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瑤的鼻子很酸,酸得她想哭,多少年以來,她是穆家人人疼愛的乖乖女,因爲乖,所以,她在家人面前總表現得樂呵呵,沒心沒肺,個性又率直,有什麼不快全在嘴巴里說了,所以沒有人會在意她是不是也會難過,也會受傷。
姐姐打小身份就不一樣,又嫁得不好,爹和孃的心思都在姐姐身上,姐姐就夜空中的星星,耀目的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所以,不止是家人,連她喜歡的那隻花蝴蝶眼裡也只有姐姐。
還是頭一回有人對她說,你這麼傻,沒人護着可怎麼辦?
清婉垂下頭,暗暗地吸着鼻子,纔不想讓他發現,自己被感動了呢。
只是,在本的抗拒與厭煩消散了不少,擡起小臉時,脣角帶着笑,美目含嗔:“誰傻了?你才傻呢,你真是皇子麼?就沒見過你這樣憨的皇子。”
說着,清婉大步向前,那裡有一片櫻花,雖然還不到開花的季節,但林子裡寂靜安寧,清婉不高興時,都會去林子裡走走。
二皇子隨意地跟在她身後,清婉走着走着,放慢腳步:“其實,她是想改的。”
她冒冒然來了這麼一句,也不管二皇子聽不聽得懂。
二皇子果然擡眸看她。
“她是想變好的。”小婉回頭,正眼看着二皇子:“她跟姐姐回來,就是想跟姐姐和好,因爲賀家她呆不下去了,可是,她在紅豐祥住着太冷清,沒有家的感覺,心裡沒着沒落,又到底年輕,還是想爲自個將來打算的。
她又是心高氣傲的人,帶着個孩子再找人,實在難。而你身份地位樣貌樣樣都是絕佳,又是她的青梅竹馬,就盼着你能念舊情,能接受她,有時想想,其實她也蠻可憐的。”
小婉說話時,二皇子一直靜靜地注視着她,眼神溫柔明亮,等她說完,他漫條斯理地向小婉一輯,小婉笑道:
“你不用感激我善解人意,我也是跟姐姐學的,姐姐被她害得最慘,到頭來收留她的還是姐姐,姐姐最是能替他人着想。”
“非也非也,此一禮,並非謝你善解人意,而是感謝妹妹你終於眼光正常了,替小可正了名聲。”二皇了卻一本正經道。
小婉愕然:“什麼眼光正常,你是在罵我先前眼光不正?”
“非也,非也,妹妹你忘了怎麼形容小可來着?賴皮鬆子!身份樣貌絕佳可是妹妹方纔對小呆的評語,小可終於鬆了一口氣,至少樣貌上,是可以配得起妹妹你了。”二皇子道。
小婉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指着二皇子:“所以我說一大通你全沒聽進去,就聽見了我誇你樣貌絕佳的話?”
“非也,其他也聽了,只是樣貌絕佳這種讚美之詞,令人心跳打速,自然印象最深,要不,妹妹把方纔的話再說一遍,小可溫習溫習,確實有理的話,小可銘記在心如何?”二皇子又認真地說道。
小婉笑得直不起腰來了,先前因爲賀雪落的小算計而惹來的不快一掃而空,笑着提裙跑了起來:“喂,小可,前面有一坐小亭子,我們比比腳力,看誰先到好不好。”
“非也非也,小可不叫小可,小可名夜清琰,妹妹可以叫小可清琰哥哥,也可稱乎爲清琰公子。”二皇子急道。
“我就叫你小可了,來還是不來,可別說我佔你便宜哦,我先跑了。”小婉嬌笑着,拔足飛奔。
二皇子在原地笑得陽光和暖,等她跑出一半遠時,才腳尖一點,很快趕上,卻不肯超越小婉,在她身後半步遠之處跟着:“看不出,妹妹你的輕功不錯,小可只是馬上功夫好,輕功荒廢許久了。”
什麼荒廢許久了,明明就是比自己強很多,小婉也不說破,知道他是在照顧自己的面子,心裡越發對這個人討厭不起來,也許就象娘說的,很多人只見一面,不能就給人下定論,得多處處才曉得品性爲人。
到了小亭子時,小婉的額頭沁出密密的細汗,一隻大手拿着帕子不經意出現在她眼前,小婉側目,二皇子的眼神親切和暖,就象鄰家大哥哥般自然隨和,讓她的心防更加瓦解,隨手抓了他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汗,待遞給他時,這廝卻不肯收:
“妹妹用過,怎好再還給小可,該洗過了再還正是禮貌。”
好吧,纔好一點的印象立即變差評,還沒有被誰這麼嫌棄過,小婉忿忿地將帕子一扔,掏出自己的繡帕遞上:“賠你,沒用過的,這樣可以了吧。”
二皇子慢條斯理的接過,攤看帕子左看右看,還提起來對着光,似乎在看質地夠不夠賠得上他那條絲絹帕子。
小婉的臉就越來越黑,就聽他嘀嘀咕咕着:“繡功還湊合,可惜了,沒用過的,還好,有薰香,妹妹你原來喜歡荷桑的味道麼?”
