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 榜眼項旭仍然熱情高漲,拉着狀元雲朗和探花明致遠續攤,三人喝到最後, 有些醉眼朦朧了, 項旭大着舌頭道:“雲兄, 我是真佩服你, 詩詞都信手拈來, 你這樣的人才,我項旭還是第一次見到!”
明致遠細細抿着酒,狀似無意問道:“兩位兄長都是大楚的人才, 以後的前途都無可限量,不知兩位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項旭反問道:“明賢弟你呢?”
“自然是功名利祿, 封侯拜相。”
項旭眼中星光閃耀:“對, 功名利祿, 封侯拜相,這也是我項旭要得到的。”
明致遠試探問道:“項兄身爲項將軍的侄兒, 這兩樣唾手可得,何必要走恩科這條路子?”
說到叔叔項鴻才,項旭就心中有氣:“哼,你以爲我不想投入軍中,做一番大事業麼?可是我只是我叔叔的遠房侄兒, 他一向看我不起, 我只好另闢蹊徑, 先考恩科了。”他轉向雲朗:“先別提這個了, 雲兄最想要什麼呢?”
“我想要什麼?”雲朗迷茫搖頭:“我不想要功名利祿, 也不想要封侯拜相。”
明致遠奇道:“那雲兄考恩科幹什麼呢?”
雲朗嘆了口氣,又喝下一大口酒。
明致遠笑笑, 也不再問,等到項旭都喝醉了,喝趴下了,雲朗也有了七八分醉意,他平常清泓的雙眼也染上一抹迷濛神色,他喃喃道:“明賢弟,今日,謝謝你在皇上面前給我解圍。”
“兄弟之間,還說什麼謝與不謝呢?”
明致遠的眼眸反而愈加清澈,他盯着雲朗道:“只是,雲兄以後還是謹慎些比較好,如果我沒有猜錯,雲兄考恩科,不是爲了功名利祿,也不是爲了封侯拜相,只怕,是爲了一個人吧。”
雲朗趴在桌上醉道:“明賢弟怎麼知道的?”
明致遠湊近雲朗耳邊,輕輕問道:“那個人,是誰呢?”
雲朗半響沒有回答,而是趴在桌上,長長的睫毛覆蓋住閉着的眼臉,明致遠皺眉思忖道,居然睡着了?
只是半響之後,已經爛醉的雲朗忽然聲如蚊吶,喃喃念着一個人的名字,他雖然聲音輕不可聞,但是明致遠卻聽得分明,那是“璃兒”二字。
果然是蕭璃,蕭才人,明致遠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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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十分看重雲朗三人,將雲朗安排在吏部,項旭安排在兵部,明致遠安排在戶部,三個都是要害部門,他對清安道:“雲朗驚採絕豔,但書生意氣過重,所以安排在吏部,項旭文武兼備,但心浮氣躁,讓他在兵部多磨礪磨礪,至於明致遠,這個人,朕看不懂。”
“皇上爲何這麼說呢?”
