扮作一副懨懨欲睡的病態,從而使獵物放鬆對它的警惕,待獵物接近時再雄威大作,捕之食之。自然界如此,武術是如此,人類社會也是如此。在現實生活中,常見弱者好趁強施威,而強者卻多裝熊示弱——看來低調做人更像施強者的哲學,這套哲學不止是一種自我保全和自我防守的智慧,更是一種謀求生存和伺機攻敵的武器!”
他陷入沉思之中,若有所悟。
黃毛這個膚淺的傢伙可沒想這麼多,一個念頭浮現在他腦海——“高手!”接着,他想是跑呢,還是跑呢?還是跑呢?還是不跑呢?
龍飛已經批評過自己很多次說自己沒有獻身精神,具體表現就是打架不夠身先士卒,如果這次再跑的話,自己這個保安隊長恐怕就做不成了,保安隊長當不成的話,恐怕以後自己更追不到龍飛公司的那些黑絲高跟嬌豔無比讓自己流哈喇子的女職工了,那個“娶個京城媳婦”的夢想就徹底泡湯了。
想到這裡,他咬緊牙關衝了上去,他練過鐵頭功,雖然還沒有練成,但是他自認爲也很有硬度了,他用頭狠狠地朝夏擎天的腹部頂去,看上去像一隻蠢笨的種豬衝進豬圈。同時大喝一聲:“弟兄們,和我一起上啊!”
“咿——頂不動。”黃毛很納悶,卻見夏擎天巨大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他的腦袋,嘴角掛着一絲冰冷而不羈的微笑,一撥拉黃毛的腦袋,他就不由自主地滴溜溜地轉了個圈。
夏擎天扯過他的胳膊,輕輕一扭,黃毛髮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他的身體沒動,胳膊卻被扭了三百六十度,你可以想象那是什麼景象。
黃毛的手腕、胳膊肘、肩膀關節處,三處關節都不同程度的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和奇怪的形狀——這條胳膊是徹底的廢了。
夏擎天微微咬牙,冷峻的面孔閃過一絲陰狠,一腳狠狠地踹在了黃毛的小腹上,黃毛“嗷”地一聲,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狗一樣發出一聲慘叫,被高高地踢起,然後身體在空出發出一個挺優美的弧線飛出三米多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滲出點點鮮血。
媒體記者沒有絲毫猶豫,高舉相機對這一系列動作和狼藉的現場一陣狂拍。夏小洛掃視了一下在現場的記者,有十五人,他暗暗記下這個數字。
夏擎天回過頭看那些黑衣人,早已經四散奔逃,哪還有蹤影?不過,那些醫護人員還蠻有職業道德,果然留了一輛車在現場,他們把黃毛和另外一位受傷的保安擡到救護車上,然後疾馳而去。
送走了醫務人員,夏小洛和蘇絳脣等人站在空蕩的廣場上。讓夏小洛憤怒不已的是,從活動現場發生騷亂直到騷亂結束已經半個小時了,警察還沒有出現,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龐大的國家機器真的有效麼?黑幫的存在是不是在某種程度上彌補了社會不公、行政效率低下的不足呢?“雞鳴狗盜”是不是有他們特殊的作用呢?
只不過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出現的時間並不長,一閃而過。
眼前一片狼藉,破了的熱氣球、撕碎的橫幅在被風吹得如同遊魂一般遊走,燃燒了一半的腦白金口服液散發着嗆人的煙味,還有東倒西歪的廣告牌、陳輝教授和馬家山教練微笑着的巨幅照片被踩得烏黑一片,甚至還有幾隻人們跑掉的鞋子孤零零地留在廣場上,顯得突兀而刺目。
蘇素回過神來,站在蘇絳脣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蘇總,這次是由於我運作失誤,對突發事件預備不足,給公司形象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
她頓了一頓,本來倔強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差點哭了,道:“我知道,這些損失都是無法挽回的,我請求公司開除我。”
蘇絳脣現在沒有心情給她一個微笑,柔和的面孔顯得很冷峻,聽蘇素這麼說,她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夏小洛。
夏小洛嘆了一口氣,看着蘇素溫言安慰道:“蘇素,這件事不怪你,太明顯了,這是龍飛故意找茬,我們現在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是想不擇手段地除之而後快啊。”
蘇素低頭執拗地對蘇絳脣道:“可是,我還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這種突發情況估計不足,沒有做好應急準備。您開除我吧。”
夏小洛審視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一臉內疚,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顯然是認真的,而不是想借辭職而擡高自己的身價,就對蘇絳脣搖了搖頭。
蘇絳脣衝他點點頭,顯然明白了他的意圖,撫摸了一下蘇素的肩膀,道:“真不怪你,難道你還能隨時帶着一批警察,應付這種突發事件?不可能嘛!”
