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這位穆姑娘人微言輕,但到底終於有一個人來爲她們求情了。
宮女太監的命自來便是最賤最不值錢的,隨便哪個主子不高興了,都能拿他們出氣,打板子受刑是小的,如今天這般打殺,是常有的事。
很少有人爲他們求情。
這位穆姑娘,明明自身難保,若不是有晉王世子撐着,只怕比他們還慘。
沒想到,她卻不顧生死,來替他們這些素不相識,更不相干的奴才們求情。
宮裡自來講的就是利益交換,沒有好處,誰會冒這個險替不相干的人求情?
可是,他們這些人,一沒權,二沒地位,有何利供人可圖?
這姑娘是腦子笨還是傻啊?
可是不管如何,有人救總比沒人救好,或許,看在晉王府的面上,太子真的能放他們一馬,饒了他們呢?
淑妃跟前的五品女官卻心生憐惜,扯了扯穆清瑤的裙帶。
穆清瑤垂眸看她。
女官搖頭,滿眼死寂。
其實,穆清瑤覺得最無辜的就是她,最對不起的也是她,人家混到五品女官的地位也不容易,定是吃過不少苦頭的。
好端端的,因着自己與淑妃鬥法,成了利用品,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擡眸冷冷地看向太子。
太子目光一沉,冷厲地盯着穆清瑤:“你真當本宮不敢對你如何麼?本宮不過是疼愛阿離,讓着阿離罷了。”
穆清瑤根本不理會他的狠厲,平靜地說道:“我能救她。”
她指的是淑妃。
太子怔住。
“太子因淑妃遇險而震怒,放了這些無辜的侍從,我便救活淑妃娘娘如何?”穆清瑤不容置疑道。
“你救?哼,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你能救?”太子一臉的不屑。
“我說能救,自然有把握,不過,若殿下再耽擱下去,便是大羅神仙來,也未必能救了。”穆清瑤不耐煩道,淑妃在水裡泡了不少時間,天寒地凍的,水裡更是冰寒刺骨,加之又被夜笑離踹了一腳,再不施救,確實難以活命,她死不要緊,連累這些無辜侍從,實在於心難安。
“殿下,殿下,就讓穆姑娘試試吧,反正娘娘也……也到了這個地步,太醫又束手無策……”一旁的秦太太忍不住勸道。
“是啊,殿下,就讓她試試吧。”說話的是文太太,她是吏部尚書的繼室,淑妃娘娘的繼母,先前一直沒敢上前碰淑妃,這會子見淑妃真的快要斷氣了,纔出來說句話。
“你當真能救?”文家人發話了,太子也不好板着不肯,緊盯着穆清瑤道。
“如果不出意外,是能救醒她的。”穆清瑤淡定地回道。
“如若救不醒呢?”太子微眯了眼。
“救不醒又如何?她盡力了,還是太子哥哥想拿她的善意要脅她,救不醒就要了她的命?”夜笑離不知何時悠悠然出現在穆清瑤身後,清潤的眸子泛起淡淡的陰戾之色。
所有的人都看向太子,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穆姑娘會極力去營救這些低賤的侍從宮女,但到底是一番好意,加之她若真的能救活淑妃,此事的影響也要小許多,不然,堂堂皇妃在太后壽辰之日意外淹死,着實不是什麼好事,太子卻遲遲不同意,是何居心?
在場的,不管是官太太們,還是公子小姐,全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家屬及皇親國戚,太子若再爲難穆清瑤,着實與他的名聲有損。
夜笑離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就開得他下不來臺,原本,他確實是想借此來爲難穆清瑤的……
“小離,你怎麼總誤會哥哥的意思,哥哥只是怕她沒個輕重,救不好人不說,反而害了淑妃娘娘……”
“都說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原本她就只剩下一口氣,頂多這口氣再被清瑤治沒了,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還是太子哥哥希望阿離再來一腳?”夜笑離冷笑道。
“殿下,娘娘她……”太醫驚呼道。
“好,本宮就答應你,若你能救活淑妃,便放了這些奴才。”太子心頭的急,終於應下。
穆清瑤大喜,忙開始救人。
“不過,如果你誇大話虎弄本宮,本宮就連你一起處罰。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宮。”太子到底還是補充了一句。
這個男人的心胸真狹窄,怎麼當上太子的?
也是,大錦國的皇帝也不怎麼樣,養出來的兒子自然格局也小,小家子氣得很,可惜了那張俊如萊昂納多小李的臉,還有那健碩性感的身材。
當初接受殺人訓練時,自然也接受了自救救人的訓練,穆清瑤雖不太懂中醫,但簡單的急救方法還是懂得的,先前若非太子橫插一腳胡攪蠻纏,她早出手救了淑妃了。
但願拖的時間不太長,人還有救。
當她將淑妃抱起,並附下身去,捏住她的鼻尖,做人工呼吸時,言若鴻哇哇亂叫着衝過來:
“喂,小寡婦,你幹嘛,你是禁斷百合嗎?連皇上的女人你也敢搶?”
