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中)
慕容寒煙心裡明鏡似的,她猜測,此時鳳臨閣掌門應該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給她爹,上面會寫,用青霞劍換你女兒的命之。
畢竟這是江湖上慣用的伎倆,末了,那掌門估計還要加一句,今晚就送到,否則我們就撕票。她這個大肉票可是價值連城,然而在別人看來她作爲沉香閣唯一的大小姐,似乎是閣主最爲重視的人,不過,以她對自己親爹的瞭解,他對青霞劍的寶貝程度不亞於他這個女兒。
所以,她現在知道自己可真是禍福難料了。
慕容寒煙正唉聲嘆氣,想着自己如何逃脫,然而,沒想到這世界上最不可能來的人竟然來了。這個人她幻想了無數回,沒想到再見面居然是這樣的場景。江玉辰抱着臂站在牢門外面,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慕容寒煙我告訴你,馨兒若死了,我定要你陪葬!你最好給我想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我要你好看。”
慕容寒煙看着他掏了掏耳朵,他說的這麼大聲,她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的憤怒。這句話在涼亭的時候,他已經付諸行動了好嗎?再說,慕容寒煙覺得以她本人的力道,一隻貓都殺不死,更何況是什麼馨兒。慕容寒煙望着他,心裡想,這麼危言聳聽,嚇唬一個蹲大牢的人,忒不厚道了。
似乎看她太過淡定,江玉辰非常不淡定的吼:“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要了你的命。”若不是大牢足夠堅固,她甚至懷疑他會直接把牢門拆了,捏死她。
慕容寒煙打了個寒顫,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什麼解藥?”下毒這種卑鄙手段,他們名門正派可幹不出來。於是,言辭懇切的說:“我就射了個飛鏢,可別想什麼事兒都賴我身上。”
顯然江玉辰不這麼想,這回他真的一掌就把牢門劈成了兩半,逼近了慕容寒煙。
慕容寒煙立即縮起膀子,倒退了兩步,驚恐道:“幹嘛?準備殺人滅口啊?”
江玉辰壓住內心的火氣,單膝跪地,屈辱道:“只要你救她,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陪你逛街,吃餛燉,甚至……”
“夠了。”慕容寒煙打斷了他,她確實很想得到他的感情,可不是現在,也不是以這樣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沒有下毒,他爲什麼就是不信呢?
“我的飛鏢沒有毒,信不信由你。” 慕容寒煙掏出一枚飛鏢,扔給江玉辰檢查。江玉辰拿着飛鏢看了看,若有所思道:“傷馨兒的飛鏢不是這樣的。”他又擡頭看了一眼慕容寒煙,眼神探究,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她。
被自己喜歡的人冤枉,心裡真不是滋味。慕容寒煙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妥協了。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丟給江玉辰,老大的不樂意:“這是惠安師太給我制的解毒丸,世間百分之九十九的毒都能解。拿去吧。”
可江玉辰接到藥瓶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還說不是你下的毒。”
我去!帶解藥的,難道都會下毒?這大哥什麼邏輯,她若想殺死情敵,何必再拿解藥出來。她吃飽了撐的?
江玉辰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慕容寒煙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他的背影了,步履匆匆,瀟灑偉岸,卻不知留給她多少傷心和絕望。
也許是思念的太投入,慕容寒煙突然覺得心口悶悶的。她捂住心口,暗罵自己笨蛋,解毒丸給江玉辰一顆就行了,她怎麼全給他了。這解毒丸是惠安師太專門給她調製的丹藥,三年前老爹的仇家來尋仇,打不過爹爹,竟然給了她一掌。
那人掌中有毒,差點就要了她的命。若不是惠安師太恰巧雲遊至此,救了她,說不定她早就去閻羅殿找牛鬼蛇神喝茶了。
這三年,她按時服藥,舊疾復發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以爲她已經痊癒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還是隨身攜帶着解毒丸。沒想到,好死不死,竟然在這個時候又發病了。
她暈倒前,無不悲哀的想,鳳臨閣地真邪,她來到這裡,還沒追上心愛之人,就要命喪於此了。
事實證明,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因爲慕容寒煙這種一天不惡作劇就會難受死的人,居然沒死。
她睜開眼,發現竟然躺在自己的牙牀上,翠西正坐在牀下的踏板上,抱着貓打瞌睡。被她驚醒之後,翠西開始扯着嗓門朝外喊:“快通知老爺,小姐醒了——”好像,一眨眼,她就會跑了似的。
慕容寒煙有很多話想問,可話還沒說出口,翠西就一個勁兒的說:“是姑爺把你抱回來的。你不知道他抱着你的時候,有多緊張。”
慕容寒煙剛想問,那江玉辰呢?
