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市郊外有一處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的別墅羣,十八座獨棟別墅分上下兩層,院落,綠地,游泳池,私家花園一應俱全,背靠慕容山,面向青河水,推窗見景,花木流芳,是青州最著名一處所在。
這個取名金谷園的建築羣,由顧時同的明華集團開發,93年完工後根本沒有對外銷售,但不時會有人看到一些名貴好車駛進駛出。平常人在園門前一百米就會被保安攔住,難以一窺究竟,也因此在青州市井間有了許多流言,給此地平添了一絲神秘色彩。但知道內幕的圈中人,私底下都稱金谷園爲蟠桃園,取意王母娘娘開蟠桃大會的典故,其中寓意不問可知。
一輛黑色的奔馳S600緩緩的從盤山路上駛進金谷園,在第三排最邊上的一座別墅前停下,一個個子很高但異常瘦弱的男人推開後門走了下來,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着紫色職業套裙,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兩人進了別墅大廳,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等了幾分鐘,從二樓的護欄處傳來一個聲音:
“穆叔,你來了。”
顧時同的頭號屬下,被對手稱爲第一忠狗的穆澤臣站了起來,消瘦的臉上浮起笑容,說:“文遠,這麼急把叔叔找來什麼事?”顧時同常年在關山市,他是師院老師出身,雖然如今大富大貴,但對顧文遠的要求依然十分嚴格。爲了不讓他在關山跟一些高層子弟學一身的毛病,才狠心把他留在了青州上學,託付給穆澤臣代爲照看。青州這邊的老巢也都交給穆澤臣全權打理,兩人間關係之深厚,可見一斑。
穿着一身休閒家居服的顧文遠沿着旋轉樓梯緩步而下,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沒有答話,彷彿纔看到美貌女子似的,道:“舒姐你也來了?”
齊舒抿嘴一笑,清純的臉蛋配上嫵媚的眼神,兩種極端的感覺給人一種致命般的誘惑,“我們做秘書的都命苦,老闆走到哪裡不都得跟着?”
穆澤臣道:“你就別挖苦我了,現在你齊舒在青州比我吃的開,哪裡敢拿你當秘書哦?”
三人說笑着坐下,穆澤臣再問了一次:“什麼事非得來這裡談?”這間別墅是顧時同偶爾休息的地方,顧文遠平日都住在市區的家裡。
顧文遠把玩着手裡的茶杯,突然說:“能不能搞死溫懷明?”
穆澤臣聽穆山山提過,知道顧文遠跟溫懷明的兒子溫諒有點小過節,不過是小孩子間鬥氣打架的小事,沒什麼要緊。
他斷然拒絕:“不行!”
顧文遠知道他的性格,說不行看來是真的不行,也不奢望他能解釋,眼光瞄向齊舒。
“青州現在局勢很微妙,看似平靜,說不定那一刻就會整個爆炸起來。我們在青州的利益跟許、周兩派都沒有根本的衝突,無論誰上位都無關緊要。所以,目前最好的策略是坐山觀虎鬥……”齊舒就算是一本正經的分析局勢時,也讓人忍不住想到別的地方去,這也是她能成爲青州最著名交際花的魔力所在。
穆澤臣道:“溫懷明不過是個小人物,動一動不要緊。但他目前很得許復延器重,一旦給許復延造成我們跟周遠庭結盟的誤會,對明華有害無利。”
這個答案讓顧文遠的臉色變得十分陰鬱,穆澤臣也不說話,他對顧文遠的瞭解遠在顧時同之上。在顧時同和許多外人眼裡,顧文遠禮數周到,待人和善,身上沒有一點紈絝子弟的壞毛病,是一個乖巧的好兒子,聰明的好學生,仗義的好朋友,但真正的顧文遠呢?想起從初中開始幫他擦的那些屁股,穆澤臣就有些頭疼。
顧文遠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知道青化廠有個叫紀政的副廠長出了什麼事?”