穆清瑤一口氣差點沒岔了,我去,這廝也是穿越過來的嗎?竟然曉得百合是什麼。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象看怪物一樣看着穆清瑤,還從來沒見過如此救人的,幸好那是個女子,若是男子,她也這麼救麼?
那還成何體統?
周遭一陣抽氣聲,穆清瑤定住神,懶得理睬言若鴻這隻花蝴蝶,繼續做人工呼吸,然後,再做按壓。
終於,淑貴妃噴出一大口水,終於悠悠醒轉。
太子搶上前一步,剛彎腰,又想起什麼,直起身來,命令太醫:“快,給娘娘治傷。”
太醫大喜過望,向穆清瑤致謝:“多謝姑娘,姑娘這法子可否教教下官。”
穆清瑤道:“有機會再說,大人還是先救人要緊。”
淑妃醒來時,睜眼看到一張年輕的,充滿活力,又清麗絕豔的臉,這張臉的主人,在落水之前,還被自己拿針刺過手,耍過一個小計謀。
“娘娘,今天若不是穆姑娘,您可真的就……”太子還算說話算話,放過了一衆待死的侍從,剛死裡逃生的侍女爬到淑妃面前哭道。
侍女是真心感激穆清瑤,若非她,自己和這些姐妹們都會無辜慘死,穆姑娘真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包括淑妃娘娘。
淑妃怔怔地看着穆清瑤發呆。
穆清瑤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穆姑娘——”
穆清瑤回頭,正是那位五品女官,她的身後,正是那幾個和她一樣,才從鬼門關被救回來的侍從們。
五品女官撲通跪下,其他侍從也齊齊跪倒,向穆清瑤磕頭。
“謝穆姑娘救命之恩。”女官道。
穆清瑤有些不自在,其實她們所遭之禍也是由自己引起,該是她說對不起纔是……
正要說什麼,夜笑離過來挽住她:“起來吧,好生服侍你們的主子。”
女官深深地看了夜笑離一眼,起身而去。
“還真是救活了,多虧了穆姑娘。”
“是啊,沒想到,這位穆姑娘如此能幹,又心地善良。”一旁的太太們由衷地誇起穆清瑤來。
王妃感覺倍有面兒,笑容越發燦爛:“原本妃也想不能,阿離怎麼就會選中穆姑娘呢?如今看來,我家阿離的眼光,果然是很厲害的。”
當孃的,果真時時刻刻都喜歡誇自家兒子,兒媳好,也是兒子的眼光好,挑的人好。
頓時,只太太幾個全都附言,說得王妃更加喜氣洋洋。
文夫人悄悄擠過來,向王妃一拜道:“王妃,今兒個若不是穆姑娘,娘娘她……她怕是凶多吉少,今兒不太方便,待回到府上,必定與我家大人一起,去府上致謝,王妃您真是討了一位好媳婦兒。”
文夫人是繼室,又素來不得淑妃喜歡,所以今日出事,她一直不太敢往前湊,怕惹事上身,這會子淑妃被救醒,她也算鬆了一口氣,回去也好交待,繼母不好當,這聲謝,倒是誠心誠意。
太子這回什麼也沒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穆清瑤離去的背影。
“這下好了,娘娘醒了,快擡娘娘回宮醫治吧,再呆在此地,真要傷了風寒不可。”史太太最會看眼色,這時候再不送走淑妃這個瘟神,再出了差子就更不好了。
淑妃緩緩轉眸,看向太子,太子卻擡步向夜笑離追去。
淑妃疲憊地閉上眼睛。
太子攔住夜笑離:“阿離,今日之事,哥哥有不對的地方,你莫計較。”
夜笑離懶懶地瞥他一眼:“太子哥哥平日這種事做得又不少,阿離計較不過來啊。”
太子臉色一紅,尷尬笑道:“什麼話呢,哥哥素日還是很疼你的好嗎?怎麼年紀越大,心性反倒越發小器了,走,哥哥有件好東西要給你,你隨我來。”說着,拉起夜笑離就走。
夜笑離回頭看穆清瑤。
言若鴻指着自己的胸口:“有我在呢,看誰會吃了她。”
夜笑離笑,依言跟太子走了。
夜笑離一走,言若鴻就一把拽過穆清瑤:“小寡婦,快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救人法子的?”
穆清瑤原本懶得理他,眼波一轉,笑道:“你想學?”
