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外室之女
“既然定國公府的嫡出女兒也在，不如就把她請過來？”皇后娘娘的大嫂謝太太聽皇后這麼說，馬上就附和道。
這話原本也能說，嫡出的女兒確實比庶出的女兒高一等。庶出的女兒出了事兒，嫡出的女兒出面管教也是應當。
“這樣只怕是不妥當，雖然嫡出的女兒在，管教庶出的也沒什麼不應當。可趙家這位四姑娘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又是做妹妹的，這樣的事只怕也不好開口說話——”李妃娘娘一直都沒有說話，聽謝太太說起趙令儀，這纔開口。
她是趙令儀的姨母，這也算是護着趙令儀了。這樣的齷齪事兒，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解決？
衆人雖然知道她這是偏心自己的外甥女兒，可她說的話都在理上，旁人也說不出一句不是來。
“臣婦記得，定遠伯府和定國公府是姻親，作爲舅母大約也是能做主的。”忽然有一位夫人提起施氏來。
施氏這幾年風光無限，早就有人看着心裡不痛快了，這會子難得看到這樣的醜事把她牽連上，哪裡有不抓緊機會的道理。不說扳倒她，讓她丟臉也願意，足夠開心好一陣子。
“哦，這樣？”皇后娘娘看着施氏，似乎在徵詢她的意見。
施氏原本正在冷眼看着，並沒有想到這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忽然聽有人提起她卻也不着急，只是不慌不忙的回話道：“回稟皇后娘娘，雖然我們兩家有親，可是眼前這位姑娘我卻是不是認識的。”
施氏看都不看一眼趙嬿婉，這便是趙家教導出來的好女兒，這般的沒規矩。好在令姐兒是交給老太君親自教導的，若是跟着趙仲康只怕也早就養廢了。
“即便是庶出，也算是你們府上的外甥女呢，李太太這話說的可有推脫之嫌。”又有一位太太接口道。
施氏看了一眼，這位原是才從西北到京城的，對於自家的情況大約也是不瞭解，因此倒是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笑道：“若是尋常庶出的也就罷了，我雖然不是個大度的，可也當成外甥女兒一般心疼，只是這位卻是外室所生，我着實不敢認下這樣的外甥女。”
施氏可不打算讓趙嬿婉把自己家的孩子都連累了。只是經過這事，就怕令姐兒被她連累。不過，若是這姑娘不單是庶出，而且還是外室之女的話，想來對府中的姑娘影響會小一些。
雖然施氏不是很贊同讓趙令儀嫁入燕王府，可也沒有想過讓她的名聲受損，無論如何，保護她的名聲很重要。
她這話說出口，在場的人一片唏噓，若是尋常庶出，那也無妨。只是外室所生的女兒，和姦生子都沒什麼差別，許多人家這樣的孩子連進門都不能，便是李家不認也是應當。
更有熟悉李家和趙家這段公案的便在私下說着當時的情況，自然趙家那點兒私事這會兒也就等於是放在大庭廣衆之下了。
趙令儀雖然站的遠，可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不過她面上卻不顯情緒來，好歹今日這樣丟臉的事都出了，難道還怕別人說起多年前的舊事嗎？
這位開口的太太聽了這話，當下便紅了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無意中得罪了人。
她倒是個性格爽朗的，馬上就堆起笑容說道：“原來如此，倒是我不知道情況說錯了話。李太太如此是極妥當的，便是我也不能認了這樣的外甥女。”
這位太太是真的不知道趙家這些陳年往事，之前聽李妃娘娘如此說，之後又聽施氏口氣不太好，還當是李家不大氣不肯認庶出的呢。誰知道，這背後還有這樣的事，若是早知道，也就不張嘴說這話了。看起來這京城裡自己不知道的事兒還多着呢，以後少不得要留心些，也省的和今日一樣的莽撞。
施氏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這位太太她見過，是才從西北調到刑部的尚書趙大人的太太，聽說也是個爽快的性格，又是個好抱打不平的，又已經當衆道歉了，因此就只是笑着對她點頭而已。
趙嬿婉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今日會一再的丟臉。
