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接到兒子電話的溫懷明提前下班,剛進屋,看到妻子丁枚端着一盤炒雞塊往餐廳走,忙上去接過盤子,道:“今天什麼日子,這麼隆重?”
正好溫諒也端了盤菜從廚房出來,笑道:“秘書長同志從哪個年代過來的?區區一盤炒雞就稱得上隆重,看到我手裡的中華鱘,是不是要激動的跳起來呢?”
在兒子面前越來越沒有父輩尊嚴的溫懷明果斷決定充耳不聞,皺眉道:“蘇海的事辦的怎麼樣?”
丁枚被騙的事在市委也傳開了,連許復延都抽空問過兩次,溫懷明固然生氣,但老婆的本意還是賺錢養家,不好過多責備。再者騙走的錢大多都是丁枚這兩年開店賺的,以他的死工資,攢十年也攢不夠,所以只好盼着溫諒蘇海之行,能將騙子繩之以法,追回損失。
“劉天來沒跟你彙報?”溫諒反問一句,馬上醒悟過來,劉天來人長的粗獷,但心思細膩,沒經過自己同意,哪裡會直接跟溫懷明彙報,瞅了一眼丁枚,道:“劉局長出馬,當然宵小束手,錢已經全部拿回來了……”
溫懷明可沒有丁枚那麼好忽悠,道:“▼這麼快?不是聽說蘇海那邊剛開始查嗎?”
“是啊,不過林玉芬是在關山被抓的,經她過手的錢還沒有入神雨公司的總賬,所以算是先行結案處理了。反正神雨公司涉案金額龐大,不在於這點毛毛雨啦。”
聽起來程序似乎不對,溫懷明沒有細想,因爲丁枚已經美滋滋的將錢從包裡拿出來,一字排開擺放在桌子上,道:“這次等天來辦案回來,一定要請人家來家裡吃頓飯,要說你一個秘書長。又不是人家直接領導,能這麼上心幫忙實在不容易……”
丁枚絮絮叨叨了半天,溫諒聽的笑嘻嘻的毫不厭煩,溫懷明倒是黑着臉,不過也難得的沒有出言訓斥,三人圍坐在小餐桌邊,一家子其樂融融,房間內洋溢着久違的溫情。
吃完晚飯,丁枚去廚房洗碗,溫諒本來也想幫忙。被她給趕了出來,於是洗了幾個蘋果端到客廳,遞給溫懷明一個,道:“來,嚐嚐,又脆又甜。”
溫懷明沒有去接,奇怪的望着溫諒,道:“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有問題呢?”
溫諒嘿嘿一笑,道:“爸。你看我千里迢迢把咱家的錢追回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溫懷明眉毛一揚,被逗的笑了起來,道:“哦。功勞怎麼說,苦勞怎麼說?”
“功勞嘛,沒有追回來的錢,今晚哪有雞啊魚啊吃。對不對,不喝西北風就不錯了!苦勞吧,你看看我。這一個月水土不服,臉都餓的瘦了……”
溫懷明受不了溫諒的痞賴樣子,重重哼了一聲,道:“也不知道哪學的貧嘴,一點都不像我!”
溫諒立刻衝着廚房叫道:“媽,我爸說我不像他,你出來給個解釋……”
“閉嘴!”溫懷明頭疼不已,真惹的丁枚出來,肯定又是一頓批,道:“有事說事,我還有文件要批,沒時間跟你廢話!”
所謂一物降一物,搬出了丁枚,溫懷明就得服服帖帖的聽話,溫諒趁熱打鐵,道:“你上次去關山,不是還拜訪了韓潮平嗎?相處的怎麼樣?”
韓潮平對溫懷明的經濟主張一向比較支持,也多次在公開場合和媒體上發文讚揚,不說有知遇之恩,至少算是錦上添花。所以溫懷明投桃送李,每次去關山都會上門請教,一來二去,交情就從互相欣賞變得有點忘年交的意思了。
“還可以,”溫懷明詫異的看了看他,道:“你問韓教授做什麼?”
“是這樣子,”溫諒大概講了下教育部有意推動高校合併的事,道:“左局長想參與一下,?可張五穀卻屬意她繼續主抓民轉公工作……其實左局長是張廳長的愛將,兩者間沒有太大的矛盾,只要找個合適的人說和一下……”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小子一臉諂媚,竟是爲左雨溪來做說客的。溫懷明心中對溫諒和左雨溪的關係多有猜測,但始終沒有確定,或者說在他的潛意識裡,也明白這種事不能較真,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啊!