“想啊想啊。”言若鴻點頭如蒜。
“我可以教你,不過……”
“不過什麼?”言世子難得急切地問。
“你先溺一次水,我保證教你。”穆清瑤道。
言若鴻怔了怔,俊眉飛揚,“小妮子咒你大爺呢。”
“沒什麼比親身體驗更讓人記得住啊,這就是我教人的法子,你愛學不學。”
言若鴻的臉果然象吞了只蒼蠅一樣難看。
難得讓這個人吃鱉,穆清瑤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可言若鴻的臉只是僵了半秒,立即露出賤賤的笑,桃花眼微翹:“你是說,你也會象救淑妃娘娘一樣救我?”
穆清瑤怔住,這廝兩眼放光做什麼?他想哪裡去了?
“原來小寡婦你心裡喜歡的是本世子哦,其實你想親,也不用等到我昏迷不醒的時候啦,來,爺擺好姿勢,你想怎麼親,想用什麼姿勢都行。”看她怔住,言若鴻象撿了大元寶一樣開心,賤賤地說道。
穆清瑤擡膝就頂。
言若鴻一縱,跳開。
“又來,你個狠心的小寡婦,真想我言家斷子絕孫嗎?”
“你們兩個在打情罵俏?”夜笑離的聲音懶懶地從身後傳來。
言若鴻怔了怔,嬉皮笑臉道:“怎麼,夜世子是眼饞麼?”
夜笑離拿眼瞪他,一把攬過穆清瑤:“眼饞什麼,你頂多就能過過嘴癮,人是我的。”
“切,兇婆子一個,也就你喜歡,本世子纔看不上呢,太子給了你什麼好東西,你這麼快就回了,我也要一個去。”說着,紅色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喂,你和言世子爲什麼不怕太子?”穆清瑤很納悶,也一直不清楚言若鴻的身份,只知道別人都叫他世子。
“爲什麼要怕他,我犯法了嗎?”夜笑離滿不在乎,只是眼底泛起淡淡的厭惡之色。
“可他畢竟是儲君啊,不是跟見皇上差不多麼?”
“你很怕他?”夜笑離沒有正面回答,反問。
穆清瑤聳聳肩,她是現代人,骨子裡就沒什麼等極觀念,自小學的便是適者生存,強者爲尊,太子看起來外強中乾,這種人有什麼好怕的?
慈寧宮就在前面,夜笑離拉着穆清瑤的手停下:“你和母妃一塊進去吧。”
太后的壽宴還沒開始,這會子來慈寧宮的,當然是與太后親厚的親眷命婦。
由王妃親自帶着穆清瑤給太后祝壽,意義當然不同一些。
穆清瑤皺了皺眉,她今天來的目的其實是想推銷自制的鑽石首飾,可不想就把終身給定下來。
“你送給太后娘娘的禮物真是我店裡的首飾麼?”
“娘子不信爲夫的麼?”將她的猶豫看在眼裡,夜笑離脣角微翹,湊近她的耳畔道。
這人就沒個正經。
擡手就捶他。
“喲,世子爺來了,快,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安嬤嬤正好出來望人,看到夜笑離高興道。
“走吧。”夜笑離拉着穆清瑤往裡走。
“哎,這位是……穆姑娘?”安嬤嬤眼睛都快脫窗了,穆清瑤前次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雙腿早就斷了,這才過幾天,就好生生地站在面前,真讓人難以相信。
“給安嬤嬤請安。”穆清瑤知道她是太后娘娘跟前最得力的嬤嬤,忙行禮。
“這如何使得,奴婢給姑娘請安了。”安嬤嬤忙回禮道:“還真是個好姑娘,前次沒看清,今兒一見,可真漂亮,太后見了肯定喜歡,快進殿吧。”
太后殿裡早就圍坐了不少宮妃,皇后娘娘和睿貴妃自然也在,看見穆清瑤進來,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夜笑離帶着穆清瑤圍圈兒行了禮,懶懶道:“沒什麼好奇怪的,我請了離笑天來,他的藥好。”
離笑天!
皇后娘娘讚歎道:“難怪呢?那可是個鬼醫,只要他肯出手,就沒有治不好的病。”
“穆姑娘傷好了,我家阿離的氣色都好多了,過來,阿離,讓皇祖母瞧瞧,可好利索了。”太后娘娘滿臉都是笑,眼神在夜笑離和穆清瑤之間睃來睃去。
夜笑離拿出祝壽的禮的送上:“是清瑤親手設計的,皇祖母,你瞧瞧可心不?”