這會兒居然連多年前的老黃曆都被翻出來了，外室之女，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施氏爲什麼還要拿出來說？難道姨娘是外室的事這輩子就要一直糾纏着自己嗎？
施氏果然就是見不得自己好，她不喜歡自己也就罷了，爲什麼要這樣讓自己丟臉？她難道不知道這樣說會真的毀了自己嗎？
“皇上駕到！”就在衆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就聽到御花園中響起太監高亢的聲音。
衆人一驚，然後迅速的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就都跪下來迎接。
皇后也吃了一驚，怎麼皇上這就來了？皇上不是應該在賜宴？好端端的跑到御花園做什麼？莫非是來給沈氏撐腰的？
倒是沈貴妃長舒一口氣，皇上來的真及時，只要皇上來了，皇后就拿自己沒辦法了。皇上確實是她想法子請過來的，只是之前還沒有把握皇上會過來，不想皇上真的來了。
皇后看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貴妃放鬆的神情，越發肯定了皇上這是爲了沈氏而來。
“朕聽說這園子裡鬧出了事，所以過來看看。”皇上讓衆人起來，這才坐下隨口說道。
皇上的語氣很是淡然，就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話一樣，也好像是沒有看到地上跪着的是自己的小舅子一般，並沒有讓他們起來。
“並不是什麼大事，臣妾正在查，很快就能處理。”皇后屈膝施禮，溫婉的笑着回話。
皇上對皇后是少年時候的感情，這幾年雖然因爲皇后的年紀大了，恩寵不如以前，可該有的尊重還是有的。按說這樣的時候應該是要尊重皇后的決定，可是怎麼忽然就過來御花園，且似乎是擺明了態度是要支持沈貴妃。
“有皇后費心，朕自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朕也聽了個大概，不過就是少年人之間的風花雪月罷了，倒也不用詳查。朕覺得不如皇后就給他們二人一個恩典算了，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皇上話鋒一轉，果然是爲沈平說情。
皇后面上當場就有些不好看了，皇上不懲罰沈平也就算了，聽這意思還要給她賜婚？難不成穢亂宮闈還有功了？皇上怎麼不想想，若是如此以後宮中可還有規矩可言？
可皇上既然已經開口了，她就不能多說什麼，要是爲了這等小事讓皇上厭煩，以後自己的日子只怕也不會好過，連帶自己的一雙兒女的地位只怕也要受到影響。
不過，雖然給沈平賜婚自己不開心，可若是把這樣的女子給沈家做主母，也是一件能讓人痛快的事。
外室所出的小官之女，而且還是婚前失身丟了名聲的，也不知道沈家的人見到的時候，會不會從心底裡覺得噁心？挑來揀去這麼多年，最後就娶一個這樣的女子，也是夠傷沈家面子的了。
想着這些，皇后面上也戴上了淺淺的笑容。
“既然皇上這麼說，臣妾就做主爲他二人賜婚，正好沈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臣妾前幾日還想着這事，因重陽節宮宴一忙倒是也忘了。如今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皇后這話說的很是誠懇，倒好像她真的是這樣想的一樣。
只是在場的人總覺得怪怪的，沈公子確實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可趙家姑娘今年纔多大？這就賜婚了真的好嗎？
不過，雖然女孩子未及笄不適合成婚，可是眼前這個明顯已經經歷過男女之事，便是成婚也無不可。何況已經人前喪德的女子，還能得皇后娘娘賜婚，也算是造化了。至於早婚會不會傷了身子，那就是她自己應該考慮的事了。
沈貴妃沒有想到皇上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臉色當場就有些煞白。她確實想辦法請了皇上來，爲的就是怕皇后會藉故重罰沈平，可是皇上這樣的處理，還不如直接打沈平一頓來的痛快呢，最起碼不用一輩子丟臉。
