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哈哈

瑤光抿着脣笑笑,滿臉都是羞澀的紅暈,“妾身聽奶孃說,要到三個月纔會顯懷呢。”這是她的第一胎,她自然也沒有什麼經驗。這個說法還是長安君的娘奶告訴她的呢。

長安君狐疑,“娘奶真這樣說?”肚子裡裝了個小娃娃,怎麼可能那那麼平。人說當爹傻三年,這話用來形容長安君真是適合極了。

一旁立在一邊的大夫搖了搖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初期都是這樣的,確實要三個月之後才能看得出來。夫人脈象康健,害喜的症狀也不嚴重,孩子和夫人都很好呢。”長安君看他面上帶笑,說話進退得宜,也知道這大夫圖謀的是什麼。

初爲人父的他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喜悅,賞起人來也分外闊氣。他手一招,“嬴宏,去拿十兩金來給李大夫,再將庫房裡前幾日昌平君送來的藥材分一箱出來給李大夫。”

這李大夫只是暗道長安君真大方,但在看見那一箱藥材時,纔是真正的震驚了。天山雪蓮、霍山石斛、百年首烏……醫界的九大的仙草,竟然都佔全了!他行醫多年,這其中的許多種藥物以往只在典籍的插圖中見過,如今卻被長安君賞了自己。他向長安君行了個大禮,這才和長安君推心置腹道,“前三個月需得細細注意着,我回去細細寫些要注意的事項,隔日呈到長安君府上。”

咸陽宮內的月色清冷如刀,月光灑在被白雪覆蓋着的飛檐上,霜雪越發的淒寒。趙高畢恭畢敬地呈上一塊白娟,嬴政緩緩將它展開,那上面赫然寫着太后爲他準備的那女人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嬴政冷哼一聲,一丘之貉!卻不想他安插在太后身邊的親信竟然在白娟的最後爲那個女子開脫起來,說那女子絕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嬴政萬萬沒有料到,他手下的人卻在爲趙姬的人求情,心裡涌出幾絲不悅。他將那方白娟隨手往火裡一扔,火苗蹭地躥得老高,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在空曠的殿裡響起,焦味蔓延開來。嬴政卻像是什麼都沒聞到,自若地召來趙高,“今日馬車裡放的那些竹簡,是何人所書?”

趙高此舉本就是爲了躬逢秦王,但此刻卻不想表現的過於刻意,“奴才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那人叫做韓非,主張嚴苛治國。”

“趙高,”秦王來了精神,“現在就去把這人給寡人傳來!”

“大王!”趙高雙腿一屈,“這人不在秦國!”秦王沒有說話,趙高這才抹抹額頭上的汗,“這人在韓國,是韓國王室的一個旁支公子,如今已是四十好幾了,始終不得韓王安信任,鬱郁不得志。”

“若是此人,能爲我所用……罷了,你起來吧。”

趙高這才謝恩起身,默不作聲地進前一步,“大王,其實大秦也有這樣的人才。呂相門客李斯就和韓非同出一脈,兩人都是荀子的學生。這兩人主張十分相似。”

秦王興趣懨懨,“你且下去吧,有事了寡人再叫你。”秦王啜了一口綠釉瓷杯中的茶水,隨意放在了趙高手上。

摒退了趙高,秦王一個人走入富麗堂皇的後殿。他常想,人世間最是嚮往這樣的繁華,可他卻在這樣的繁華中落得滿腔孤寂。象徵着王權的厚重帷幔一層又一層,遮蔽了世人的目光。然而,這本屬於他一個人的地方,卻有了別人!

在那玄、赤兩色交織的帳子環繞的龍榻上,赫然有一個雪白雪白的身影。除了一層薄可透|肉的紅紗,那身上竟然什麼都沒有!這一幕確實香|豔,但秦王的心底卻泛起一浪高過一浪的噁心。趙姬,還是把那個禮物送過來了!真讓他這個做兒子的心驚!

秦王剛想叫人,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全身灼熱,猶如置身於火中!牀榻上那女子翻了一個身,一張熟悉的面龐呈現在他的眼中。不知道是不是燭光太盛了,她的臉如同夏日盛開的芙蕖一般妍麗。偏偏是這時,她還不知死活的呻|吟一聲,那如斯的媚|眼也緊緊盯着他。秦王三步兩步跨了過去,先做再殺也不遲!