太后一聽,大眼笑成了月彎兒,高興地接過,打開,整個殿黨似乎都被照亮了。
“好漂亮的項鍊啊。”睿貴妃由衷地讚道,眼睛亮晶晶的,她素來喜歡珠寶首飾,今日也是穿戴一新,雖然只是貴妃規制,但經她精心搭配出來,比皇后娘娘的後服后冠還要出彩。
太后手中的項鍊特別亮,看不出鑲的是什麼寶石,所以,讓她更加好奇。
“真好看,亮閃閃的,阿離,這上面鑲的什麼寶石啊,沒見過。”皇后娘娘也讚道,寶石亮,款式也是以前沒見過的,新式又別緻,安嬤嬤笑着替太后試戴,頓時將太后身上其他首飾給比了下去,特別亮眼。
“回娘娘的話,是鑽石做的。”穆清瑤回道。
“鑽石?還真沒聽說過。”睿貴妃一臉茫然。
“鑽石是西洋的泊來品,西洋人最喜歡拿它製作珠寶,而且這種寶石最爲堅硬,永不會變色,變形,硬度最好。”穆清瑤解釋道。
“最爲堅硬?”夜笑離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不錯,所以,鑽石寓意忠貞不渝的愛情,有句經典詩形容它: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這種寶石,最是純淨無瑕,堅硬惕透。”穆清瑤完全沒有注意到夜笑離的臉色,興奮地介紹着。
“原來是代表最忠貞不渝的愛情麼?”夜笑離又狀似隨意道。
“是啊,如果有要訂親的,用鑽石作聘禮是最時尚,最誠心的,因爲鑽石代表着堅定的信念,更代表忠貞啊。”穆清瑤道。
“穆姑娘,你可還有別的鑽石飾物,快給本宮瞧瞧。”皇后娘娘不好拿太后的項鍊看,心又癢癢的,忙問道。
“自是有的,這是慶豐祥出的新品,市面上還沒得賣,皇后娘娘若是喜歡,小女就送給您了。”穆姑娘忙拿出另一款的項鍊來,雙手呈上。
“呀,那怎麼好意思。”皇后接過一看,果然與太后娘娘的款式不一樣,鑲的鑽稍少一些,不過,照樣精緻閃亮,款式也別緻大氣,很佩皇后雍容華貴的氣度。
“確實好看,穆姑娘還真有心。”睿貴妃離得不遠,睃了一眼之後,酸溜溜地說道。
“小女自是給貴妃娘娘也備着了,就怕貴妃娘娘不喜歡。”這點穆清瑤早想到了,呈上禮品盒。
睿貴妃的臉色這纔好轉了些,不過,穆清瑤送給她的是手鍊,而非項鍊,睿貴妃手腕白如皓月,豐潤瑩玉,皇上平素便最愛看她的手,也沒少誇。
穆清瑤送的手鍊不僅鑲了鑽石,中間還夾着紅寶石,紅白相間,戴在手腕上,越發顯得皓腕如玉,優雅搶眼。
“果真是好東西,你這孩子,還真有心。”睿貴妃由衷讚道。
在坐還有不少皇妃王妃公爵夫人,自是非常羨慕這三位頂極貴人,不過心裡也明白,穆清瑤又不是土豪,絕沒有每人都送禮的道理,只是,看三位貴人都戴得好看,自是想觀瞻。
“淑妃今兒怎麼還沒來,她若見了,肯定喜歡。”皇后隨口道。
睿貴妃聽了眼裡露出輕蔑地笑:“皇后還不知道吧,淑妃落水了。”
睿貴妃比皇后晚來一點,她的耳目又多,廊橋上發生的事,自是有些耳聞。
“什麼?淑妃落水了?”皇后一臉震驚。
“沒事了,幸好有穆姑娘。”王妃正好進來。
“穆姑娘救了淑妃,哎,別說,這位穆姑娘可真是個菩薩心腸,不止是救了淑妃娘娘,還救了那些侍從呢,好幾條人命,幸好有穆姑娘。”史夫人跟着王妃一起進來,行過禮後,也附合道。
太后大奇,便問發生了什麼事。
史夫人口才好,便繪聲繪色將來的路上,上廊橋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太后聽完後,眼神湛湛地看着穆清瑤:“你這孩子,以後這種事,還是少沾邊的好。”
這倒與別的娘娘一片誇讚之聲不一樣,但穆姑娘卻聽出了內裡的善意。
宮裡不比民間,遍地都是暗刀子,在宮裡行事,步步危機,摻合的事越多,危險就越大。
“是,清瑤記住了,謝謝太后娘娘。”
可惜是個商家女,身份太低了些,太后眼神微黯,示意她往自己身邊來。
穆清瑤便往前多走了兩步,卻並沒有站到太后身邊。
這小小的距離卻讓太后微怔,脣角慢慢勾起一抹淺笑,倒是個知事的孩子,有自知之明。