“紀政?”穆澤臣看了齊舒一眼,見她搖了搖頭,知道不是什麼大事,說:“等十分鐘。”
齊舒走到一邊打了幾個電話,等了幾分鐘便陸續回了過來。
“嗯,知道了,謝謝林局……”
“真是麻煩曹主任了,好,明天富豪酒店,一定準時到……”
掛了電話,齊舒說:“問清楚了,是元大柱在整人,目前關在南工分局。紀政被舉報利用權力收受供貨商的賄賂,以次充好,高價買進,並在主持青化廠生產期間吃拿卡要,謀取個人利益。總體數額不大,還不到五十萬,作爲擁有數億資產的青化廠副廠長,簡直是清廉之極。但這個人沒有根基,能上位全靠以前的老廠長賞識,這下被元大柱往死裡一整,前途就不用提了,說不定還有十幾年牢獄之災,呵呵。”
齊舒捂嘴笑時,套裝下的身子隨之輕微的搖晃,從眉眼到腰身,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浪,不過只看一個人的身家性命由她輕描淡寫的隨口道來,就明白這女人怎樣的心狠無情。顧文遠血氣方剛,雖然知道這個女人絕對沾不得身,卻也忍不住心頭一跳。倒是穆澤臣見慣她這副樣子,眉頭微皺說:“五十萬不過是小數目,元大柱現在滿腦袋都是蝨子,還有心情來搞這些小動作?笨蛋一個!”
顧文遠卻突然想起天台上那一幕,紀蘇那美麗動人的容顏,溫諒那可惡可恨的笑容,許瑤蔑視厭惡的眼神,在腦海中浮光掠影般飛過,然後定格在那件泥濘不堪的黑色風衣上。他再壓抑不住心頭的那股怒火,身子前傾,盯着穆澤臣道:“穆叔,幫我做件事!”
穆澤臣心裡苦笑,還真當我是傻子玩呢?先提一個必然會被拒絕的要求,然後再提出真正的目的讓我只能答應,小小年紀,就知道玩弄這些心機,真是孺子可教!
不過這都不算什麼,他微微一笑:“你說!”
帝苑花園。
左雨溪掛了電話,對溫諒點點頭,說:“不錯,紀政是被元大柱整了進去,你的看法很有道理,說不定他真知道了元大柱什麼把柄……”
溫諒方纔將紀政案的前因後果給左雨溪解釋清楚,當然,但凡牽扯到前世裡的東西,他都以自己的推測代替。幸好此時左雨溪對他已經十分信賴,盤算後覺得可行,立即幾個電話打了出去,在青州雖然做什麼事沒有以前方便,但打聽點消息還是可以辦到的。
溫諒琢磨一下,問道:“現在青州的公安系統,還有誰比較可信?”
左雨溪從茶几下摸出紙筆,隨手寫了幾個名字,指着第一個說:“市局局長趙新川以前是我爸的人,此人精明能幹,做人做事很有手段。不過他年紀已經大了,沒什麼雄心,只求在這個位置幹到退休。所以自許復延來了以後,一直在搖擺觀望中,十足的老滑頭一個。我要他幫點小忙無所謂,可真要出死力拼命,這個人靠不住!”
溫諒點點頭,在趙字上劃去一條線。
“市局常務副局長林震,此人是去年才從省裡下來掛職,背景很深,據說跟顧時同有些交情,我父親在的時候交待過不要招惹他。”
再劃去一個。
“鄭雲中…………”
劃去。
“郭文智……”
劃去。
“劉天來,排名第五的副局長,是從基層民警摸爬滾打上來的幹部,多次立功受獎,是江東省公安系統的名人,在青州中下層有很大的影響力。父親很賞識他,一步步把他提到副局長的位置,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氣早被扒了一身皮,被仇人整死了。這個人年紀還輕,我現在應該還可以調的動。”
只聽左雨溪這段話,就知道左美女可不是單單靠臉吃飯的花瓶。能在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中敏銳的分辨出利弊人心,而同樣是左敬的人,一個年紀大了沒有上進心,就明白此人很可能反水,另一個仕途之心正盛,便可以因勢利導,收而用之,這份計算豈是懵懂無知的女人所能清楚的?
溫諒拿起筆,在劉字上重重點了一下,心裡突然充滿了期待:會是怎樣一個父親,才能教出博彩小教父劉致和那樣NB的人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