既然會嫌棄!
自己的繡功比姐姐可是好了不止百倍好不好!
思婉氣得懶理這個人,賞景的心情也沒了,擡步就走,二皇子一副不知何故的樣子撿起自己那塊帕子追上來:“妹妹,妹妹,你怎地如此不講理呢?”
思婉氣急,轉身叉腰,怒視着他:“我怎麼不講理了?”
“人家送你東西,你不要可以說一聲,怎能隨手扔在地上呢,太沒禮貌了。”二皇子慢吞吞地說道。
那只是他給她擦汗的,哪裡就說送了。
再說,誰要個男人送的帕子啊。
思婉
子啊。
思婉扭頭又走。
“喂,妹妹,妹妹,東西送出去了,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你送給我的,我就珍藏着,禮尚往來嘛,你也該好好珍藏我送你的呀。”二皇子執着地追上來,提着那帕子在小婉眼前揚動。
小婉怒了:“誰送你禮物了?誰又要收你的?你這人怎麼胡攪蠻纏啊。”
二皇子一本正經地在小婉面前站定,一副阻攔的姿態,生怕她又跑了,認真地解釋道:“你看,這帕子是我送給你的吧,你當時可是二話沒說就接了,然後又擦了汗,說明你是很滿意我送出的禮的,可你又要還給我,也不怕人家傷心,我自然是不能再收回來的,你又送了我一個你親手所繡的帕子,我還是頭一回收到這麼好的禮物,自然要珍之重之,認真仔細地欣賞之後,再收起來,可妹妹你卻把我送你的扔在地上,這……這太傷人家的心了。”說着,二皇子精緻而又英俊的臉皺成了一團,悲傷的樣子,看着讓人心酸,象是天下最苦難的事都寫在他臉上了一樣。
小婉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理喻之人,明明不是這麼一回事,偏偏讓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好象她成了負心的那個……啊呸,什麼負心不負心,他們兩個什麼都沒開始好不好,不過是最平常的擦汗罷了,哪裡就惹出一段風流公案來了?
手一伸,小婉冷聲道:“我的帕子呢?”
二皇子頓時一縮:“做什麼?”