很明顯,晉王妃和阿離都相中了她,若換了其他女子,怕是求之不得,上杆子往前湊,生怕這天上掉下的富貴泡了湯去,可她,卻似乎並不熱絡,平平淡淡的,這種氣度,倒不是一般的商家女能有的。
因着皇后與睿貴妃都戴了最新式的鑽石首飾,王妃也把夜笑離替她買的拿出來顯擺。
原本貴夫人之間,愛的就是首飾服裝,大家便都拿着王妃的項鍊傳看,一時都愛不釋手,便問:“娘娘在哪買的,這東西既華美,又高貴,真襯您的氣質。”
“阿離說是穆姑娘親手設計的,她呀,在城南開了家店,慶豐祥,你們聽說過沒?這種鑽石首飾,全京城也就她一家有得賣,你們真喜歡,可以讓她給你們專門設計,定製。”王妃不遺餘力地介紹道。
“咦,聽說淑妃娘娘的孃家在那條街上也開了家銀樓,對了,叫……紅豐祥,裡面的首飾也不錯,都是娘娘平日裡戴過的款式呢。”一位貴夫人道。
“紅豐祥哪裡比得上慶豐祥,那是百年老店,又是穆姑娘親手設計的首飾,這種鑽石,紅豐祥也沒有,幾位真喜歡,還是去慶豐祥的好。”讓人意外的是,文夫人主動說道。
淑妃孃家開的店,自然就是文夫人家的產業,她自己都這麼說,自然沒錯,幾位貴夫人便商量着,哪天去慶豐祥訂貨,又拉着穆清瑤問款式。
“皇祖母,孫兒還沒給您拜壽的呢。”夜笑離挨着太后坐着,慢悠悠地給太后剝着桔子。
“剛纔不是拜了麼?還送了這麼好的禮物。”太后笑道。
“那是清瑤給您老人家的,不是孫兒的。”夜笑離邊說邊睨了穆清瑤一眼。
“哦,阿離還有更好的禮物給哀家?”太后一聽,高興了。
“不錯,這件禮皇祖母盼了很久,孫兒終於要替您完成心願了,您高興嗎?”夜笑離道。
“是什麼?”太后茫然地問。
夜笑離站起身來,緩緩走向穆清瑤,拉起她的手,將她牽到太后跟前:“皇祖母,孫兒今年二十了,平常人家的孩子,這個時候早結婚生子,爲家族開枝散葉了,阿離身子不好,這些年一直沒有成親,讓祖母擔心,是阿離不孝,今天,孫兒就正式向穆姑娘提親,圓了您這個心願。”
原本鬧哄哄的殿堂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驚訝地看着夜笑離,太后的臉色更是複雜,既高興,又有些失望與無奈。
王妃則不停地抹着眼淚,她的離兒,終於要成親了,不是高門貴女又如何?重要的是阿離喜歡,只要是阿離喜歡的,王妃就接受,就疼她寵她。
皇后臉色有些難看,她原是想把自個的侄女許配給夜笑離的,可是,夜笑離一直不喜歡,但她素來性子和暖,加之穆清瑤與賀家不對付,對於皇后來說,晉王府的事,她沒必要摻合,晉王爺夫妻唯此一個兒子,看成掌中寶,眼中珠,順着晉王世子,便是順着晉王爺,對自己和太子只有好處。
睿貴妃臉色很複雜,也同太后一樣,既高興,又失望,她是二皇子的生母,賀相如今是支持二皇子的,晉王妃又是她的嫡親妹妹,二皇子有這一文一武當朝兩大重臣支持,不怕奪不了位。
如果阿離再聚個高門,便更能增添二皇子的助力,可惜,卻選了這麼個低賤的商家女,一點用處也沒用。
但這孩子素來身子差,病殃殃的,就算成了親,也不知能活得過四十不,算了,他高興就好,妹妹也能了了心願。
史夫人則是鼻子陣陣發酸,雲嫣爲了參加晉王世子選妃,在家辛苦了好幾個月,練舞,練琴,作詩作畫,那孩子的心思她是清楚的,喜歡夜世子,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世子妃沒選上,還落了一身傷回來,差點沒了命。
這,也許都是因果報應吧,以前她跟着賀雪落混,可沒少做陰毒事,好在,穆姑娘不是個計較的,不然,以後她成了晉王世子妃,還要報復雲嫣怎麼辦?
賀夫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穆清瑤,如果不是她,雪落又豈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那該死的公孫昊,當初雪落怎麼就瞎了眼,看上那麼個齷蹉東西。
生生拔了雪落十根指甲不說,還奪了她的身子,如今要他娶她,還推推脫脫,沒個爽快話,真真豈有此理。
而這一切,全拜穆清瑤這個賤人所賜。
可這個賤人,如今竟然真的要成爲晉王世子妃了!
