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陪同清安回去後,她見清安鬱鬱寡歡,於是道:“娘娘,麗妃娘娘今日也太欺負人了。”
清安淡淡道:“她是掌管六宮的寵妃,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你別多嘴。”
然後清安就不再說什麼了,小玫見狀,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夜晚清安和衣而睡,想着前世的事情,麗妃驕橫跋扈,不過是仗着有個叫柳浩宇的哥哥,但楚桓這般薄情的人,怎麼能容忍柳浩宇功高蓋主,不過幾年功夫,柳浩宇就被一步步剝奪兵權,下獄處死,並族滅,麗妃本應也被廢黜,但楚桓對外說,麗妃在起事之時,不但一直照料他生活起居,更在戰時傷及身體,導致一直不能生育,功大於過,因此他還是保留了她的妃位,但麗妃在宮中的地位卻大不如前,這對於她來說,實在是比死還要難受。
所以她強任她強,麗妃這人,本來就不會成爲她的對手。
屋外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清安嚇得一激靈,不是小玫睡在外屋的嗎,這是什麼聲音?難道進了賊人?她起了身,拿起燭臺,出了裡屋,向外張望着,卻意外地看到衣衫完整的小玫,看起來像是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小玫甫看到她,頓時慌張了起來,清安疑惑道:“這麼晚,你是去了哪?”
“奴婢……奴婢……”小玫眼神四處飄着,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慌亂:“奴婢睡不着,所以去外面走走。”
清安端詳了夥她:“這天寒地凍的,還是少出去的好,免得着了涼。”
“多謝娘娘關心,奴婢知道了。”
清安打了個哈欠:“那就睡吧。”
她回到裡屋,和衣躺下,眼中卻是越來越重的森寒。
這麼晚,小玫必是偷溜出去,向楚桓稟報她的動靜,若她今日和小玫抱怨了麗妃,只怕楚桓會更加認爲她心懷怨憤,對她更爲提防,身邊有着小玫這個隨時隨地替楚桓刺探她動向的細作,真是太過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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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玫伺候清安梳洗時,清安看到窗外另兩個奴婢從菡和如許正在爭執着什麼,聲音有些大,清安皺眉道:“這一大早的,小玫,你去把她們叫進來問問。”
從菡和如許進來後,對視了一眼,小玫問道:“你們一大清早的就在外面吵架,在吵什麼呢?”
從菡吞吞吐吐道:“娘娘,奴婢今日去內宮局領這個月的炭火,發現炭火竟全是溼的,還有奴婢去領娘娘的布緞以及木棉時,發現那些布緞都是舊的,木棉也是很差的木棉,這內宮局明明是故意剋扣娘娘的用度,實在太欺負人了。奴婢說要告訴娘娘,如許姐姐說,娘娘傷還未好,不宜動氣,因此奴婢才和如許姐姐爭執了起來。”
清安聽完,只淡淡道:“溼了的炭火就曬曬,至於布緞和木棉,有總比沒有好。”
“可是娘娘,內宮局太欺負人了啊。”
“區區一個內宮局,你以爲它敢剋扣本宮的用度嗎?”
如許恍悟:“娘娘是說,這是昭陽殿麗妃娘娘的意思?”
清安不語,從菡生了氣:“娘娘,麗妃娘娘也太過分了,不如娘娘告訴皇上吧。”
“可別再說這樣的話。”清安橫了她一眼:“本宮不被麗妃所喜,她這樣對待本宮也是可以理解的,等本宮再多去她那走動走動,也許她就會對本宮改觀了,以後不許再說麗妃的壞話,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三個奴婢齊聲應着,從菡心中老大不甘願,心想娘娘也太懦弱了,她父親是出雲縣府掌管銀錢的小官,將女兒送進宮來本是圖個前程,但樑宮變成了楚宮,她還是一個小宮女,而這個以前高高在上的廣陵公主居然變成了受盡欺凌的恭妃,連性子也變得軟弱了,看來跟着她也不會有什麼前途,還是趁早離開爲妙。
清安自然不知道從菡心中的算盤,她心裡想得卻是從菡那句話,說告訴皇上去,她心中冷笑,楚桓既然在她身邊安插了細作,豈會不知道她受得這些欺負,但是他卻視若無睹,任由麗妃欺凌她,楚桓,你可真是薄情,既然你這般無情,就休怪我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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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處理完了這樁事,清安就遞給小玫一張紙,道:“你把這個東西,送去給麗妃。”
小玫好奇地展開:“黃芪、黨蔘、枳殼、枳實、沉香、玉竹、沒藥、粉草、胡桃、川芎,每味一錢,以二碗水煎八分碗,每日清晨服用……娘娘,這是什麼啊?”