翠西又搶着說:“小姐,奴婢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你真的跑去追江玉辰大俠,而且還追到手了。真是大白天見鬼啊。”
這麼比喻真的恰當嗎?慕容寒煙已無力吐槽。
翠西說完,老爹進來了,又開始說。從她娘死的早,他沒好好照顧她開始,一直說到他不應該爲了一己私利,拿她的幸福和生命開玩笑。一直說的老淚縱橫,痛苦不已。
她爹一喝酒就是這副德行,莫非今天又喝酒了?
慕容寒煙正思索,結果他爹一拍大腿,決定:“我現在就把鳳臨閣的婚事給退了,再不讓你受委屈。”
喂,等等,這變化是不是有點太快了。慕容寒煙還沒來得急阻止,老爹已經風一樣離開了。她想了想,江玉辰本來就不喜歡她,退了婚,也好。
可沒想到,父親的退婚信上午剛發出去,下午慕容寒煙就收到了江玉辰的飛鴿傳書。
洋洋灑灑一張紙,她就讀出了一個意思:慕容寒煙,我們私奔吧,順帶捎上青霞劍。
慕容寒煙歡喜極了,哼着小曲收拾衣服,還囑咐翠西好好照顧老爹。翠西一邊捋貓毛,一邊淡定的說:“小姐,你不是說姑爺有喜歡的人。那現在跟你私奔,不是擺明了設的圈套嗎?”
“說不定他移情別戀了呢?”慕容寒煙撇了翠西一眼,搖頭道,“你這亂嚼舌根污衊人的毛病,得改改啊。”
“小姐,奴婢覺得姑爺可能想要青霞劍。”
連翠西都看出來了?哎,她是不是真的很傻?慕容寒煙嘆了口氣。其實,她早就知道江玉辰不想娶她。從她千里迢迢把親手熬的粥送到鳳臨閣,他卻隨手把粥送給了隨身小廝開始;從她笨手笨腳把繡了半個月的荷包寄給他,卻從未見他帶過開始;從她無數次的製造機會與他偶遇巧遇不期而遇,卻只能從他臉上看到厭惡開始,她就知道他不喜歡她。
可感情就是這樣,沒有公平可言,也沒有理由可講,一頭扎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知道,江玉辰的師父一直想要她們沉香閣的青霞劍,只怕若是得不到青霞劍,鳳臨閣不會罷休。
許是看出她對江玉辰一往情深,鳳臨閣掌門又逼江玉辰使了一招美男計。
明知是圈套,她也認了。
誰讓她就是喜歡他呢。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夜黑的有點詭異。
慕容寒煙這個不孝女把自家的寶貝偷了出來,跑到兩人約定的地點——城外小樹林等候。
她在冷風中等啊等,等的腿都麻了,也沒見江玉辰過來,而是等到了一羣黑衣人。
數十名高手齊齊抽出閃着寒光的大刀,慕容寒煙打了個哆嗦,她病還沒好,怎麼可能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
這個夜晚註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它有可能成爲慕容寒煙的喪生之夜。
慕容寒煙三年前就體驗過瀕臨死亡的滋味,所以,她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連江玉辰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就死。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青霞劍,拼命抵抗,風聲,刀劍聲不絕於耳,她身上臉上手臂上很快就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她不敢有絲毫喘息,拼盡全力的進攻、搏殺,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已經筋疲力盡,除了粗重的喘息和噴灑的熱血,她眼前已漸漸模糊。
江玉辰,你怎麼還不來呢?你再不來,我可能就等不到你了。
力氣被榨乾那一刻,最後一個黑衣人也被她屠殺。林中遍地屍體,她遙遙的望向遠處,他的身影終於出現了。雖然姍姍來遲,但到底是來了。
慕容寒煙想笑,想喊他,可現在,她除了僵硬的半跪在地上大喘息,什麼也做不了。
江玉辰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眼中蒙了一層悽色。尤其是看到披頭散髮渾身浴血的她,更是快步走過來,一把把她攬進了懷裡。他的力氣那樣大,幾乎讓她的骨頭揉碎了。
她想呼痛,可喉嚨乾的像火燒,她實在沒力氣說話。便任由他抱着,靜靜的享受在他壞中的片刻溫暖。他在她耳邊輕輕道:“小嵐,若有來世,我必不再負你。”那沙啞的聲音,和落在脖頸上的熱淚,讓慕容寒煙渾身一震。
他是在爲她哭嗎?他原來一直是在乎她的?
可爲什麼她活着的時候,他對她那麼絕情,如今以爲她死了,便這般溫柔?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不該出聲,告訴他自己沒死。他若知道她沒死,會失望嗎?
思來想去,死這種事又裝不長久,所以慕容寒煙還是動了一下。在儘量不嚇到他的情況下,發出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額,不必來世了,就今生吧。”
江玉辰果然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丟開她,冷冷道:“你騙我。”
翻臉之快,好像剛纔哭的那麼傷心的人不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