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玉三天後才醒,但謝絕一切媒體探訪。作爲徐永玉兒子的徐庶出面感謝了各路媒體朋友的關心,聲稱他父親身體已略微好轉,卻閉口不答徐永玉何時回劇組的問題。一週後,徐庶忽然發佈了一條微博,稱“小時候,你爲我撐起一片晴空,長大後,我會扶着你走過人生路,無論如何,我會爲你衷心熱愛爲之奉獻一切的事業畫上圓滿的句點。”
這條微博一經發布,立刻被瘋狂轉發,外界紛紛猜測徐永玉的這次入院可能比較嚴重,無法再拍電影,作爲兒子的徐庶很可能會接棒,成爲《殺·戒》的執行導演。電話打到徐庶的個人工作室,工作室口風嚴密,電話打到徐庶個人手機,手機關機了,而新星方面也未作出任何迴應。一時之間,各種說法接踵而來,真相撲朔迷離。
陸訥作爲《殺·戒》的編劇,被徐永玉一眼挑中,無論真實目的如何,都有提攜的味道在裡面,於情於理上也該去看看,跟徐永玉的助手通了幾個電話,那邊也挺客氣,約了時間,在一個週四的早上,陸訥去醫院探望老人。
那醫院陸訥也熟,就是上次蘇二住院的地方,陸訥穿得很低調,T恤牛仔,鴨舌帽墨鏡,下了車就低頭匆匆往住院大樓走去,不想還是被蹲守在醫院的記者眼尖地認出,一時之間,長槍短炮一起戳向陸訥,有個記者衝得太快,一下子把話筒頂到了陸訥的鼻樑上,陸訥疼得抽了口氣,捂住鼻樑,耳朵裡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問題——
“陸導今天是來探望徐永玉徐老先生的嗎?外界傳言徐老先生的身體狀況已經無力再執導電影是否屬實?”
“徐庶徐導會不會接拍你的劇本呢?如果由徐庶導演接拍,你覺得會不會出現電影質量下降或者電影風格不一致的問題?”
“同樣作爲導演,有沒有可能由你來替代徐老繼續拍攝?”
……
出來接陸訥的徐永玉的小助理見到這個情景,慌慌張張地衝上去,一邊說着“對不起,對不起,請讓讓,請讓讓”,一邊努力用後背抵住洪水猛獸般記者,築起一堵顫顫巍巍的人牆。陸訥一看人小姑娘急得滿頭大汗,小身板兒被記者推來搡去的,立刻長手臂一擋,一手拉過小姑娘到自己身後,對着都快戳到自己臉上的話筒道,“抱歉,我現在還沒有看過徐老先生,所以並不太清楚他的身體狀況,十分感謝各位記者朋友的關心。至於有關《殺·戒》的問題,目前我也無法帶給大家更多的消息,抱歉。”
做了一個簡短的迴應後,陸訥立馬拉着小助理進了住院大樓,進了電梯,纔算甩開陰魂不散的媒體記者。一進電梯,小助理就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陸老師,是我工作沒做到位,對不起!”
眼看着人小姑娘眼淚都快出來,陸訥趕緊擺手,“沒事沒事,這種事兒我見多了,沒事。”用手指按了按鼻樑,發現有血印子,順口問道:“有紙巾嗎?”
小助理這纔看到陸訥受了傷,又是愧疚又是恐慌,忙不迭地點頭,“有有!”一邊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抽了一張就伸手就要給陸訥擦。陸訥趕緊退後一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拿過紙巾按在鼻樑上,一邊寬慰小助理,“就破了點皮,沒什麼大事兒,看你年紀不大,剛開始幹這份工作?”
小助理還有些緊張,點點頭。
陸訥笑着跟她搭話,“是不是挺不適應的?”