“還給我,你拿你的,我拿我的,如此咱們扯平。”
“怎麼可以這樣?天下還有這樣的理麼?”二皇子一聽,頓時大驚,幽怨地喊道。
“送出去的禮,哪有收回的道理,我要去找穆夫人評理,去問問嫂嫂。明明就是訂情信物,怎麼這麼快就麼悔,你太傷我的心了,太傷心了。”
他就這樣嘟嚷着一路往回走,手心裡還捧着小婉的那條繡帕。
小婉急了,這麼回去見孃親,孃親還不都信以爲真去,到底帕子這種東西太暖昧了,多少女子用來當作定情信物啊,而且,尤其是現在,他的帕子自己沒拿,他手裡卻捏着自己親手繡的那塊,丫丫的,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喂,你站住,不許去。”小婉追上前,張開雙臂一攔。
二皇子眼睛一亮,張臂將她的攬,緊緊地抱在懷裡:“我就知道,你還是捨不得我傷心的,就知道,小婉是最體貼,最善良的女孩兒。”
小婉被他熊抱着,緊緊的快要窒息,平生還是頭一回被父親以外的男人抱着,鼻間是清洌而又幹淨的男子氣息,耳畔能聽到他堅實有力的心跳,他高大而寬厚的胸堂溫暖厚實,而他的聲音,似乎由心底發出,帶着濃濃的情意,似乎這個擁抱,他等了很久,盼了很久,儘管纔是第一天見面,小婉卻分明感覺二皇子的珍惜與憐愛,怎麼可能,就算是一見鍾情,也不可能情深至如斯。
她的臉,忍不住一陣躁紅,想要掙扎,卻又動彈不了,只得乖乖的由他抱着,實在覺得透不過氣來,才道:“你放開我。”
連她自己也不相信,發出的聲音竟會嬌媚沙啞,讓她的臉更紅。
二皇子鬆了鬆手臂,卻還是擁抱的姿勢,垂眸看她,嬌俏而精緻的小臉因爲害羞,連元寶似的小耳朵尖都是紅的,越發的俏麗無雙,他頓時感覺一股熱流在身體裡躁動,情不自禁的附下臉去,捉住那紅潤的,小巧的,可愛的,又肖想多年的脣瓣。
小婉的初吻就被這個橫空冒出來的二愣子給奪了,很抗拒,應該推開他,再甩他一個耳光,然後罵他是登徒子,色狼,然後拿掃把打出紅豐祥去,可是……
可是,當他柔軟而極富彈情的脣含住她的時,小婉感覺自己象被雷擊中了一樣,渾身有電流通過,心跳快得讓她忘了呼吸,貝齒在不經意間被他撬開,於是,某個看似迂腐又木吶的男人,忘情地將她摟在懷裡,來了一場深深的,法式的溼吻。
一吻終了時,小婉還懵懂地依偎在二皇子懷裡喘着粗氣,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她呆萌的樣子卻讓二皇子再一次情動,又附下臉去,小婉這才後知後覺地跳開,愕然地瞪着這個奪了她初吻的男人,而對方正用柔得要溺出水來的眼神看着她,還一副慾求不滿,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
小婉嚇到了,捂住嘴,象兔子一樣,一跳幾丈高,逃得飛快。
二皇子沒有去追,一切進展下太快,太順,他自己都需要消化一下。
小婉肯定接受不了,因爲,在她看來,他們才見第一面,若沒有非常的目的,不可能會發殿得這麼快,只有夜清琰自己知道,這個女孩是他多年前就看中的,早就是他心中的皇子妃人選,睿貴妃這些年給他選了不少侍妾,他從來都沒給那些人任何名份,也從沒有碰過那些人,在外人面前,他與那些女人親親熱熱,一副郎情妾意的樣子,都是做給睿貴妃看的,因爲他的娘,太看重權位,把畢生的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他不忍心讓她難過,所以,爲了讓她開心,他儘量配合她。
但是,正妃的位置,是他的底線,那是他留給小婉的,誰也不能佔用。
他是賀相帶大的,自小跟親爹皇帝不親,卻跟賀相最親,他也知道賀相教養自己,扶持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因爲賀相不喜歡太子,需要一個籌碼來與太子爭,但他不介意,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喜歡賀相,人人眼中的佞臣,溫柔體貼起來,讓人難以招架,他很享受被賀相愛護照顧的感覺。
但賀相心裡有根刺,那就是穆夫人殷紫茹,誰也不知道,每每衣深時,賀相就會捂住胸口黯然傷神,那既恨,又悔,又怒的表情,讓夜清琰終身難忘。
有時,賀相會兩眼凝視着南方,一動不動,一站就是一個時辰,小小的二皇子有時會說:“南方有大雁麼?賀相若是想大雁了,去看她不就是麼?”