沈家雖然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孃家謝家門第高，可也沒有娶這樣一個女子爲妻的道理，她纔想着要求皇上讓趙嬿婉給自己的弟弟爲妾，卻不想皇后已經說出了賜婚的話來。
皇后娘娘這話既然出來，那就是再也沒有回絕的餘地了，除非是皇上不同意。
“皇上——”沈貴妃面色蒼白的嬌聲喊道。
沈貴妃覺得，要是今日賜婚的對象是在場別的姑娘也就算了，好歹門第夠高，也是嫡出的，可是沈平這混蛋找誰不好，偏偏是這麼一個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難不成就爲了這一場荒唐就要娶回去？這可不是委屈了自家弟弟？
沈平雖然是個紈絝子弟，可好歹父親是三品官員，自己又是宮中的貴妃，論起門第，比趙家不知道高了多少，便是趙家的嫡女也不能高攀，如今卻要淪落到娶婚前失貞的庶出女。
要是父親和母親知道了，只怕就要直接氣死了。
沈平這些年荒唐，這一次總算是連自己的婚姻和家族的面子一起荒唐進去了，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再娶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弟媳婦，自己將來還有什麼依仗？
“難道愛妃對這門親事不同意？”皇上斜眼看看沈貴妃，語氣有些冷淡的問道。
沈貴妃見皇上如此，哪裡還敢說別的話，只是忙就低聲應了一句，就再也不多說話。
她從皇上的眼中看到了警告的意味，皇上對她的寵愛浮於表面，這一點她能看清楚。明面上看起來她是宮中獨一無二的寵妃，可實際上，皇上在人前人後對她的態度還是有差別的。
可是這些事，別人未必能看清楚。好比今日皇上明面上看起來是爲自家人求情，可實際上卻提出了一個讓沈家更丟面子的解決方案，這真的是爲了自己好嗎？若自己真的是皇上心頭上的人，皇上如何能忍心？
沈貴妃捏緊拳頭，尖尖的指甲幾乎就要刺入肉中。可是即便知道這些，她卻依然什麼都不能做，人前她依然要保持得益端莊的笑容，做足皇上寵妃的排場，要不然便連着明面上的風光也就沒了。
“臣妾謝皇上謝皇后娘娘！”沈貴妃機會就要咬碎銀牙，卻依然從口中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姐姐，我可不要她做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怎麼能是個奸生子？”沈貴妃的話音才落，就聽到沈平着急大喊大叫的聲音。
沈平這會兒也算是把和自己歡好的姑娘的身份聽了個清楚，之前還以爲真的是誰家的千金呢，結果卻是個下賤的奴婢。
這樣的姑娘玩玩也就算了，怎麼能娶進門？以後自己還怎麼混？那些兄弟們還不笑話死自己？
“你閉嘴！”沈貴妃冷冷的衝着弟弟呵斥一句。
事到如今，沈家還有說不的權利嗎？還是他以爲自己這個貴妃是無所不能，連皇上和皇后都是能反駁的？自己闖了禍爲什麼就要等着自己來爲他解脫？
沈貴妃也覺得悲從中來，宮中的娘娘們，誰家和自己孃家一樣的不成器？幫不了自己也就算了，還要給自己找麻煩？
趙嬿婉本來對這門親事也不是很滿意，沈平的人品她也曾經聽說過，可是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能把自己賜婚沈家，已經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可是卻不想沈平這時候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這是要置自己於何地？剛纔歡好的時候，是誰情話滿天飛？恨不得能把世上所有讚美的詞都送給自己的？到了這會兒自己就變成低賤的奸生子了？
趙嬿婉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幾乎就要堅持不住，眼眶中的淚水轉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都沒有滴落下來。
她這會兒已經理智了，這是在宮中，不是在自己家中，就算是自己有再多不滿，也不能說出來，有再多的眼淚也不能流下來。
這一切都是趙令儀的錯，若是她肯幫着自己說話，怎麼會如此？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