“他的才能,只怕在雲項二人之上,只是朕總覺得,他對朕,不像十分忠心的樣子。”
“皇上只需要利用他的才能,給他想要的東西便是了,至於忠不忠心,心在肚子裡,又如何知道誰的心是紅的,誰的心是黑的呢。”
“說的也是。”楚桓笑道:“恭妃,你總是這麼聰明,總是能說到朕的心坎裡,朕現在,越發覺得離不開你了。”
清安一笑:“既然臣妾做不了皇上最心愛的女人,那就只能做皇上最離不開的女人了。”
“要是太子也喜歡你,那就好了。”
不知爲何,還沒滿週歲的太子楚景雲一看到清安就哭,誰哄都沒辦法,許是因爲清安無魂無魄,而小娃娃的眼睛裡能看到成人無法看到的東西,所以楚景雲十分畏懼清安。
楚桓搖頭道:“你和他孃親關係那般好,但卻偏偏不討他的喜歡。”
“太子現在還是小孩子,也許等大點了,就知道臣妾是真心對他的。”
“這宮中,誰照顧太子朕都不放心。”楚桓道。
楚桓的話,不是關切則亂,而是因爲宮中剛又添了位小皇子,那是姚才人的兒子,姚才人是鍾爍一黨,爲了讓前方平亂的鐘爍安心打仗,楚桓對姚才人也多加寵幸,將她由良人晉升爲才人,生在兒子後,又晉升爲嬪,這宮中,除了清安和賢妃之外,就屬她地位最高了。姚才人有了兒子,她和鍾爍一黨,自然對太子真心不到哪裡去。
清安對姚嬪一向十分討厭,因爲前世如夢沒少受她的氣,連最後跪在大殿前祈求楚桓饒恕其子時,都被她冷嘲熱諷了一番,姚嬪若不是仗着鍾爍和兒子,就憑她的資質,怎麼可能得到楚桓青睞?還好楚桓也十分戒備姚嬪,對她並不是十分相信。
楚桓現在子嗣仍然不算多,宮中只有三位皇子,還有一位小公主,小公主是一個名叫夏桐的良人所生,這位夏良人本來是楚宮宮女,因爲長得有幾分相像洛容瑾,被楚桓寵幸,然後楚桓就把她拋到九霄雲外,轉而寵幸氣質更像洛容瑾的蕭璃了,還好這位夏良人肚子爭氣,生下小公主,這才境遇稍微好點。
夏良人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不得楚桓寵幸,所以也不像姚嬪那般時不時就作一番,而是安安靜靜地在後宮撫養着小公主。
楚桓妃嬪也不算少,到現在也只有四個子嗣,他也不在意這件事情,因爲對於他來說,只要有太子楚景雲,那就夠了,他是萬萬想不到,自己子嗣單薄,竟然是因爲多年前喝下賢妃下的雷公藤所致。
楚景雲甫出生時,就被封爲太子,由楚桓親自撫養,難免樹大招風,前朝孝昭帝曾經爲了保護自己最心愛的兒子,狠心將他扔到前線不聞不問,讓他避開了朝堂的爭權奪利,楚桓則私下跟清安說,他從來不認同這種做法,女人和孩子,只要是他最寵愛的,他就要給他們最好的,所謂忽視就是保護這種做法,只會讓旁人以爲他們不得寵,更加倍的作踐罷了。清安聽後,雖覺有幾分道理,但又覺楚桓太過自信,不知這份自信,結局會是怎樣。
眼下楚國有三種勢力,以傅懷胥爲首的文官集團,鍾爍和項梁才的軍中一黨,還有楚桓的皇家勢力,只是楚桓的勢力,從嫡系夏侯軒反叛後,就大減了,所以楚桓着重栽培恩科出身的人才,雲朗等人也沒讓楚桓失望,在吏部等地得心應手。
明致遠入宮時,清安在畫水河畔等他,明致遠笑道:“娘娘不怕隔牆有耳嗎?”
清安不以爲意:“皇上如今倒希望我和明大人等人多多接觸呢,有些事,皇上是不方便出面的。”
明致遠會意,清安又道:“這仗還沒打完呢,鍾將軍已經恃寵生驕,上摺子說三皇子聰敏,宜封王,這大皇子還沒封呢,豈能輪得到一個奶娃娃?”
“那皇上的意思是?”
“封,但是和大皇子,一起封。”
“現在平叛還要依仗鍾將軍,的確是應該拉攏一二。”
“這仗打到現在也差不多了,柳浩宇他們只是垂死掙扎罷了,明大人和雲大人還有項大人分別在戶部、吏部和兵部,有些功臣侵佔良田、打死百姓的事,也是時候敲打敲打了。”
明致遠道:“娘娘請放心,這些事,下官會記在心上。”
“那就好。”清安看向遠方,忽道:“明大人就沒有一些話要跟本宮說嗎?”
“有,而且是一件娘娘很感興趣的事。”
“哦?何事?”
“日前雲大人一次醉酒,酒後吐真言,說出原來他和蕭才人,是舊識,甚至連考恩科,都是爲蕭才人而來。”
“蕭才人?蕭璃?”清安忽一笑:“原來是這樣,本宮說她怎麼備受恩寵,卻一直悶悶不樂呢。”
“娘娘在這宮中,是時候找一個幫手了。”明致遠淺淺一笑,笑如罌粟般美麗,卻又如罌粟般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