“這是生子秘方。”
“啊?生子秘方,娘娘爲什麼要送這個給麗妃啊?”
“麗妃跟着皇上六年了,一直都沒有身孕,這個藥方,是我之前看到的宮廷秘方。”清安一笑:“你把這個給她,如果有用,想必她也會對本宮好點。”
小玫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娘娘放心,我馬上就去。”
清安起身叫住她:“你跟她說,這個藥方很有用的,代本宮祝願麗妃娘娘……早生貴子。”
小玫應了,欣欣喜喜地去了。
清安慢慢坐下,無論什麼藥方都不會有用的,麗妃終其一生,就沒有孩子過。
她細細撫摸着手上的碧色珠串,身旁已經換了如許伺候,除了小玫,其他的奴婢她還算放心,至少前世如夢死時,只有小玫一人背叛了她,而如許等奴婢在那二十多年中,要麼被打發嫁了侍衛,要麼就被恩准出了宮,但過得都不是很好,只有小玫一個人,從如夢入宮,到最後一直陪伴着她,如夢也早把她當做親人對待了,所以最後當如夢知道小玫一開始就是楚桓安排的細作時,她纔會那麼絕望。
但是這一世,不會了。
清安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用過了午膳,小玫還沒回來,清安跟如許說道:“你去麗妃的昭陽殿看看,爲什麼小玫還沒回來?”
如許應了聲,剛剛要去,但明粹宮外忽然人聲鼎沸,清安站了起來,只見渾身是血的小玫被人扔了進來,她已經暈迷,身下血漬一片。清安雖早知如此,但還是故作驚訝道:“這是怎麼了?”
麗妃的大宮女綠蕊緩步走出,冷笑道:“小玫這賤婢惹惱了麗妃娘娘,娘娘賞了她五十大板,娘娘讓綠蕊前來,將這賤婢送還恭妃娘娘。”
清安故作惶恐:“不知小玫怎麼惹怒了姐姐,臣妾這就前去昭陽殿,向姐姐賠罪。”
“不必了。”綠蕊揚着下巴,輕蔑道:“我家娘娘讓我通知恭妃娘娘一聲,以後,切勿自作聰明。”
綠蕊不過一介奴婢,但狗仗人勢,對清安這個皇妃不甚恭敬,明粹宮其他奴婢都有些憤憤然,清安用眼神制止住他們,自己則恭順道:“那請轉告麗妃姐姐,臣妾知道了,臣妾改日再去賠罪。”
“哼。”綠蕊嗤笑一聲,瞧了眼昏迷的小玫:“這賤婢就留給你們了,可仔細照看着,瞧着就剩一口氣了呢。”
清安深吸一口氣,趕緊打發如許去請御醫,又讓人七手八腳將小玫擡進了屋。
麗妃這五十大板實在下手太狠,御醫來瞧了小玫,都是搖頭,說不太好,然後開了幾劑藥,說要是能撐過今晚,就算從鬼門關爬回來了。
是夜,明粹宮中,清安特地到小玫房中去照看她,她見到如許煎好了藥,於是柔聲道:“還是本宮來吧,你們也守了一天了,先退下休息吧。”
病榻上痛到臉色蒼白的小玫感動不已:“娘娘如此屈尊紆貴,奴婢怎麼當得起?”
清安掩上房門,輕聲道:“你這些日子幫了本宮很多,本宮實在感激得緊,照顧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她吹了吹藥,親自將小玫扶起喂藥,小玫感動不已,她不由面有慚色,說道:“娘娘,是奴婢沒用,奴婢也不知道爲什麼,麗妃娘娘一看到那方子,就特別生氣,不由分說就把奴婢拉下去打……”
清安溫和道:“快別說這個了,先把藥給喝了。”
小玫眼泛淚光,她點了點頭,一口一口將藥給喝光了,清安忽道:“對了,你好像碰不得凌霄花吧?”
“凌霄花?”小玫疑惑道:“奴婢的確一碰凌霄花就氣息短促,小時不慎吃下,差點死了呢,娘娘是怎麼得知的?”
“是你自己說的。”
小玫更加疑惑:“奴婢何時說過?”
“你確實說過的。”
小玫的的確確說過,不過已是數年之後,那時如夢想在明粹宮栽幾株凌霄花,讓小玫去找內宮局要些種子,小玫才提及自己不能碰這種花,如夢聽後,於是爲了她,就斷了種凌霄花的念頭。如夢對小玫,的確是將她當自己家人般對待。
小玫道:“奴婢說過麼?奴婢忘了呢。”
“說沒說過已經無關緊要了。”清安莞爾一笑:“只是先前御醫寫藥方的時候,本宮忘了提醒他,你對這凌霄花有禁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