這讓雪落情何地堪!
雖然早就知道他有這個意思,但從來就沒當真過。
當夜笑離牽着她的手走到太后跟前時,穆清瑤還有點懵,沒回過神來。
“你說,鑽石象徵忠貞不渝的愛情,象徵堅貞不屈,所以,我把這顆鑽石戒子戴在你的手上,也把我的愛情和終身託付給你,你一定要保管好。”夜笑離已經拿出戒子,套在她的中指上。
等穆清穆清瑤呆呆地眨了眨眼,樣子有點傻。
“看這孩子,是高興壞了吧。”王妃笑道。
“是啊,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啊,恭喜太后,恭喜離世子。”史夫人最見機,大聲道。
一時間,妃子貴夫人們,齊齊向太后道賀。
太后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也好,既然是阿離自己的選擇,就由着他吧,清瑤這孩子只是身世差了點,心地善良,人也不錯。
“阿離,你這孩子,也不早點知會皇祖母,一點準備也沒有,安心,安心,快去把哀家那套烏金衣拿來,給哀家的孫兒媳做見面禮。”太后邊擦着眼淚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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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出,殿內一片抽氣聲。
烏金衣啊,那是夜家祖傳寶物,傳說既柔軟又溫暖,冬暖夏涼,刀劍戳不爛,烈火燒不破,極品寶物啊。
據說,是要代代傳給嫡媳的,皇后是太后的嫡長媳,太后沒傳給皇后,也沒傳給次媳晉王妃,如若這兩個兒媳太后都不喜歡,按理,也該傳給太子妃纔是,可太后卻傳給了穆清瑤。
可見,太后有多疼愛夜笑離。
皇后的眼裡滑過一絲難過,睿貴妃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雖說阿離是她的親姨侄,可再親,又能親得過自己的兒子?
若能傳給二皇子妃,那纔是最好。
嫉妒之火熊熊在賀夫人的內心燃燒,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太過份了,多少年前,雪落就想要那件烏金寶衣,相爺費盡心機,也沒能在皇上那得到,原來太后藏起來了,而且,還傳給穆清瑤這個賤人,一個低賤的商家女,她也配?
安嬤嬤將烏金寶衣拿來,王妃喜出望外,故意忽略皇后與睿貴妃眼裡的嫉妒,替穆清瑤接過:“傻孩子,還不謝過太后。”
穆清瑤腦子裡一片空片,眼睛傻傻地看向夜笑離。
清俊的男子正淺笑晏晏,漆黑的眸光溫暖而甜蜜,如廣袤無垠的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星,他,清雅俊秀,如桂似蓮,丰姿如玉,偉岸如鬆,最難得的是,他疼她,寵她,視她如珠似玉,偏還家世極貴,這樣的鑽石男人,在前世,便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吧,應該有種被富貴砸中,福利彩中特等獎的感覺纔是,可是,爲什麼心裡有點堵堵的,悶悶的壓抑感呢?
是不喜歡他嗎?
好象幾天不見他,還有點想念。
那是害怕嫁入高門嗎?
前世今生,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漢子,何況,王妃比起顧氏來,不知要善良知理多少倍,有這樣的婆婆疼着,將來的日子肯定好過。
活了兩世,還是頭一回有人向她求婚,而且還是這般大張棋鼓,而且還是如此一枚優質男,爲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這孩子,是樂傻了吧。”太后戳着穆清瑤的腦門道。
“快,快給謝過太后娘娘啊。”王妃也暗暗拉她的衣袖。
這個時候若說聲:我不想嫁。會不會被羣毆啊。
求助似地看向夜笑離,那人清淺地笑着,清潤的眸子裡卻滑過一絲狡黠,在她耳邊輕語:“你敢不答應,我就立即吐血給你看。”
丫丫的,這是赤果果的威協,逼婚,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她知道,他吐得出,這廝吐血跟吐口水一樣隨便。
