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急忙想要蓋住補丁,那又羞又窘迫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
葉如意本來就看沉香不順眼,外加上她喜歡的慕容祈又似乎對沉香另眼相看,這讓葉如意越發吃味。瞧見沉香衣服上有補丁,正好奚落她。於是,故作驚訝的大叫:“大姐,你……你怎麼穿的這麼不像樣呀?真是太丟人了。”
葉如意說的很大聲,衆人聽了都開始竊笑。卻沒人注意到,老夫人的臉已經慢慢黑了。
沉香一臉的尷尬,心裡卻在冷笑。這個葉如意簡直就是神助攻,她以爲這樣一說,會讓她顏面掃地,可真正丟人的只會是整個葉家。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如今當着外人的面,看到沉香穿的如此寒酸,那擺明了就是家裡人苛待她。這事若是傳揚出去,丞相府的人就丟盡了。
葉雲華是個會看眼色行事的七竅玲瓏人,這事若是鬧大,第一個倒黴的就是當家的顧氏。
所以,她立刻便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了沉香肩上,抱歉道:“大姐,我不是故意的。回頭,我賠你一件新衣服。”
老夫人的臉黑似鍋底,卻隱忍着沒有發。
她本想着,等二殿下離開,再細細詢問沉香。沒想到,平日裡不愛管閒事的慕容祈竟然自言自語的來了一句:“一個相府小姐,穿的倒像個下人。”
老夫人聽到這句話,眼神越發冷峻。沉香神色始終都是怯怯的,好像自己犯了多大錯似的。
慕容祈瞧着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對她越發好奇。
他總覺得,能畫出那般風骨的《百菊圖》之人,定不會是個任人捏扁搓圓的軟柿子。尤其是,他開口的時候,她投過來的眼神。有震驚,有疑惑,有不解……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厭煩。
雖然,很快她便又低下頭去,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但是慕容祈知道,這個女孩不簡單。
慕容祈一句話,就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厲聲喝道:“張媽,傳喚顧氏到我的百壽園。”
張媽跟了老夫人大半輩子,已經很久沒見老夫人這麼生氣了。於是,立刻領命去找顧氏。
沉香扶着老夫人離開,其他人戰戰兢兢,也不敢擅自離開,便也跟着去了百壽園。
慕容祈望着女眷的背影,目光卻始終未從沉香身上移開。直到她們消失不見,慕容祈才苦笑着搖了搖頭,對於一個才見一面的人,他竟然就出手幫了她。
這根本就不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因爲無權無背景,所以,慕容祈向來都是明哲保身,若沒有利益,絕不會做多一件事,多說一句話。可是,今天,他竟然不求回報的幫了一個在丞相府不受寵的小姐。按他的性格,要幫也應該幫葉雲華。
她的母親馬上就要成爲相府夫人,而葉雲華也一直被相爺當做未來貴妃教養。
若能娶到葉雲華,對他的人生將起到決定性作用的。
葉雲浩見慕容祈又搖頭又苦笑,覺得不解,不過,看他剛纔在看沉香,便忍不住問:“殿下,你不會看上那個鄉下丫頭了吧。”
慕容祈還未開口,葉雲浩便擺了擺手,一臉鄙夷道:“當着外人的面我尊稱她一聲大姐,可在我心裡,她連我的洗腳婢都不如。殿下,你是幹大事的人,見過的美女車載斗量,應該不至於好這一口吧?”