紫蘇只覺得整個人渾渾噩噩極了,身上那怪異的感覺讓她只想拼命的哭泣喊叫。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這個地方,簡直就像仙境一樣。寬大暖和的牀榻,窮盡奢華的裝飾。但是那難受的勁兒就是揮之不去。

光影婆娑間,她彷彿是看見了那日在小院門口見到的少年郎,他拂下滿身的落梅,輕笑着朝她走來。然而,仔細一看,卻不是那日溫柔如水的少年郎了。他的臉上帶着和她一樣的迷惑,還帶着憤怒,似要隨時殺了她一般。

紫蘇此時的身子已軟如水一般了,然而她還是回了一點神智,趙姬!是趙姬!她今日才從城裡回來,趙姬便宣了她去用膳。趙姬拉着她的手親親熱熱的,講了許多體己的話。她昏昏沉沉的就在趙姬宮裡睡了過去,醒來卻到了這個地方。

他越走越近,她早已被那些如潮水般翻涌的難過吞噬。然而,一陣冷光之後,她有些頹然的從牀榻上滾了下來,她的手腕冒着殷紅的血。這樣的痛覺讓她有片刻的清醒,趁着這空擋,她用剛纔那把從秦王腰間抽出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樣在秦王手上劃了一道。

秦王被捱了這麼一劍,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他坐在牀榻上,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先前紫蘇還和他對視着,不一會兒之後,整個人卻喪氣的垂下頭來。眼淚充斥了她的一雙大眼,早知趙姬會用這種方式,她還不如忤逆趙姬死得早點,也好看一些。唯一令她驚訝的是:秦王竟然是他!

紫蘇低頭看着不着寸縷的自己,心頭一陣陣愧疚翻涌而至。

秦王還是沉默不語,紫蘇心裡更是苦極了。她不想死,也不想像現下這般屈辱——光|裸着身子被一個男子凝神看着。況且,他們倆均是被下了藥,餘毒未散。

半晌,嬴政才用修長的食指擡起她的下顎,“怪不得寡人三番五次見到你,原來早有預謀。聽說母后命人教了你不少本事,怎麼不一一使出來?”秦王的手勁兒本來就大,此時更是帶了盛怒,就那麼一會兒時間,紫蘇的下巴已經被他掐得一片青紫。

紫蘇的心劇烈的跳動着,不用秦王掐死她,她自己完全可以呼吸衰竭而死。可是她不能死!她還要回趙國,家裡爹爹、阿母和妹妹都在等着她。哪怕忍辱偷生她都得活下去。此刻,紫蘇已經忘記了自己到秦王宮的初衷——一睹千古一帝的風采。真正見到時,卻沒有半點的欣喜。怕,真是怕極了!

“奴婢不敢!”她斂聲細氣,“奴婢在初見大王時,就與大王說過,大王必定會成爲一位偉大的帝王。除了大王自己,沒有人能夠左右大王。奴婢不願……是以方纔傷了大王。”

兩人的手腕子上均有一道不深但着實不淺的口子,是方纔紫蘇爲了喚回兩人的理智強行從嬴政腰間抽出他的佩劍所割傷的。血滴滴答答地流着,兩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流爲一道涓涓細流。

嬴政擡手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心想這女子遇事竟然有那麼幾分果敢。然而,下一秒嬴政的心情就更沉重了。如若今日趙姬的重點不是那春|藥,而是讓這果敢的女子用這樣的方式來取得他的信任。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很快秦王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以趙姬那樣的思維,最多也就是培養幾個市井間常見的玩物來迷惑他罷了。趙姬所認爲的,女子可以運用的手段,僅此爾爾。

秦王一把扯過紫蘇還在滴血的腕子,一不做二不休在龍榻上抹了幾抹。那個……紫蘇的臉立刻就燒紅了,好歹她也是學過房|中|術的人,她太過明白牀上那灘血像什麼了。看着那灘嫣紅,秦王的嘴角微微上揚,對紫蘇露出一個殘忍的笑,“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寡人就讓你死!”

紫蘇被嚇得失語,瞪大了眼睛,只知道楚楚可憐地看着秦王一個勁兒地搖頭。紫蘇想的是,如果嬴政不殺她,那他便是要堅定的和未來的始皇陛下站到一塊兒了。既入虎穴,出之不得,便只能與猛虎狼狽爲奸了。

做完這些,秦王覺得身體內被生生壓抑下去的那股子反應又上來了。紫蘇也不好過,她滿眼含淚的看着秦王,她纔不要着了趙姬的道。

秦王解了自己的外衫,隨意丟到紫蘇身上,“穿上!”這才端坐了身子,憤怒地喊着趙高的名字。

秦王暴怒的吼聲從殿裡傳來,趙高連忙滾了進去,看到的狼藉一片的內殿,還有跪在地上的女子。更要命的是,秦王竟然受傷了。秦王抿着脣,生氣時的秦王常常是這幅樣子。秦王不說,趙高也不敢多問,只是有條不紊的宣了太醫,順便也給地上跪坐的女子找了合身的衣服。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的傷口都被包紮好了,那藥的餘毒也被解了。秦王的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一個“查”字撼動了整個寢宮。此人若是被找到,必將死無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