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是當初流民建立的一個政權,東尚帝周平和永定王周興都是土匪出身,在亂世之中,吸收逃難的流民,逐漸組成一支數十萬人的大軍,只是這些烏合之衆哪裡比得上楚國訓練有素的軍隊,在楚嵐和夏侯軒的步步緊逼下,東尚帝和永定王都戰死,他二人在包圍圈中並肩作戰,浴血奮戰到最後一刻,讓楚嵐和夏侯軒都爲之動容,夏侯軒對楚嵐說:“將士若能馬革裹屍還,也不枉戎馬一場。”
楚嵐未答,他知道夏侯軒的意思,自古以來,開國功臣若能在戰鬥中浴血而亡,那也算是很好的結局,多少功臣最後死在自己人的傾軋之下,死無全屍,株連九族,他們也許也會想,那時候戰死了,也好比之後受人侮辱。
夏侯軒拍着楚嵐的肩膀:“這場戰事一了,我就再也不打仗了,專心討好我的六房美嬌娘去。”
他對楚嵐道:“阿嵐,你也及早抽身吧。”
楚嵐只看着遠方,輕輕搖了搖頭,夏侯軒嘆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留在朝堂,但是狡兔死,走狗烹,等元江的樑毓齋敗了,恐怕就輪到我們了,何況柳浩宇、傅懷胥哪個是省油的燈,阿嵐,你知道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
楚嵐微微一笑:“夏侯,你也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算是爲了還皇上當年對你的恩情,這麼多年,你也還清了,我真的不懂,你爲什麼不肯跟我一起走,去遨遊山水,遠離這些紛爭呢?”
“我也想離開,但是我現在還不能走。”楚嵐目光飄向遠方,他何嘗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權力的傾軋多麼殘酷,錯一步就粉身碎骨,只是他仍然想留在這漩渦中心,幫助楚桓治理好這個滿目瘡痍的國家,爲當初那個叫阿鸞的女孩,盡一點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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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皇宮中,衆位妃嬪都殉了國,永定王府,王妃也上吊自盡,這些女子雖然出身低微,但卻一個個都很烈性,夫君死,不獨活,以免受人侮辱,剩下的一些宮婢都被解到雍都,在大殿上被當作物品一樣被人挑選,戰爭就是這般殘酷,讓人如牲畜。
楚桓對跪在下方的那些美貌女子沒有興趣,就隨便功臣們挑選,夏侯軒是這場戰爭的主帥,他先挑了個最美貌的女子去當他的第七房姬妾,柳浩宇隨便挑了兩個,鍾爍也挑走四個少女,在場人看到鍾爍挑走的那四個楚楚可憐的少女,都爲她們扼腕嘆息,鍾爍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稍微不順他意的奴婢都會被暴打一頓,他打死奴婢也是常有的事,這四個妙齡少女,可能會再見無期了。
武將們挑完後,楚桓讓傅懷胥也去挑個,傅懷胥文質彬彬,看起來是個脾性溫柔的人,不像鍾爍那般凶神惡煞,所以跪在地上的少女都擡起頭,目光期盼地看向他,希望這個大官將她們挑了去,傅懷胥本來就對女色沒什麼興趣,他看得眼花繚亂,於是準備隨便挑個,他走到一個女子處,本想指指她,但是那女子卻微微擡頭,目光中滿是仇恨冷冽的眼光,傅懷胥被她看得嚇了一跳,於是手不由指向她右邊的美貌少女:“就她吧。”
楚桓頷首,看向一旁無話的楚嵐:“阿嵐,你怎麼不挑兩個?”
“多謝皇上,只是臣弟有靈錚和靈雀伺候,不必再挑侍婢了。”
“你那臨淵王府冷冷清清的也沒多少人,靈錚雖然穩重,靈雀卻還是個小孩子,咋呼呼的,朕還是賜你十名婢女,伺候你起居吧。”
楚嵐繼續推辭道:“皇上,臣弟喜歡清靜,不習慣那麼多人伺候。”
傅懷胥也幫楚嵐說話道:“是啊皇上,臨淵王殿下身體不好,需要靜養,若一時去了這麼多妙齡少女,只怕殿下無法清靜了。”
楚桓想想也是,現在阿嵐的府邸下人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以前伺候他的舊人,都頗爲穩重能幹,若一時丟給他十個少女去伺候他,只怕他還不習慣,何況阿嵐現在還沒成親,難保這些俘虜沒有往上爬的心思,到時候阿嵐可能更覺得心煩,楚桓於是點頭道:“好吧,阿嵐,你既然推辭,朕也不勉強了,其他的女子,模樣齊整的發給內教坊,剩下的發給各司局。”
楚嵐忽道:“皇上,這些女子都是周國舊人,臣弟覺得不宜留在宮中。”
柳浩宇失聲笑道:“臨淵王殿下也太謹慎了,宮中本來就缺人,現在的大部分宮女也都是以前樑宮中的舊人,樑國舊人都不怕了,還怕小小周國人?”
柳浩宇此話一出,和他一黨的其他武將都紛紛頷首贊同,楚桓見狀,道:“阿嵐也是爲朕着想,不過如今宮女和各司各局的使喚奴婢都不夠,朕又不想從民間挑選,驚擾百姓,倒不如讓這些戰俘充盈後宮,阿嵐,你說呢?”
楚嵐心中長嘆一聲,道:“是臣弟多慮了,還是皇上想得周到。”
獻俘之後的慶功宴上,衆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鍾爍懷抱着那四個賞賜給他的美貌少女,猴急地往少女臉上啃去,一個少女躲避了下,就被他一巴掌扇在地上,那少女的臉頰頓時腫了起來,她眼角噙淚,卻又被鍾爍在腹上狠狠踹了一腳,她頓時不敢作聲了,楚嵐雖然對這種情景習以爲常,但還是稍稍皺起了眉,夏侯軒則搖頭嘖嘖道:“粗人就是粗人,當了大將軍還是粗人。”
他摟了摟懷中瑟瑟發抖的少女,醉醺醺道:“美人你放心,本將軍沒那位那麼粗暴,心不在本將軍這的,本將軍從不會勉強。”
楚桓也看到了殿下鍾爍的暴行,不過他就隨便瞥了眼,也沒什麼感覺,本來那可憐少女對他來說就是個無關的人,雖然是他親手決定她的命運的,但是楚桓從來就不會對無關的人加以憐憫,若有一絲憐憫,他就不會是楚桓了。
楚桓今晚很是高興,喝得也很多,酒過三巡後,衆人都醉了,只有楚嵐還保有一絲清醒,離席時,靈雀推着他的輪椅,看他有些心事重重,不由問道:“公子在想什麼?”
楚嵐一笑,搖了搖頭。
天地不仁,以百姓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這場戰爭,是他盡心盡力參與的,那個可憐少女,從那一刻命運就被決定了,既然是他親手製造了這個結局,那同情,對於她來說,只會是虛僞的同情。
靈雀推着楚嵐,還沒出宮門,突然總管太監嚴順急匆匆追上來道:“殿下,皇上召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