賀相那時眼睛一亮,抱起小小的他,運起輕功,騎上快馬,一日千里,幾天之後,到達一個不太大,卻很溫馨的院落裡,立在牆頭,看院裡的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帶着兩個小女孩兒玩耍。
大的那個,癡癡傻傻的不好玩,可小的那個真是玉雪一團,太可愛了,三歲的小人兒,有時還會學着照顧大的那個,常牽着姐姐的手走,告訴她,哪有水,哪有石子,別絆着什麼,那時候,夜清琰只有七歲,卻對那粉碉玉琢的小人兒愛得不得了。
賀相明明很愛那個女人,可從不現身,也不讓那家人發現他,每一次,奔襲千里,累成了狗,卻只躲在暗處,深牆之上,或是高樹之間,默默地注視着那一家人,一呆就是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又黯然地離開。
有時賀相太忙,很久不去看那一家人,二皇子自個想念了,也會提醒:“賀相,你說,小婉是不是又長高了?”
賀相也想念那家人得緊,便又帶着他暗自離京,又去偷窺人家一家人的日常。
在小婉毫不知情的那些歲月裡,其實有個男孩,每年都會來看她,看她由小糰子長成亭亭少女,再後來,二皇子去了軍營,就很多年沒有見過小婉了。
這些年在軍營,真是思念得緊啊,聽說父皇被廢,二皇子反而鬆了一口氣,儘管母妃一個勁的催他回京,接替太子之位,但他討厭爭權奪利,更不喜歡皇位,拖了又拖,捱了又挨,最後是賀相身死的消息讓他這個弟子不得不回來,拜祭賀相。
讓他驚喜的是,回京的第三天,他一大早走在大街上,竟然就有個女孩子追她,她氣呼呼指責他的神態真是太可愛了,原來只有幾年不見,她變得越發漂亮了,還如此義見,替人打抱不平呢。
上天不要對他太好啊,一回來,就遇到了夢中的小情人,夜清琰豈能錯過?
最讓他慶幸的是,小情人還沒雲英未嫁,最讓他惱火的是,小情人竟然有了意中人,而那個人竟然不是他,是另一個也很優秀的男人。
還好,那個男人沒眼光,竟然沒染指他的小情人。
他的寶貝,當然只有他知道哪裡好,只需要他來珍藏。
穆清瑤飯還沒做完,就聽說果兒被摔傷的消息,急急地出來,好在二皇子請來了太醫,太醫診治過,孩子並無大礙,只是頭上摔一個包。
賀雪落哭得傷心傷心,悽楚的樣子讓穆清瑤不知說什麼纔好。
故事中的小婉不見了人影,
也不知是害怕自己責罵溜走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倒是二皇子,過了一會子才從外頭悠悠然回來,面容正經,看不出什麼,但那星月般的眸子裡卻春意盎然,象是春天提前到來,早就花開似錦了一般。
賀雪落見到二皇子這般光景,哭得更是淒涼悲切,穆清瑤心中也瞭然了一些,微微嘆氣,趁着小婉不在,勸慰賀雪落道:“小婉不懂事,笨手笨腳的,雪落你別跟她一般計較。”
“姐姐,我不怪她,我只怪自己命苦。”賀雪落抽泣着。
二皇子進來,聽正好聽到這句話,悠悠然來了一句:“你若是命苦,姐姐就要撞牆去了,打小兒雪落你是我們幾個命最好的,就是我這個正經皇子也比不過你,我身爲皇子,父皇連正眼都不願意多瞧,母妃眼裡只有權勢,幾時肯花多些心思來教導和看顧,倒是你,你是賀相的掌中寶,是賀夫人的心頭肉,更是賀家三個哥哥眼裡的小公主,天下最好的,都給了你,你還命苦?”
這話確實不假,賀雪落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她自己找的。
“可是未婚先孕,孩子生下來,父親就沒了,前生命好,後半輩子呢,清琰哥哥,虧我爹當年那麼疼你,你還在說清涼話。”賀雪落道。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你自個留下什麼樣的腳印,走出來的路就是什麼形狀,怨不得別人的。”二皇子嘆了一口氣道。
賀雪落哭得更兇了,這一回,裝的成份少了,悲傷的成份更濃。
“雪落,二皇子的話很有道理,你前面走的路彎彎曲曲橫衝直撞,沒按軌跡走,自然會撞得頭破血流,但你還年輕啊,你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自己走出自己的軌跡,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啊,二皇子也好,姐姐也罷,只能扶你,卻不能幫你走。”穆清瑤苦口婆心道。
賀雪落揚起淚水蒙朧的小臉,滿懷希翼地看着穆清瑤:“姐姐,你還肯扶我?”