小助理靦腆地笑笑,“有點兒。”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一條長長的寂靜的走廊,走廊上堆滿鮮花果籃,空調冷風帶走了溫度,使整條走廊如同冷色調的長鏡頭。小助理跟陸訥熟悉了點兒,也略放開了手腳,跟陸訥說:“前面第四間就是老先生的房間,這邊整一層就住了他一個。老先生已經知道你今天要過來了,你直接進去就行了。”頓了頓,又小聲提醒陸訥,“老先生中風後話說不利索,脾氣有點兒差,陸老師你別介意。”
陸訥一愣,點點頭,擰開了門把手——
病房格局跟當初蘇二的那個差不多,柔軟的地毯吸盡了陸訥的足音,米黃色的窗簾半掩着,使病房籠罩在一半陰暗一般明亮之間,超大的液晶電視連接着一臺老式的DVD機,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
DVD運轉的聲音有點大,如同粗重的呼吸,老人躺在病牀上,瘦小的身體幾乎被被子枕頭埋沒,鬆弛的臉皮掛在嶙峋的臉骨上,加上光線幽暗,看起來像一具風乾的遺體,只是偶爾抽搐的嘴角證明着他倔強的生命力。
他既沒有出聲,也沒有看陸訥,只是專注地看着屏幕,好像在看自己曾經輝煌的人生。
陸訥站了一會兒,也沒有出聲,搬了把椅子坐下,陪老人一塊兒看。電影是永玉的代表作《孽海花》,這電影幾乎囊括了當年包括金橡樹獎包括最佳影片、最佳攝影、最佳服裝、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等在內的九項大獎,至今還未有人打破這個記錄。如今看來,電影中人物的古裝扮相已經十分落後,演員的表演也呈現一種戲劇式的誇張,但電影鏡頭平緩如水,暗藏着沉實凝重的安靜以及沉潛深藏的詩意,彷彿微風流動。
老實說,陸訥聽說過《孽海花》,但從來沒看過,那個年代的東西對陸訥來說,有點兒遙遠,心浮了,也就看不了太悶太文藝的東西。一開始只是遷就老人,沒想到後來還真看進去了,看出滋味了,等到屏幕上打出兩個大大“完結”纔回過神來,發現老人已經睡着了,歪着頭,微微張着嘴,口水從嘴角流出來,透露人到老年的狼狽和悲哀。
陸訥心裡頓時很不是滋味,抽了幾張紙巾替老人擦了擦口水,稍稍整理了下枕頭讓他睡得舒服點。將DVD裡的光碟退出來,放回塑料封套裡,電視櫃上堆着一大疊DVD,陸訥一張張地看過來,都是徐永玉從前導演、監製或演過的片子。
陸訥關了電視,小心地打開門出去,小助理弓着背正低頭玩着手機上的遊戲,聽見聲音迅速地擡起頭來,“陸老師——”
陸訥擺擺手,笑道:“徐老睡着了。”
小助理放鬆下來,見怪不怪,“噢,沒事兒,老先生總這樣,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陸訥準備告辭離開,臨走時順嘴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呢,徐老家人呢?”
小助理解釋說:“徐夫人每天下午兩點鐘過來,晚上六點回去,這會兒人還沒來。小徐先生工作忙,這幾天抽不出時間來吧,我聽說他要接手徐老先生的電影,完成老先生的願望。平時有保姆和護工。我也是老先生病了以後纔來的,具體也不大清楚,徐老先生也不大喜歡別人來打擾他……”
陸訥繞了點兒路,避開了蹲守的記者,開車離開醫院。半路上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陸訥猶豫了一下,將耳機塞進耳朵裡,按了接聽鍵。裡面傳出一個板正的男聲,“你好,請問是陸訥陸老師嗎?我是‘新星’娛樂文化公司的特別策劃姚立天,請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韓總想見你一面。”
陸訥一驚,腦子中迅速跳出一個名字——韓磊。
熟知近幾年電影發展趨勢的陸訥知道,在今後的將近十年的時間裡,韓磊將是整個中國電影產業避不開的名字,他幾乎開創了中國電影多式樣營銷手段的先河。出身富裕的他,行事風格卻帶着草根階級的痞氣和“唯我獨尊”的味道,韓磊之後,宣傳決定了國內文化娛樂產業暫時性趨勢,更引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JJ新抽法,手機黨最後一句經常看不見,所以在這複製一下。
韓磊之後,宣傳決定了國內文化娛樂產業暫時性趨勢,更引發了此起彼伏的傳媒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