曾經她親眼看見過他在太后面前吐血時,太后有多着急,多心疼。只要她敢說不,他就會吐。
她就會成爲人民公敵啊,太后和王妃,還有一衆嫉妒她的貴太太閨秀們會一齊衝上來撕了她吧。
“清瑤姐姐,要惜福,阿離哥哥真的很好,他會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的,快答應啊。”一個溫柔的,略帶哭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有點熟悉,穆清瑤側目,只見秦夢煙清麗的大眼裡水霧濛濛,卻真誠而熱切地看着她。
她喜歡夜笑離,這個單純得如夢中輕煙一樣的女孩兒,和賀雪落只雲嫣這樣的心機婊不一樣,她是真心喜歡夜笑離的。
只有真心喜歡一個人,纔會在他向別的女人求婚時,如此真誠地祝福,成全。
她泫而未滴的眼淚,讓穆清瑤的心有些微的痛,也變得柔軟,下意識點了點頭。
“好,穆姐姐答應了,阿離哥哥,恭喜你。”秦夢煙的淚終於緩緩滴落,卻是笑而帶淚,看在別人的眼裡,象是喜極而泣。
夜笑離揉了揉她的額發,眼神親切:“謝謝你,夢煙。”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待她如此親暱,卻是在他向別的女子求親的時候,更是告訴她,他待她如手足,如兄妹。
秦夢煙的淚流得更兇了,她羞澀的轉過頭去,抽咽道:“阿離哥哥真是,跟我客氣什麼?”頭卻伏在秦太太的懷裡,拼命吸着鼻子,好讓自己爭氣些,別再流淚給人看。
“這孩子,跟自個要成親似的,看給她高興得。”秦太太心疼地撫着孫女的背,笑道。
宴席開在宣和殿,皇帝和衆大臣都在宣和殿等着。
“啓稟太后,壽宴要開席了。”總管來報道。
太后起身,左手牽着夜笑離,右手拉着穆清瑤,滿臉笑容地往宣和殿去。
羣臣見禮,拜壽過後,宴席開始,大家在歌舞中用餐,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氣氛很和諧。
如此盛大的宴會,賀相當然也在。
酒過三巡之後,太后對皇帝道:“皇上,今兒還有件喜事,告訴你,也讓你高興高興。”
皇上喝得微薰,笑道:“母后說的喜事是什麼?”
“就是阿離啊,他終於要成親了。”太后喝了幾杯果酒後,臉也紅紅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哦,果真是好事啊,可是哪位卿家的閨女?”皇上笑道。
“江南穆家的,皇帝你不是見過麼?阿離寶貝着呢。”太后道。
“江南穆家?那是哪位卿家,朕怎麼不記得了?”皇上一臉茫然。
“就是穆清瑤,穆姑娘啊,在刑部被殘害的那個。”他身邊的高公公湊近小聲提醒道。
皇上拿在手中的杯子驟然掉落。
咣噹脆響,所有的眼光全看了過去,歌舞也嚇得停下來了。
“穆清瑤?不是殘了麼?阿離你……”皇上神色有些吃驚。
“什麼殘了,人家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呢?清瑤啊,快過來給皇帝行禮。”太后有點不高興,皇帝大驚小怪做什麼,阿離喜歡纔是正經。
穆清瑤皺了皺眉,起身行禮。
皇上呆呆地看着行動自動,完好無損的穆清瑤,有片刻的愣怔。
“你……真的沒殘?”
“阿離請了離笑天,那位鬼醫還真是厲害,那麼重的傷,愣就讓他給治好了。”皇后在一旁解釋道。
離笑天曾經進宮給太后治過病,生生將落了氣的太后娘娘給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一次,鬼醫之名,名滿天下。
“原來是離笑天啊,怪不得。”皇上喃喃地說道,一回神,擰眉道:“可是阿離啊,你非要娶這麼個商家女麼?你可是皇族啊,親王爵位,你爹不在家,朕可不能這樣由着你來啊,沒得你爹回來了,又找朕鬧。”
“稟皇上,臣的爹只要臣肯娶,莫說是商家女,就是娶只母蚊子,他也會在夢中笑醒的,所以,這點皇上您就不用擔心了,臣保證爹爹不會鬧您。”夜笑離淡淡地說道。
“噗呲!”
有人忍不住發笑。
更多的則是嘲笑地看向穆清瑤。
穆清瑤橫眼過去,丫丫的,姐怎麼着也是美女一枚,在他眼裡也就比蚊子好一點?
