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女眷們看着八阿哥那堅毅的背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哪裡是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分明是有仇必報的魔人,那聲音像是地獄裡傳來的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清雅嘆了口氣,她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八阿哥與八福晉看起來性格南轅北轍,卻能相處得十分和諧了,他們骨子裡其實都是同樣恩怨分明。
是誰?究竟兇手是誰?
“太子妃,當務之急,是不是應該讓李太醫說說八福晉落胎的原因。”一個聲音幽幽地在角落裡響起,清雅扭過頭一看,是雲曦。
太子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原本在閨閣之中時,雲曦與八福晉確實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可是突然有那麼一天,八福晉隔牆怒罵四阿哥府,她們便漸行漸遠,再見是陌路了,這麼多妯娌在此,哪裡輪得到她出頭?
“李太醫,給本宮一字不漏的說清楚。”
李太醫摸了把額頭上的汗,顫顫巍巍地說道:“據老夫看來,八福晉適才應該是食用了藥性猛烈的落胎藥。這藥極爲剛猛,入口片刻便會發作,因此應該是在宴會上誤食方是。”
太子妃一驚,臉色大變,“李太醫,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本宮謀害八福晉咯?”
“老夫不敢,老夫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李太醫擡頭看了太子妃一眼,又快速的低下頭去。
“本宮可不知道自己有這麼蠢,竟然在自己的宴會上,對八福晉下藥。今兒個是誰準備的午膳,又有誰接近了小廚房?李太醫,你給本宮查查,這一桌子菜中,到底是哪道菜有問題。”聽着一旁的婦人的竊竊私語,太子妃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
八福晉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就這麼掉了,且不說郭絡羅家,就是皇上也是萬萬不肯輕易罷休的,今兒個這事情不好辦了。
李太醫拿起桌上的筷子,對着八福晉面前的菜一道一道的嚐了起來,現場靜悄悄的,大家都在等待着他宣佈結果。
直到喝道那碗翡翠白玉湯,李太醫放鬆了鬆神,“稟太子妃,應該就是這翡翠白玉湯了,八福晉正是孕吐之時,厭惡葷腥,這清湯想必用得不少。”
太子妃看了看那碗白白綠綠的湯,忍不住一陣嫌惡,“錦瑟,這湯是怎麼回事?”
錦瑟一聽,知道大難臨頭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回稟太子妃,若是其他的菜兒,奴婢尚不能說清楚,但是這翡翠白玉湯,卻是奴婢親眼瞧着喜嬤嬤做的,那時十福晉在一旁問喜嬤嬤要湯喝,奴婢還說李太醫來了,福晉若是身子不適,還是讓李太醫瞧瞧的好。許是那個時候,十福晉她……”
清雅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來了麼?
圓寧聞言原本蒼白的小臉顯得越發的難看了,這落在有心人眼裡,卻成了做賊心虛的表現,她冷笑道:“那時候我的確身體不適,口渴難耐,恭房離小廚房不遠,便問裡頭的嬤嬤討了口湯喝。怎麼,這湯本福晉還喝不得了?還是說有些人打算將這黑鍋扣到本福晉身上呢?”
太子妃許是也沒有想到她這個平日裡細聲細氣的表妹竟然也有這麼硬氣的時候,一口一個本福晉的。只是,這事兒出在她的宴會上,她便是最大的嫌疑犯,如今圓寧運氣不好,正好撞在了槍口上,不讓她頂,讓誰頂?
“我想圓寧妹妹雖然與八福晉關係不睦,多有爭吵,但也不至於做出這等心狠手辣,斷人子嗣的事情。錦瑟,在事情沒有查清楚的時候,莫要妄言。”
錦瑟在一旁垂頭不語,而圓寧則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妃,這就是她的表姐麼,她早就該知道了,這天家後宅還有什麼親情可言?當年她能夠聯手溫雅逼死博爾濟吉特氏,如今她就能逼死她這個所謂的表妹。
再一想到適才她怒斥太子妃,是人人都親眼所見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她今兒自打踏入這毓慶宮的第一步起,就落在別人的算計之內了吧。
清雅此刻也正在思考同樣的問題。錦瑟到底是誰的人?她先是給圓寧和自己上了茶,她沒有喝,圓寧卻喝了。此後圓寧開始拉肚子,八福晉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在宴會上看到腸胃不適的人,必然會面露嫌惡,這是非常下人面子的事情,是個人都會忍不住駁斥兩句。
圓寧急着出恭,這又是非常尷尬的事情,必然會獨自一人離開衆人,那麼她便沒有了不在場的證明,成爲了唯一有機會接近小廚房下毒的“外人”!
