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懸,幽蘭的天幕上星羅棋佈。
沉香正枕着胳膊,望着窗外發呆,這時,門瞬間被踹開,李氏不耐煩的吆喝她:“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餵豬!”
李氏披着外套,睡眼惺忪,一看就是起夜回來,順道催她做事。
以前沉香總是磨磨蹭蹭,沒少挨李氏的辱罵。這一回,沉香好不拖拉,立刻乖覺的站起來說:“舅母放心,我這就去。”
李氏沒想到沉香這麼識時務,臨走的時候,還在吩咐:“喂完豬,去做飯,飯好了之後,去東山把地裡的草給鋤了。”
沉香都一一應下,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
此時,月華如水,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她熟練的弄好豬食,去豬圈餵豬。只是,看着幾隻肥頭大耳的豬過來搶食的時候,葉沉香嘴角劃過了一絲邪笑。這一回,她不但要替李氏餵豬,還想順便把馬也餵了。
想到這裡,沉香便徑自朝馬棚走去……
等天亮的時候,沉香已經在東山睡了一覺,準備回去了。只是,剛走到半路,便看到李氏火急火燎的跑過來。
沉香還沒開口,李氏便脫了自己的衣服,披在沉香單薄的肩膀上,無比和善的說:“好孩子,累壞了吧。走,趕緊跟我回去?”
這李氏沒發燒吧?整個人怎麼像中了邪?
一路上李氏都緊緊握着沉香的手,對她比自己的親女兒還親。這讓沉香十分不適應,不過,從李氏這反常的行爲,沉香有了一個強烈的預感,丞相府可能來人了。
“沉香,以前我對你嚴格一些,也是怕你學壞,你可莫要放在心上。”李氏說着,把頭上的珠釵取下,插在沉香亂糟糟的頭髮上,端詳了片刻,說,“如今相爺派人來接你,舅母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點小意思,你就收下吧。以後回了丞相府,可別忘了照拂我們。”
沉香興中冷笑,我不弄死你們就罷了,還照拂你們?你莫不是天真的以爲,我葉沉香是傻子?
不過,臉上一副感激的樣子:“謝謝舅母。你放心,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沉香不會忘的。”
李氏這才鬆了口氣,到底是小孩心性,給點好處就被收買了。
正說着,李家門口停着的華貴大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她一身菸灰色對襟外褂,上面繡着暗紋,看上去低調,實則做工極爲精巧。這個人葉沉香再熟悉不過,她正是顧姨娘的心腹,葉雲華的奶孃,蘇嬤嬤。
葉沉香進了丞相府之後,她明裡暗裡沒少給沉香使絆子。
此時,她瞧見葉沉香,便自然的拉過沉香的手,滿眼心疼的說:“大小姐,我是蘇嬤嬤,我來接您了。這麼多年,您可受委屈了。”
當年,因爲這一句貼心話,沉香便把她當成了好人。那慈祥的眼神,親暱的態度,讓忐忑的沉香放下了防備。而如今,她再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感動了。
沉香不動聲色的抽出手,微微一笑:“蘇嬤嬤,那我們現在就走吧。”那吩咐的口氣,讓蘇嬤嬤心頭一跳。她還以爲這鄉野丫頭,做事說話必然會畏畏縮縮,沒想到,這麼快就擺起了小姐架子。
蘇嬤嬤準備把沉香扶上車,李氏在旁邊旁敲側擊的說,拉扯大一個孩子不容易如何如何。
蘇嬤嬤自然知道,李氏想要錢。於是,從翻雲滾邊的窄袖中掏出一張百兩銀票,準備給李氏。這時,卻見沉香一把奪過銀票,天真的問蘇嬤嬤:“這錢是給舅母的嗎?”
“是啊,她把小姐養這麼大,給些報酬是應該的。”
沉香卻當着兩人的面,把銀子折起來,揣進了懷裡,風輕雲淡道:“照這麼說,我在李家當牛做馬這些年,收點小錢也不爲過吧。”
李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若是讓丞相大人知道自己如此虐待他女兒,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急忙擺了擺手:“大小姐說笑了,照顧不敢當,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沉香“嗯”了一聲,毫不猶豫的上了馬車,吩咐馬伕趕路。李氏看着馬車漸行漸遠,氣的跳腳,白花花的銀子,說沒就沒了。
就在這時,君兒捂着受傷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跑出來,大喊:“娘,不好了,咱們的豬全死了!”
“什麼?”李氏一家全靠餵豬養馬過日子,這八頭豬和三匹馬是她們的全部家當。
李氏聽了,嚇得幾乎暈倒,急忙回家,路過馬廄的時候,往裡面看了一眼,卻見昨天還好好的三匹馬此刻也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李氏再也受不住打擊,“嘭”一聲暈倒了。
此時,丞相府的馬車正飛馳在回京的路上。此次來接沉香,丞相府似乎並不想招搖,所以總共就來了三個人。一個車伕,一個丫鬟,一個老媽子。
蘇嬤嬤仗着自己是顧氏的心腹,年歲又大,所以也當自己是個主子,一直吩咐那丫頭和沉香做事。當年,葉沉香敬她是長輩,所以,一直鞍前馬後的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