“皇帝,這事你就不用管了,阿離年紀也不小了,身子骨又不利索,他肯成親,晉王就會燒高香了,你若橫加干涉,沒得這孩子又發倔,再也不肯成親了怎麼辦?再說哀家還蠻喜歡清瑤這孩子的,不就是個出身嘛,她身份不高,哀家給她封個郡主就是了,沒什麼大問題。”太后怕皇帝生氣,又會若得夜笑離不開心,忙道。
太后連給穆清瑤封郡主的話都說出來了,皇帝也沒辦法,上回他將穆清瑤打入刑部大牢出了事之後,太后可有好幾天沒睬他,給他甩了幾天臉子,算了,阿離反正……也是這樣了,娶親就娶親吧。
“郡主嘛,就算了,反正她嫁給了阿離,就是晉王的兒媳婦,朕的侄兒媳,誰敢輕看她不成?如此,朕就給他們兩個賜婚。”
“皇上,臣有稟要奏。”突然,賀相出列,向皇上一輯道。
“咦,賀相,你有何事?”皇上大感意外。
“臣先恭喜晉王世子,終於尋得可心人相伴。”賀初年瀟灑地向夜笑離拱拱手道。
夜笑離淡淡地回禮:“多謝。”
“臣是想借世子的東風,沾沾喜氣,臣上回遞的請婚摺子,皇上您可是忘記了?”賀初年定定地注視着皇帝,俊雅的臉上帶着柔和的微笑。
皇帝眼神一直道:“朕怎麼會忘了賀相的摺子,只是……”
“皇上,臣有事啓秦。”北靖侯早就坐不住了,列席而出。
“靖北侯,你就不要來湊熱鬧了。”皇上覺得頭痛。
“皇上,臣多謝賀相對臣子的厚愛,但是,怒臣不能答應這樁婚事,臣子早已娶妻,絕不能停妻再娶。”北靖侯正色道。
靖北侯的話在象一個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羣臣中,激起不小的漣漪。
有不少人是知道北靖侯府這本經的,世子公孫昊娶的,就是現在正要成爲晉王世子妃的穆清瑤。
“要出事了。”史夫人湊近秦太太道。
“可真是好事多磨啊,對了,史太太,聽說你女兒受傷了,可好些了?”秦太太嘆了口氣,把話題扯開。
“多謝秦太太,雲嫣好多了。”
“聽說,若不是穆姑娘,史小姐怕是性命難保吧。”秦太太斜眼看着史太太道。
“是啊,穆姑娘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秦太太就不再說話,擡眸看事態發展。
“你……你兒子不是早就休了妻嗎?”史大人道。
“是本侯教子無法,才讓他不知天高地厚,小夫妻兩個吵個嘴,就鬧什麼寫休書,做不得數的。”北靖侯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你那兒媳呢?可是離開了侯府?”工部尚書孫靖海問道。
“是啊,那孩子也是被本侯那犬子傷透了心,本侯不怪她,只盼着她能回來,好好的跟犬子過日子就好。”北靖侯愧疚地看着穆姑娘,滿滿都是期盼。
穆清瑤只當沒聽見,侯爺對她的好,她記在心裡,但是,不能因爲侯爺良善,自己就要跟公孫昊那隻渣男混一輩子吧。
何況,賀雪落已經是公孫昊的人了,賀相爲了賀雪落的終身,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哪怕先嫁給公孫昊,再殺了他,讓賀雪落當寡婦,也比未婚先的好。
“那趕緊的,把人接回來吧,唉,現在的孩子們啊,真是越發的不懂事了,好好的小日子不過,鬧什麼呀。”孫大人撫着鬍鬚道。
“只怕侯爺是接不回去了,侯爺的兒媳,可不就是晉王府正要下聘的這位穆姑娘麼?”賀初年鳳眼微挑,嘲弄地說道。
此言一出,頓時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場譁然。
大家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穆清瑤。
雖然北靖侯世子休妻之事,和晉王世子選妃選了個商家女這兩件事早就鬧得沸沸洋洋,但到底還是有許多人沒見過穆清瑤,更不清楚,這兩件事的主角,其實就是她一個人。
本就是商家女,身份低賤,難配晉王世子,沒想到,還是個被休了的棄婦,晉王世子是瞎了眼麼?當初去參加選妃的,沒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人吧,哪個不是身世高貴,身家清白的?
他竟然誰也不選,選了這麼個不良不貞的女子,太讓人大跌眼鏡了。
還真讓他給說對了,這姑娘,真就比母蚊子強一點。
“皇上,這可使不得,皇家可不能跟臣搶兒媳啊。”秦太師出列,向皇上一輯道。
秦太師是出了名的古板端方,最重禮教。
皇上咳了聲,皺眉看着太后:“母后,您看這事……”他原就不滿意穆清瑤,這會子正好,有藉口了,不用他出面,自有人來攪合。
“請問太師大人,大錦朝是不是有律法,不許休棄,和離的女子再嫁?”夜笑離負手而立,淡淡地問道。
“自然沒有,女子被休,或是和離,是可以再嫁的,可是,北靖侯不是說……”秦太師的話還未說完,夜笑離便拿出一張契書遞過來:
“此乃北靖侯夫人親筆寫下的解除婚約的契書,請老太師過目。”
“如此,倒確實是北靖侯府的不對了,侯爺,此契書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秦太師看完之後,指着契書道。
“無知婦人,是本侯治家無方,讓她私底做下此等下作事,清兒,爲父的向你陪不是。”北靖侯在大殿之上,聖駕前,當着羣臣的面,正正經經地向穆清瑤作輯。
他一個長輩,如此誠心誠意地向自己陪罪!
如果不答應,別人會怎麼看?
這是又要把自己往風口浪尖上推的節奏啊。
逼婚麼?拿幾年的公媳親情來相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