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望着裘染倉皇逃離的背影,不由得笑彎了腰。
這時,卻聽見一個促狹的聲音:“原來,你這麼牙尖嘴利呀。”
沉香扭頭,正看到葉雲華與葉雲浩以及慕容祈朝這邊走了過來,說話的人正是慕容祈。
葉雲浩一臉嫌棄:“沒規矩,真是給我們丞相府丟人。”雖然沒有提名帶姓,但是卻正對着沉香說的。
沉香斂起了笑容,心裡有些怒意,這時,卻又聽葉雲浩呵斥沉香:“還不快見過二殿下。”
沉香咬了咬牙,給慕容祈行了禮,慕容祈示意她勉勵。這時,卻見葉雲浩吆五喝六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趕緊走吧,若是衝撞了殿下,那罪過可不是你承受的起的。”
沉香本來就不想在這裡多待,可是越聽他說話,沉香就越不高興。
他這是招呼奴才呢?
“三弟,聽說你與殿下治理水患有功,得了皇上賞賜?”沉香並不離開,而是坦然說道,“大姐還沒去跟你道賀,真是恭喜恭喜啊。”
葉雲浩因爲這次的功績,已經傲的翹尾巴了。這段時間又有這麼多人來恭喜他,他早已經樂的不知道東南西北。聽見沉香道賀,他是一點都不稀罕,甚至覺得厭煩:“這跟你沒什麼關係,你有空想着溜鬚拍馬,倒不如回去好好練練女紅。”
沉香也不惱怒,只是淡淡的說:“只是皇上他老人家眼神不太好,一個目無尊長又驕傲自大的人,怎堪重用?”
這峰迴路轉,夾槍帶棒的話,讓葉雲浩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你說什麼?”
“我說——”她擡起頭,微笑着看向葉雲浩,說的極慢,“你目無尊長,驕傲自大,不堪重要!”
葉雲浩這幾天已經被人吹捧到了雲端,現在被沉香這般羞辱,氣的揚手就要打人。
沉香眼神冷冽,絲毫不懼:“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大姐。在殿下面前,你張牙舞爪,就不怕殿下笑話嗎?”
葉雲浩看了慕容祈一眼,慕容祈果然微笑了起來。他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這揚起的手,打下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時間尷尬不已。
葉雲華急忙出來替葉雲浩解圍,她先是拉住葉雲浩,勸道:“三弟,大姐剛從鄉下回來,做事說話都直接,你莫要跟她一般見識。”
這話的意思是,她葉沉香不識大體咯?
葉雲華前世的時候,就是這樣,總是喜歡當着大家面裝好人,表現自己多麼善良大度。今日慕容祈在,她自然也是充當和事老的角色,說完葉雲浩,又反過來對沉香道:“大姐,三弟有做的不當的地方,你罵他兩句也是應該的。但何必說的那麼嚴重,又是當着殿下的面,咱們鬧起來,不是給爹爹丟人嗎?”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而且是恰當得體,沉香都不得不佩服葉雲浩厲害。
不過,她以爲自己會因爲慕容祈在場,就所有收斂嗎?她還真就不屑這個二皇子。
沉香微微一笑,擡起頭來,眼波凌冽:“二妹的意思是我咄咄逼人,給三弟找麻煩了?”葉雲華沒想到,她當着二殿下的面竟然也這般冷嘲熱諷。當下便一副受驚的樣子,弱弱的說:“二妹不是這個意思。”
沉香往前了一步,氣勢逼人:“那你是什麼意思?”
葉雲華一副要被嚇哭的樣子,求助的看了慕容祈一眼:“這……這……”
“二姐說你也是爲你好,你少在這裡欺負人。我告訴你,你最好把你在鄉下的那些野蠻習性給改改,否則,闖了禍,誰都幫不了你。”
“三弟這是看不起我了。”沉香冷笑了一聲,眼神如寒冰般冷庫,“三弟常跟殿下外出走動,可知這天下百姓並非人人豐衣足食,爹爹身爲朝廷命官,自當報效國家,體恤百姓,可是三弟一口一個鄉野丫頭,是覺得自己比鄉野之人高貴嗎?我請問,若是沒有百姓支持,父親如何爲官?若無百姓繳納稅銀,父親的餉銀從何而來?你們身上的綾羅綢緞,你們吃的喝的,又是哪個給你們的?”
葉雲浩姐弟聽了,一句話也說不出。沉香卻又笑了,不過,這次她那雙像寒冰一樣的眼睛卻是看向慕容祈的。她質問道:“殿下,臣女今日斗膽問一句,治理水患,可是三弟一人出力?沙包是他一個人抗?泄洪是他一個人放?還是,他指揮千軍,上行下效?”
慕容祈只覺得這雙眼睛像天上的明月,這張臉如傲雪寒梅,她的周身都彷彿散發着誘人的光。這種外如寒冰,心如烈火般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似乎每次遇見,她都會給他別樣的驚喜。尤其是她這樣看着他的時候,倔強中帶着冷漠。若換成別人,早被他拖出去打死了。可是,她越是大逆不道,他越是覺得有意思。
沉香靜靜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慕容祈訕笑了一下,說:“雖不是他親力親爲,卻也是他忙前忙後。”
“也就是說,葉文浩上不能指揮督陣,下不能與民同甘共苦了。”
慕容祈沒想到沉香反應這麼快,他還想說什麼,沉香卻不給他接話的時間,直接看着葉雲浩道:“一個徒有其名之人,比鄉野之人還要卑賤!”