溫懷明沉吟道:“韓教授跟張廳長關係一般,由他直接出面,張廳長不能不給面子,但心裡難免會有疙瘩,對左局長以後的成長不利……這樣吧,最好找省教育廳的人提個話頭,再讓韓教授在旁邊敲敲邊鼓,一來不顯得突兀,二來也能給左局長加加分……”
什麼叫世事洞明皆學問,溫諒雖然聰慧,但官場事往往於微妙處見真章,不在其中難免會顧慮不周。韓潮平直接跟張五穀開口,以其名望地位,難免有以勢壓人之嫌,而且他畢竟屬於外人,張五穀當時不說,心中會不會有芥蒂?但若先由教育系統內部的自己人提出來,再讓韓潮平幫忙說點好話,張五穀反倒更容易聽的進去,聽進去之後也會思考,左雨溪和韓潮平是什麼關係,無形中會更看重左雨溪幾分。
看似簡單的一次說和,透着的學問卻不簡單,溫諒讚道:“老爸,還是你想的周到,如此就讓閻吉澤做中間人,然後再讓韓潮平美言兩句。對,就這麼辦!”
“閻吉澤?”溫懷明奇道:“聽說這位副廳長冷鐵冷麪,爲人周正,可不是好說話的人啊?”
溫諒解釋道:“他來青州視察時,對左局長觀感極佳,何況這次是爲了工作,不是爲了私事,想必不會吝嗇一言半語。”
“你心裡有數就好!”溫懷明道:“要不我明天去關山一趟,和韓教授通通氣?還是說等你那邊安排妥當,我再登門拜訪?”
“雙管齊下吧,我馬上給左局長打電話,讓她去找閻吉澤。不過也不能急,總得找一個合適的場合,三人都在場……”
具體的安排,溫懷明就不操心了,相信溫諒能處理的萬無一失,他只是有點想不明白左雨溪爲什麼要費盡心思去搞什麼高校合併,眼看着民轉公就要到收官的時候了,這時候走人豈不是白白將到手的功勞送給別人?
但不管怎樣,溫懷明還是有點佩服左雨溪的,說放就放,說收就收,不留戀,不貪功,政府裡不缺能辦事的人,缺的是能辦事卻不爭功的人,從長遠看,這一時得失不算什麼,能在領導心裡留下一個好印象,比什麼都重要!
第二天一早,溫懷明按時上班,丁枚留下辛欣看店,還叫了黃岡來幫忙,自己和丁蘭坐火車去了江越看貨。黃岡這丫頭暑假裡閒着沒事,倒是三天兩頭的往碧雅思跑,比溫諒這個正宗兒子要孝順的多了。溫諒沒有出門,窩在家裡看電視,江東衛視在重播《三國演義》,正放到火燒赤壁,就是用後世的眼光去看,這一場戲也是難得的大場面,鏡頭、細節、剪輯各方面都照顧的極好,所以一時看出了神,連電話響了三四遍才反應過來。
從茶几上拿過手機一看,是許瑤家裡的座機,按下接聽鍵,道:“哎喲,這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我剛剛纔想着給你打電話,你這就打過來了。”
“不信,不信,不信!”
溫諒脣角溢出難以自抑的笑意,腦海裡自動出現許瑤在電話那一頭撅着嘴巴搖頭晃腦的樣子,道:“天地良心,不信你問問手機,問它是不是剛纔要給你打電話來着?”
溫諒的手機還是那個愛立信,許瑤果真問道:“愛立信,愛立信,你是聰明孩子,不會說謊話,告訴姐姐,臭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溫諒捏着嗓子說道。
許瑤故作惱怒,道:“好啊,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手機都會說謊騙人了!”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大笑,好一會才止住,溫諒道:“你一個人在家啊?”
“你猜!”
溫諒腦海又浮現另一個人的影子,道:“紀蘇也在對不對?”
“賓果!”許瑤打了個響指,道:“你和小凝都太不講義氣,一個去了部隊,快兩個月了沒有音訊,你跑到蘇海也是到現在纔回來……”
“等等,誰告訴你我回來的?”
“哼哼!”許瑤語氣中帶了點得意,道:“你再猜猜!”
這次溫諒死活猜不到,許瑤也不難爲他,道:“是黃岡了,她早上不是去碧雅思了嘛,聽丁阿姨說你昨晚回來了,然後給我打電話聊天時提到,我才知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回青州了……”
說到最後泫然欲泣,溫諒摸透她的脾氣,知道這是以退爲進的把戲,但也樂意上當,投降道:“好了好了,我道歉,我有罪,隨便許大小姐處置!”
“你說的哦,可別勉強。”許瑤咯咯直笑,道:“等下我和蘇蘇要去逛街,罰你陪我們一天,做苦力,不,做奴隸!”
溫諒苦着臉道:“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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