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病房裡，付嵐正細心的給肖佩琳將蘋果切成小小的一塊塊。
肖行舒帶着程昱非進來時，肖佩琳雙眼放光的叫道：“哥——”
付嵐趕忙站起身：“怎麼回來不提前說一聲，這位是？”
“阿姨好，妹妹好。”
肖行舒拿下程昱非背的揹包輕輕放到一邊，介紹道：“這是我同學，程昱非，和我一起回來看看琳琳。”
付嵐很意外，肖行舒很少往家裡帶朋友的，更何況是帶到醫院來。
“快坐，我給你們洗個水果去。”付嵐趕緊拿着水果走了出去。
肖行舒拉着程昱非坐到病牀的旁邊，看着已經能夠坐起來精神奕奕的肖佩琳，問道：“琳琳，病好點了嗎？”
“哥，我好了，媽媽說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養着了。”
肖佩琳好奇的拿眼睛偷偷看着程昱非，這個哥哥可真好看，和哥哥一樣好看。
程昱非看着面前這個蒼白瘦弱的小女孩，突然明白了肖行舒身上揹負的重擔，一種難言的心疼讓他情不自禁的看向肖行舒。
肖行舒拍拍他的肩：“你先陪我妹妹聊着，我去找我媽媽說說話。”
程昱非點點頭，開始努力使出渾身解數哄孩子。
肖行舒出門遇到了端着果盤迴來的媽媽，他將她拉到一邊，然後將一張卡塞進了媽媽的口袋裡。
“媽，這是我這幾年投資掙的錢，你先拿着，給妹妹看病用。”
“你？你哪來的錢？”付嵐驚訝的問。
“我用以前存的壓歲錢跟着人投資了點生意掙的，你放心用，我還有。”
“你這孩子......”付嵐的眼圈紅了。
肖行舒上前輕輕摟住她：“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家裡的事我也能分擔點，不要什麼都不告訴我，有困難的話就給我說，別忘了你還有個能幹的兒子呢！”
付嵐緊緊抱住自己的兒子，淚水灑在了他的衣服上，她的兒子長大了，她可以放心的依靠了。
等肖行舒和媽媽進來時，看到病房裡的兩個人都面色嚴肅的互望着對方。
“你們在幹什麼？”肖行舒上前問道。
肖佩琳一臉認真的告狀：“哥，非哥哥給我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可他非說公主是因爲手碰到了毒皇后送的紡錘被扎死的，他說的不對，公主明明就是自己跳進海里變成了泡沫才死的。”
肖佩琳不開心的噘着嘴嘟囔：“我都十三歲了，還非要給我講什麼童話故事，講還講不對！”
肖行舒滿臉黑線的看着委屈的程昱非：“你們可真幼稚，講童話故事哄小孩這種套路你是跟誰學的，還有，白雪公主沒有死好嗎，她明明穿上了水晶鞋和王子結婚了，真是受不了你們。”
話音一落，屋子裡全都安靜了，大家好像都進入了沉思......總覺得哪裡不對......
晚上，爲了讓付嵐好好休息，肖行舒好說歹說把媽媽勸回了家，打算自己在病房守一夜。
訂好的酒店程昱非不住，非要陪着他一起在醫院守着，結果一個晚上折騰下來，兩個人都沒睡好。
中午陪父母和妹妹吃完飯後，肖行舒和程昱非便坐着飛機回去了。
晚上沒休息好的兩個人一上飛機便依靠着睡着了，中間空乘人員來詢問是否要就餐的時候肖行舒迷糊着醒了一次，接着又靠在程昱非身上睡着了，恍惚間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剛結婚的時候，依靠着的人身上的氣息沒有變，依舊是結實溫暖，每次依偎着他都讓肖行舒覺得很踏實......