“你罵誰卑賤呢?”葉雲浩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大,竟然連慕容祈都不怕。
他剛要發怒,葉雲華急忙拉住葉雲浩道:“三弟,爲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口齒伶俐,鹽酸刻薄,你說不過她的。賓客還等着我們呢,我們走吧。”
“好一句爲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沉香也豁出去了,既然說她尖酸刻薄,那她就尖酸刻薄一回。沉香立刻便攔住葉雲華的去路,“不愧是親姐弟,簡直就是一丘之貉。別忘了,你也是女人,你這般明槍暗箭的,擺明了是不把我這個大姐放在眼裡了。”
葉雲華一退再退,之前佯裝柔弱,本以爲慕容祈會出手,沒想到慕容祈竟然完全沒有英雄救美的意思。葉雲浩那張僞善的面具快要被撕破了。可是,現在公然跟她對罵,也有失身份。
葉雲浩只能咬牙裝到底:“大姐,你誤會了……”
“葉沉香,你到底想怎麼樣?”葉文浩沒想到這女人這麼胡攪蠻纏,眼下賓客都在翡翠園,葉振濂也忙着應酬,只怕所有人都到了,就等着他們呢。他現在可不想在這兒跟葉沉香浪費時間。
可葉沉香偏偏不急不緩,就是攔着路不讓走。
她薄脣輕啓,淡淡道:“我要你們給我道歉!”
“你想得美!”葉雲浩瞪大了眼睛,他沒聽錯吧,這女人是不是瘋了!就算她是大姐,可他還是葉家獨子呢。自古便是男尊女卑,讓他給一個女人低頭,門都沒有。
葉雲華也幫腔道:“大姐,你也太得理不饒人了。”
“我今日就是不饒了,如何?”沉香擺出無賴的架勢,葉雲華也無計可施,只好朝二殿下盈盈一拜:“殿下,還請爲我三弟做主啊。三弟雖然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可是大姐她也太無禮了。”
慕容祈看也鬧的差不多了,葉沉香口如刀劍,已經把這姐弟倆打的落花流水了,便想着讓葉沉香賣他個人情。也好借坡下驢,各自安好。
然而,他還沒開口,就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真是熱鬧!”
不遠處走來一個年輕英俊的公子,此人眉目如畫,俊秀挺拔,白衣似雪,高貴儒雅,淡淡一笑,已是風華無雙。此人不是別人真是慕容潯。他走過來,朝慕容祈一拱手:“皇兄。”
慕容祈雖然也是人中龍鳳,可是眼神太過陰翳,他人前都是溫和謙遜的模樣,可是卻總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那是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清冷,不像慕容潯坦蕩灑脫,宛如正午的驕陽。
葉雲華瞧見他,眼睛滿含情義,慕容祈心細如髮,敏銳的發現了這變化,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畢竟,他幾次三番的示好葉雲華,葉雲華都是淡淡的,沒想到,她看見慕容潯居然就怦然心動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慕容潯差,可是卻處處受他壓制。他表面上一派淡然,可是心底裡早就恨死了這個皇弟。
“四弟,你也來道賀啊?”慕容祈拱了拱手。
衆人急忙給慕容潯行禮,慕容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眼睛在衆人身上逡巡一圈,調皮的笑了笑:“剛纔你們說話,我可全聽見了。不如,我來評評理吧。”
葉雲華以爲,自己告了狀,慕容潯定然不會再偏袒沉香。
慕容潯一開口卻說:“我覺得大小姐錯了。”葉雲華提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葉雲浩也急忙抱拳道謝:“多謝四殿下主持公道。”
“我還沒說完。”慕容潯話鋒一轉,瞥了沉香一眼,促狹一笑,“大小姐錯在不該浪費脣舌對牛彈琴。一個目無尊長,不知進退的人,你能指望他有多大成就呢?官場風雲變化,盛時不知收斂,只怕也只能風光一時。”
一席話說的葉雲浩臉色大變,沉香卻震驚的擡頭看着慕容潯。
慕容潯朝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沉香的心猛然一跳。她以爲……以爲他再也不會理他了。
爲什麼,他還對她這麼好?沉香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急忙垂下了頭。
慕容祈把他們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心中更是怒火高漲,可越是生氣,他表現的越是雲淡風輕。他拍了拍葉雲浩的肩膀,朗聲道:“四弟說的不錯,還不快給大小姐道歉。”
葉雲浩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急忙說:“四殿下教訓的是。”然後恭恭敬敬的朝葉沉香拜了拜:“大姐,是三弟錯了,還請大姐息怒。”
沉香懶得理他,無聲的跟二殿下與四殿下行了禮,便離開了。
葉雲浩沒聽到沉香出聲,一直不敢擡頭。許久之後,慕容潯才笑着說:“人都走了,行了,你們趕緊去赴宴吧。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說完,立刻順着沉香的方向去了。
葉雲浩本來還想邀請四殿下入席,沒想到,他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而葉雲華與慕容祈卻是一樣的心中焦急,因爲他們都發現慕容潯似乎是追沉香而去了。葉雲華暗暗握拳,慕容祈已是心中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