“爹爹把你託付給我,我就要負責下去,但是,雪落,別再耍小心眼了,你聰明,別人也不是傻子,再走以前的老路,就真的會衆叛親離,既便是將來到了下面,爹爹會抱怨,我也不會再對你心軟,你明白嗎?”穆清瑤的神情很認真,也很嚴肅。
賀雪落臉色一紅,愧疚地垂下頭,“我……我也不是真心想害小婉,只是
小婉,只是很嫉妒,我對清琰哥哥也沒有……沒有別的心思,就是……就是可憐果兒沒有父親……”
“我可以認果兒做乾兒子,雪落,賀相很疼你,臨上刑場前,給我下過一封信,讓我好好照顧你,可是你不能再象以前那樣了,沒有賀相的庇護,你再不可以任性胡爲,最重要的是,心要擺正,否則就算是賀相死而復生,他也保不住你。”二皇子面色沉靜,語氣威嚴中,帶着凜然不可抗拒的力量。
賀雪落知道,這是他能對自己做到最好的地步,再強求,便是逾越了,可是,當年……明明他就對自己很好,若不是自己的心思都被公孫昊吸引,他又怎麼可能會看上穆清婉這個身量還沒長齊整的小丫頭?
但是,再如何的不幹,自己也沒有了當初的風采,沒有了過去的籌碼,一個已經成爲婦人女了,孩子他娘,臭名昭著,憑什麼讓堂堂二皇子喜歡,接納?
能收果兒爲義子,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也給了果兒一個很好的未來,她該知足。
“多謝清琰哥哥,雪落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果兒,快來看你的乾爹,是不是很帥,很英俊啊,你以後,也要長得象乾爹一樣好看哦。”
她能接受最好,穆清瑤鬆了一口氣,又返回廚房做飯,卻發現,自家妹妹自窩在柴灣裡替她添柴。
“小婉,你怎麼在這裡?”她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眼神也是嫵媚如水,穆清瑤一時分不清她是嬌羞還是烤火了的緣故。
“我替你燒火,省得你一會子說我只會吃,不做事。”穆清婉大聲嘟嚷道。
穆清瑤看了眼外屋,笑道:“怎麼,和二皇子鬧彆扭了?”
“別提他,姐,他怎麼還不走,真賴在這裡用飯?趕他走好不好?”穆清婉真的很彆扭,更不想看見那個人,好端端的,不知怎麼就被人吃了豆腐了,還吃得一點氣也生不起來,好象有多心甘情願似的,可是,她明明就是喜歡言若鴻的啊,早就打定過主意,只要言若鴻一天不娶,她就一天不嫁,可是,被人欺負了,這算什麼事啊,不貞不潔?暈死!
“來者是客,再說我發現他也沒那麼討厭,對了,小婉,雪落跟他的關係不錯,他方纔認了果兒爲乾兒子。”穆清瑤道。
“還沒成親就有了兒子,誰願意嫁他,有沒有問過別人同不同意?”小婉小聲嘀咕道。
穆清瑤聽到重點,意外頭:“小婉,你是不是喜歡他了?不然他認兒子關你什麼事?要你來吐槽?”
“誰喜歡他了?你別亂說。”穆清婉蹭地一下從柴灣裡站起來,就往外衝,正好二皇子晃悠悠地進來,雙眸含笑看着她:
“喜歡小可很丟臉麼?妹妹不是才說過,小哥身份樣貌都是絕佳的麼?”
穆清婉更羞,正好姐姐用異樣的眼神看過來,她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擡手就向二皇子打去:“你胡說些什麼?”
二皇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神情認真地說道:“跟我進宮見母妃吧,正好,也勸勸她,別再做無謂的爭鬥。”
這話太過正經,讓穆清婉一時沒有回過味來,穆清瑤卻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二殿下……”
“嫂嫂叫我清琰就好。”二皇子禮貌地說道。
“好,清琰,你……父王就要登基了……”
穆清瑤很爲難,這是橫在二皇子和阿離中間的一根刺,要消除,很難,皇家奪嫡之爭,有幾回不是血肉相殘?