自從跟着肖行舒回了一趟家後，程昱非有一種已經轉正了的感覺，再去找肖行舒的時候也就更理直氣壯了，自己可是肖行舒千辛萬苦求來的朋友，還被帶回家見過家人了呢，這可不是普通朋友的待遇。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程昱非還去肖行舒租的房子裡又留宿了幾次，兩個人一起看看電視打打遊戲，或是隻是安靜的看看書，程昱非都覺得異常滿足。
又是一個週末，程昱非又要跟着他回家。肖行舒暗自深深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平時沒有別的娛樂嗎？”
程昱非搖搖頭。
肖行舒不解的看着他，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以前的程昱非可根本就安靜不下來，特別是兩個人沒在一起之前，簡直就是混跡酒吧各大娛樂場所的熟客。
那時候整個校園都知道這麼個有錢會玩的富二代。雖然平日裡他在學校還算低調，但還是被無數個拋棄過的前任到處痛訴了他的花心無情。
如果不是因爲盧曉光，他是怎麼也不會和這樣一個人認識成爲朋友的，更不會被纏着追到只能束手就擒。
可現在的程昱非有點不太一樣，性格沉穩了許多，和他相處了這麼久竟一次也沒有見他出去玩過。
“你…你不喜歡去酒吧之類的地方嗎？”
程昱非又搖搖頭：“沒意思，怎麼？你想去？”
肖行舒趕忙否認。
“那回去吧，今晚吃什麼？不想吃食堂，想吃你做的菜，行嗎？要去買菜嗎？快點，八點半還要接着追劇呢。”
肖行舒不適應的點點頭，被他拉着急急的趕回了家。
簡單的吃過晚飯後，程昱非積極的跑進廚房洗碗去了，嘩嘩的水聲還伴着他斷斷續續的歌聲。
肖行舒呆坐在餐廳聽着裡面的動靜，越發覺得不真實起來，自己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從未見過他主動幫忙洗碗。
他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享受着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現在的他，真的還是那個他嗎？
廚房裡，程昱非一臉認真的將兩個人洗乾淨的碗緊緊擺在一起，又將兩雙筷子並排挨着放整齊，才放鬆了緊抿的脣勾起嘴角滿意的笑了。
吃完飯，程昱非真的老老實實的坐着開始追劇了。
肖行舒只好也陪着看了兩集，雖然他眼睛是看着電視的，可心思早已飄遠，這樣的相處總讓他想起從前，可當初的恩愛甜蜜現在再去回憶簡直就是滿嘴苦澀，覺得除了想笑就是滿滿的諷刺。
如果不知道結局就好了，難怪人們都不喜歡劇透，明知道是悲劇的故事，怎麼還能放平心態的去欣賞此時的甜蜜呢。
不過終究是要曲終人散，一場空罷了。
“肖肖，肖肖！”
肖行舒回過神看着在他眼前晃着手的程昱非：“嗯？怎麼了？”
“已經結束了，你發什麼呆呢，沒有看電視嗎？”程昱非疑惑的問。
“哦，看了，看到一些劇情想到了一點別的情節，要睡了嗎？”
“你困了就睡吧，你先去洗。”
半夜，肖行舒再一次被噩夢驚醒，一頭冷汗的坐了起來。他坐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側頭看着身邊呼吸平穩依舊在睡夢中的程昱非，他看了很久......
肖行舒輕輕的下牀來到陽臺上，點了一支菸默默的看着遠處黑暗中零星的燈光。
自從程昱非開始不時的在這裡留宿後，他就開始總做噩夢，夢裡總是一次次的帶他回到他們的從前，他像一個復讀機一樣不停的被重複那些已經變得黯然的青春和被血染紅的謊言。
午夜夢迴，總是在噩夢中被驚醒，睜眼到天明。睡在身邊的程昱非陌生又熟悉，而自己現在只能順從命運，老老實實的呆在他身邊，什麼都做不了，就像已經長出了翅膀的蝴蝶，被纏得死死的無法掙脫堅硬的繭，飛向自由的天空。
很多時候他都不敢去看他，因爲太多的瞬間他都無法及時將自己目光中的悲傷疏離掩飾過去，即使只是作爲一個朋友呆在他的身邊，他都常常無法入戲。
一想到今後不知道還要呆在他身邊多久才能擺脫這種束縛，他就覺得暗無天日，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背叛的酷刑了......
“你怎麼不睡？你——你會抽菸？”
程昱非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突然間的開口驚醒了猶自陷在痛苦回憶中的肖行舒。
肖行舒直起身剛要轉過去面對他，突然肩膀被按住制止了他的動作。
程昱非慢慢從身後貼近他，另一隻手試探的伸出將他環進了懷裡。
他覺得他的脣就放在了自己的耳邊，聽到他壓低了嗓音問：“爲什麼不睡覺，在這裡抽菸？不開心？”
肖行舒僵硬在他的懷裡，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推開他。
“做噩夢了，睡不着，所以來抽根菸。”肖行舒強迫自己不要動，任他將自己罩進懷裡。
“做噩夢了？夢見了什麼？”程昱非沒有鬆開他，反而更上前了一些，前胸微微貼住了他的後背。
肖行舒閉上了眼睛隱忍，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夢見我殺了人。”
身後的程昱非低低的笑了：“怕什麼，就算真的殺了，那也一定是他該殺，對不對？”
肖行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微低着頭沒有說話。
“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嗎？那純白色的月光——就像你一樣，吸菸和你一點都不相配，戒了好不好？”
“......好。”
“那明天陪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
真是不錯，事實證明，現在的肖肖對自己是真的好，給摸還給抱，一點也找不到初識時穿着冰冷外殼的樣子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昱非心滿意足的慢慢鬆開他，拉着他回房接着睡。
爲了防止他再做噩夢，他睜着眼睛守了他半夜，只要一看見他在睡夢中皺眉，他就趕緊抓住他的手將他擁入懷中輕輕的哄，直到他放鬆僵直的身體，露出平靜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