“太子妃此言差異,事關十弟妹的清白,這事情還是說明白的好。有一點太子妃許是不知道,我與圓寧、明慧三人關係甚好,昨兒個清雅回京,她二人還一同設宴款待,這事情,幾位爺可以爲我們作證,所以太子妃所謂的關係不睦,那不過是誤會罷了。”
太子妃笑了笑,“那是嫂子我說錯了,適才見到她們爭吵,還以爲……”
“另外,請在場的諸位福晉想想,圓寧害八福晉落胎,究竟對她有什麼好處呢?且不說十爺與八爺兄友弟恭,關係甚好。更重要的是,十爺與我們爺一樣,不過是個閒散阿哥罷了,在朝事政見上完全沒有什麼衝突之處,八阿哥沒有嫡子,到底是能讓十阿哥聲望大漲,還是能讓他加官進爵,一舉登天?”
這話兒說得不僅是衆位福晉臉色大變,就是太子妃也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清雅到底是什麼意思?政見衝突?如今八阿哥算得上是大阿哥一黨的,與他衝突的人是誰?是太子。聲望大漲,一舉登天?如今朝野上下,除了太子爺獲得至高讚譽之外,就是八阿哥賢名在外。
她這是將矛頭直直指向太子府啊!圓寧沒有動機,她,太子妃,的確是有動機的!
可是她不是知道自己是重生的麼?知道八阿哥不過是個失敗者,何須她太子妃放在真的放在眼裡,她的心腹大患,是四阿哥纔對啊!
四阿哥,太子妃扭頭看了看乖乖站在四福晉身後的雲曦,終於恍然大悟。這與八阿哥是死對頭的,不是她太子府,而是四阿哥府。
這不想讓八阿哥子承父業,增添籌碼的不是她,是雲曦啊!
可是除了她們三人知道,還有誰知道,世人看到的只是太子府與大阿哥之爭!
看着在場的福晉們懷疑的眼神,太子妃穩了穩心神,說道:“這個中緣由,只有那下藥之人,方纔明白。在場的各位福晉都是大家出身,自然是不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的,這事情說道底,也是發生在我這毓慶宮的地盤上,我作爲東宮女主人,是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人的,來人啊,將今兒個與這事情有關的賤婢通通拖下去杖斃了。”
她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鈕鈷祿雲曦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
錦瑟聞言,猛地在地上磕頭,哭道:“主子主子,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是冤枉的啊!”
李太醫瞧着即將被拖下去的錦瑟深深地鬆了一口。
清雅見狀,心下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太子妃,圓寧身子不適,李太醫到底是專精婦科的,我且扶她去尋小王太醫瞧上一瞧,這到底是胃寒,還是被人動了手腳,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還有那落胎藥如此剛猛,這宮裡的藥物都有定例記載,太子妃還是查清楚了的好。”
說完,清雅一把扶起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難受得緊的圓寧,便朝那太醫院走去。
剛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接着說道:“對了,若這錦瑟與廚房裡的嬤嬤都是這等心腸歹毒之人,那清雅真是憂心太子妃的安全,這背主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被什麼蒙了心了。這錦瑟是太子妃身邊得力的大丫頭,今兒個圓寧的茶,給宴會上菜,都多虧了她,真是可惜了。”
太子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了看跌坐在地上,哭得披頭散髮的錦瑟。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這錦瑟想來早就投靠雲曦了。
只是她放着太子妃的大丫頭不願意做,是投靠一個貝勒府的側福晉,那雲曦到底許了她什麼?
太子妃只覺得百口莫辯,若是她指責雲曦纔是那背後之人,在場的又有誰會相信?她一個小小的側室,與八福晉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去,就算是打着了,別人也只記得她們曾經是親密的好友。就算是被人提起了,八福晉已經與她反目,那又如何,她鈕鈷祿雲曦一直都在御花園裡待着呢!
她已經攀咬了自己的親表妹,若是再盯上雲曦,那她太子妃的威信何在,人人都只以爲她是在推脫責任,爲自己做掩飾吧。
這麼一場百花宴,花沒有賞成,倒好好的看了一出皇家的笑話。衆福晉明面裡不敢討論,卻都恨不得快點長腳回去,與家中的爺好好的說上一說,八阿哥府與太子府這下子是要結上血海深仇了。
待衆人走後,太子妃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狠狠地砸掉了那套價值連城的粉彩茶具,“鈕鈷祿雲曦,佟佳清雅,他日本太子妃榮登後位,便是你們的死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