這也是她不太看好小婉與二皇子婚事的原因。
“嫂嫂,我對皇位沒興趣,這些年都是賀相和母妃逼着我在爭,現在好了,皇叔繼位,沒我什麼事了,母妃再逼我,我也有話可說了,我只想以後跟小婉好好過日子。國家大事,就由嫂嫂和阿離哥哥操心好了。”二皇子很快說道。
穆清瑤愕然,素來奪嫡的熱門人物,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既然根本就沒有奪嫡心思!
也是,多少人是被捧着趕着上架的?歷代皇帝中,有好幾位是不願意當皇帝的,只是命運讓他成爲了皇帝,這位二皇子怕也正是這樣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呆在軍中,一呆就是好些年,根本懶得回京,只怕也是眼不見耳不聞爲淨吧。
也怪不得,晉王一直能容二皇子在軍中做大,根本不拿他當敵人。
要不然,晉王廢除皇帝之後,就該對二皇子下手了,而不是象現在,放任他回京,還任其這般悠然自在。
吃飯時,賀雪落正正經經地向小婉道歉,小婉也不是個愛計較的,更何況本就可憐她,當然一笑了之,三姐妹感情總算融洽了些,有二皇子在桌上時不時的來上一兩句笑話,這頓飯吃得很和諧。
知道小婉要進宮見睿貴妃,穆清瑤很不放心,便跟着進了宮。
她也沒有直接跟小婉一同去暢春宮,而是去了景仁宮,見淑妃。
淑妃經過穆清瑤送來的藥調養了一陣子,身子好多了,臉色也紅潤了起來,見穆清瑤來,很高興,拉着她進內殿,屏退下人,對穆清瑤道:“柔妃和木嬪兩個我都想法子送走了,都是暴病而亡的法子。”
穆清瑤高興道:“姐姐辛苦了,可給足了盤資?”
淑妃道:“放心,每人五萬兩,她們自個又有些體已,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最重要的是,逍遙自在,無人管束,比在宮裡強多了。”
穆
穆清瑤點頭,“就是怕有心人會掏亂,父王知道了是沒什麼的,反正這些人都是命苦的,沒必要非要圈在宮裡老死。”
淑妃笑道:“你是怕睿貴妃吧,二皇回來了,睿貴妃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生了二皇子,二殿下那個人,看着一本正經,其實是個有主意的,又更是個通透人,會好好勸她的,放心吧,只是……”
淑妃說着就皺了皺眉:“只是裕親王是宗族族長,怕是讓他知道了很難辦,保不齊,出去的都會以欺君論處,到時候……”
自從上回將裕親王的兒子打了一頓之後,裕親王就明刀執仗地對阿離做起對了。
“姐姐別擔心,儘管着手辦就是,裕親王那裡,自有我來想辦法對付。”穆清瑤道。
淑妃點頭道:“有世子爺在,我倒不是很擔心,只是提醒提醒罷了。”
淑妃能想到要提防裕親王,讓穆清瑤有些奇怪,這種事情,就算不是宗族族長,別的老夫子知道了,肯定也要詬病的……
“姐姐曾經與裕親王有過沖突,很瞭解他的爲人麼?”穆清瑤問道。
淑妃眼神一閃,並不想多說,穆清瑤就專注地看着她,眼神真摯。
淑妃熬不過,嘆了一口氣道:“當年郡主可是在我的宮裡當了很多年差的。”
穆清瑤恍然大悟,夜笑離當年被害,郡主是目擊證人之一,但是,她只說,看到了那黑衣人的背影,卻沒看清真容,淑妃莫非認爲,那黑衣人是裕親王?
“郡主是不是有些事情沒有全吐出來,而是留了一手?”穆清瑤問。
“你也別怪她,裕親王的能量太大,郡主也害怕,齊嬤嬤可是當場死在殿裡的,那人出手之快,無人能比。”淑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