蘇素還想說些什麼。夏小洛臉色一寒,冷冷地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如果你真愛惜瑞輝公司的羽毛,現在就應該和瑞輝公司一起同舟共濟!難道你讓絳脣姐現在去人才市場去找一個大學生來當公關部長麼?”
他頓了一頓,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現在必須快刀斬亂麻!迅速解決這個事情,你現在必須控制你的情緒,而不是被你的情緒控制,迅速地投入工作之中。”
不知爲何,這些非常成熟和理智的話從年紀輕輕的夏小洛口中說出來,蘇素和陳萌萌也不覺得突兀,即使不知道夏小洛是瑞輝公司的背後控制人她們卻依然很信服,蘇素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夏小洛把這理解爲一種獨立於公司行政權之外的隱形權利,比如,你長得很帥,就會讓一些花癡女生很信服;你擁有哈佛大學管理學的博士學位,那麼即使你不是公司老總,你說的話也會別人形成一定的影響。夏小洛認爲他的隱形權利一方面是因爲自己很帥,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還沒想出來。
夏小洛看着蘇素道:“現在,你把現場所有的媒體召集在一處,開一個緊急會議。晚上讓公關部安排晚宴、準備禮品。”
蘇素遲疑道:“這些都是和我們關係不錯的媒體,沒必要這麼破費吧?”
“不。”夏小洛淡淡地道。“新聞媒介在往上捧你的時候是從來不給你留梯子的,惟恐棒得不高,惟恐跌得不快,怎麼收場那是你自己的事。他們從來只做錦上添花的事情,讓他們雪中送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只會落井下石。”
蘇素微微一愣,她並不笨,甚至可以說是京城的小人精,立馬就明白了,迅速走到記者面前,開始通知他們一起“坐一下”聊聊今天的事情。
大部分記者點頭同意了。但是四五個記者並不同意,說:“活動已經結束了,準備回去寫稿了。蘇小姐,我們很忙的。”
蘇素一聽他們這話,就感覺有點不對,覺得他們很可能從對瑞輝公司不利的角度來寫稿子。
蘇素心中不悅,恨不得給他們一腳,心說,每次來瑞輝公司紅包都封得那麼大,怎麼這麼不合作,但是還是放低了姿態,極力斡旋。
可是那幾個記者絲毫不領情,執意要走,已經急匆匆地往採訪車走去。蘇素回過頭,求救似地看着蘇絳脣和夏小洛。
夏小洛走到那幾個要走的記者身邊,道:“大家好,我是夏小洛,能不能幫個忙?”
“夏小洛?90年文學新星大獎賽一等獎獲得者?”
“一部小說銷量突破200萬冊,而且還在英國等歐洲國家賣得不錯?”
“聽說你的小說要改編成電影?請問這個消息屬實麼?”
夏小洛無奈,只得拋頭露面,不惜來賣自己的老臉。而記者一看來人是此前一直保持着神秘狀態深入簡出從來不拋頭露面的少年作家夏小洛,趕緊把採訪設備掏出來,這個時候,恐怕你就是打也打不走了。
“請問,你怎麼會出現在腦白金的銷售現場呢?”一位記者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拿着話筒問夏小洛。
“是這樣,我正在和瑞輝公司的蘇絳脣女生談我爲瑞輝公司腦白金產品代言的事情,你們問題太多了,我們一起坐下來談一談好不?正好瑞輝公司的蘇女士也在?難道你們不對一個如此清高的少年作家爲何會爲一個保健品代言很感興趣麼?”
“好!”記者們紛紛點頭,欣喜地對視一眼。心說,能挖到夏小洛這尊大神的新聞可不容易,他一直和記者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和生活不受干擾,很有點寫《瓦爾登湖》的那位美國作家梭羅的風度。
一行人上了汽車,蘇絳脣駕車打頭,後面十幾輛媒體記者的採訪車跟在後面,直奔王府飯店。
黃卓很摳門,夏小洛瑞輝公司在王府飯店的所有活動包括日常接待、媒體見面會等等,一律不打折。看來黃卓雖然有華夏人的思維方式,但是受西方的管理思想也很嚴重,講究一個公私分明產權清晰,王府飯店最近改成了股份制公司,不像原來的家族企業。黃卓不敢拿股東的錢做自己的順水人情。
在這一點上,夏小洛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