慕容祈笑了笑,不置可否。
葉雲浩與慕容祈交往頗深,他最喜聞樂見的是,自己的二姐能與慕容祈交好。這樣,他才能一心一意的輔佐慕容祈。他們的關心必然是更加鐵的。不過,葉雲浩暫時沒有說,這次慕容祈與父親見過面之後,自會有分曉。
“好了,別管那個鄉下丫頭了。我們先去見父親吧。”
慕容祈頷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走吧。”
此時,百壽園,屋中。
老夫人漠然的接過張媽手中的茶,品了又品,始終沒說一句話。
顧氏與蕭氏坐在下首,其他姐妹也都分坐兩邊,只有沉香依偎在老夫人腳邊給她捶腿。
偌大的屋子裡,薰香升騰,靜的連跟針掉地上都能聽到。
蕭氏本來沒有通知她,可是,她一聽老夫人火急火燎要找顧氏,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她怎麼可能放過看競爭對手吃癟的機會呢。
所以,整個屋子裡,只怕最得意的,就只有蕭氏了。她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忐忑不已的顧氏,當先站起來,打破了平靜。
“沉香,來,這是三孃的一點心意。”說着,就從手上褪下一支上好的鐲子套在了她手腕上,“早知道你過的這般拮据,三娘說什麼也要去看看你的。”
蕭氏每一句話都是火上澆油,傷口撒鹽。聽得顧氏,恨不得上去撕爛蕭氏的嘴。
可是,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穩住。顧氏給葉雲華使了個眼色,平日裡老夫人十分寵溺小輩,尤其葉雲華能說會道,十分得老夫人的心。
現在,只有她出來安撫,方能解了她的圍。
葉雲華很快收到信號,站了起來:“大姐,母親現在管着一大家子,難免有些疏漏。你有需要儘管張口,都是一家人,別不好意思。”
“二妹說的是,都是我不好。二孃已經對我很不錯了。”沉香知道,知道自己越是示弱,老夫人就會越發覺得她可憐。
這不,沉香剛說完,老夫人立刻便冷聲道:“若真忙不過來,便讓老三代勞吧。我看老三倒是不錯。”
顧氏只覺得急火攻心,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暈過去。
她打拼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纔站到這個位置,豈能拱手讓人。於是,立馬垂下頭道:“老夫人,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錯。我原是交代過的,可那些下人一個個都是懶骨頭。說不定,我給大小姐的東西都被剋扣了。”
說到這裡,立刻大叫道:“蘇嬤嬤,你下去好好跟我查,查出誰在搗鬼,立刻攆了出府。”
好一個李代桃僵,這是把自。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丫頭捧着一隻精緻的黑漆小木匣走了進來。
顧氏親自打開,裡面全是銀票和銀子。這少說也有一二百兩吧。
衆人紛紛驚歎,這時,顧氏把沉香的手從蕭氏那拉過來,語重心長的說:“好閨女,你可千萬別誤會二孃。二孃待你的心,就跟待雲兒是一樣的。現在府裡的下人叼的很,我越是慈善,他們越是不守規矩。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定好好整頓府中家奴。”
說着,把小匣子扣上,放在了沉香手裡:“雖說銀子俗氣,但也最實用。這是二孃的一點心意,早說要送給你的,偏巧這段時間一忙,又給忘了。”
沉香在心中冷笑,這顧氏果然是會做表面功夫。只怕她來的時候,就知道老夫人要訓她,才得意準備的。不過,臉上仍舊誠惶誠恐的推辭:“二孃,這,這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收下吧。”
沉香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顧氏這才鬆了口氣,對老夫人道:“這家,我管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什麼紕漏。再說,三房沒經手過,很多事太瑣碎,太累,我實在不忍心累着她。”
蕭氏撇了撇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竟然也沒有異議。
顧氏知道,這關算是過了。不過,爲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她對沉香道:“這丫頭也是送給你的。我調教了好些年,這丫頭聰明伶俐,是個好幫手。將來誰要再欺負你,讓這丫頭直接來回我。我替你做主。”
沉香往那邊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因爲這丫頭不是別人,正是連翹。沉香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顧氏送給自己丫頭,便是在自己那安插了一個眼線。
那時候自己還傻乎乎的覺得,顧氏對自己真好。
這連翹也真是八面玲瓏,對她更是殷勤備至。她想起自己要被嫁給慕容祈的那天晚上,連翹還在勸她:“小姐,這婚事是夫人好不容易纔給你求來的。你想想看,一個皇之驕子,多少達官顯貴的千金想嫁還嫁不了呢。”
她又想起,每次她對顧氏母女有誤解的時候,連翹便會對她說:“小姐,你可千萬別多心。像夫人和二小姐那麼善心的人,已經很少見了。夫人對您可比自己的親女兒還要親。她若是知道,您還防備着她,該多傷心啊。”
……
一次次的勸慰,讓沉香打消了疑慮,全身心的信任着這些人,可是結果呢?
真是冤家路窄!沉香乖巧的朝顧氏行禮:“謝謝二孃。”
顧氏點了點頭,輕輕替她理了理腮旁的髮絲。那畫面,簡直就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可是誰能想到,這背後究竟有多少的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