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隻全身翠綠如同翡翠明珠一般的鸚鵡,像箭一般的,飛進了念德堂的裡屋裡,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暈暈乎乎的,撲騰着翅膀直飛沖天,甚至高興的在那空中盤旋了三個圈兒,方纔朝着遠方飛去。
若是鈕鈷祿?雲汀在,必然會認出,這就是今兒個害得她丟盡臉面的罪魁禍首!
第二日一大早,清雅便起了身,對着鏡子,細細的梳妝打扮了一番。甚至將那許久不帶的華貴東珠頭面,都取了出來。
“福晉,瞧着您今兒個心情甚好,是要出門子去麼?”
清雅攏了攏髮鬢,笑道:“咱們府裡頭要進新人了,我可不是替九爺高興呢,一會兒宜妃娘娘怕是就要派人來與我說這事了。”
穀雨拿着梳子的手一抖,差點兒扯到了清雅的頭髮,福晉這莫不是氣糊塗了?哪裡有女人會因爲自己的夫君納妾而感到高興的,更何況福晉與九爺還甚是伉儷情深。
清雅從鏡子裡頭看到了穀雨的疑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穀雨,你家福晉我可沒有中邪,你就等着看好戲吧,這次咱們要一勞永逸,保證此後無人敢打咱們家的主意。”
“媳婦兒,我帶着孩子們去鋪子裡頭了,一會兒要是內務府的那些老太監尋來了,你就說只知道我去鋪子裡了,至於是哪一家,嘿嘿,那可不知道。”
先前九阿哥對接手內務府,還小有興奮,去晃盪了一圈一瞧,得,整個就是個爛攤子,他可沒有那興趣爲別人勞心勞力。在那兒做得再好,也是爲皇上攢小金庫罷了,既然如此,傻子纔去幹呢,還不如給自己賺銀子!
任憑康熙爺氣歪了鼻子,他也依舊這麼晃盪着,就等着那位爺發現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那便歇了心思了。
“去罷,今兒個早上穀雨做了永樂愛吃的桂花糕,你多帶點兒去。”
永樂如今就跟她兒子似的了,自然要多關心些。
九阿哥點了點頭,“嘿嘿,就只有永樂愛吃的啊,有爺愛吃的沒有?”
清雅沒好氣的搖了搖頭,“爛桃花膏子你吃不吃?要是愛吃的話,今兒個我便問額娘多藥幾碗去。”
九阿哥一聽,拔腿就走,邊走邊喊道:“別啊,爺怕吃了不克化。家裡頭的老虎膏子,已經要噎死爺了!”
砰!院子裡只聽得扇子落地,和九阿哥的的驚呼聲。
不一會兒,果見宜妃身邊的管事太監巴巴的登了門,滿臉的褶子笑得像朵菊花兒似的,尖着嗓子說道:“九福晉,娘娘身子不適,說想您得緊,讓你快些進宮裡去。”
清雅舀出帕子擦了擦手,“額娘病了,你怎麼不早說,那咱們快走罷,別讓額娘久等了。”
承乾宮的正殿裡,大紅的紗帳在微風的輕撫下透過紗窗,輕輕地飄起,顯得格外的妖嬈。無論哪一年,來到這裡,都是一股子喜氣。
只不過當年的宜妃,豔麗照人,用這些大紅大綠的,只讓人覺得這便是寵妃的派頭,充滿了年輕的活力。可是如今,她的孫子都娶了福晉了,還這樣,倒讓人覺得有些爲老不尊。
這剛一進門,便感覺一陣煙熏火燎的艾草味兒迎面撲來,讓人覺得直嗆嗆。
宜妃痛苦的哼哼聲,與五福晉還有綠珠的擔憂聲夾雜在一起,倒還挺像那麼回事兒,清雅好笑的搖了搖頭,這宜妃,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多大的長進,手段兒也就是那麼幾招,虧得她在這深宮內院裡活得這麼好。不得不說,都是各人的命。
“額娘,兒媳一聽說你病了,便急急忙忙地趕來了,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不早些差人來喚我們呢,這樣一大早,我便攔着九爺,不讓他去鋪子裡頭了。”
宜妃捂了捂額頭,虛弱的說道:“怎麼還去鋪子裡,你這個福晉是怎麼當的,讓好好的大老爺們放着正經的差事不做,專門去做那些邪門歪道的。”
五福晉看見清雅嘴角微勾,衝着她搖了搖頭,她侍候宜妃多年,平日裡便沒有少受閒氣。這九弟妹是個性子火爆的,她還真怕她一個不服,和額娘嗆起聲來了,平白的讓人拿捏住了,又要往府裡頭添人。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挖了坑,引得媳婦兒往下跳了。
清雅示意小丫頭子搬了把椅子,在宜妃身邊坐下,也不言語,在手上凝聚了一團寒涼之氣,摸了摸宜妃的頭,見她凍得一縮,驚呼道:“額娘,怎麼這麼燙啊!這屋裡的丫頭都是死的麼,快給額娘取些冰塊來降溫。”
宜妃心裡頭嘔得吐血,可是想起今兒個還有大事,忍了忍,衝着丫頭揮了揮手,示意她照着清雅說的去做。
清雅笑了笑,給宜妃攏了攏被子,笑道:“額娘,你這話要是我們爺聽到了,心裡該難受了,額娘您身子一直不好,我們爺日日裡就想着多賺些銀子,好爲額娘置藥呢。你瞧別的宮裡頭的娘娘,誰用得起這千年山參,靈芝之類的寶貝,又有誰能夠將着織雲紗當窗紙兒糊不是。”
宜妃心頭一梗,敢情老九做那下九流的商人,還都是爲了她這個額娘了?
她擡起頭瞅了瞅清雅身上的頭面首飾,冷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表裡不一的,還敢哄騙額娘,說什麼一得了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要往宮裡頭來看我,我瞅着你這裝扮,可不是急着出門的樣子,哼,我倒是想讓你皇阿瑪還有老九好好瞧瞧,這都是個什麼好媳婦!”
這惡婆婆,一天不爲難媳婦,那便是一天不舒坦啊!
她穿成這樣,就是爲了膈應她來的。
“額娘,你這就錯怪清雅了。清雅之所以如此盛裝,都是爲了給額娘祈福。前些日子,在乾清宮裡,看到額娘爲綠珠表妹如此傷心,清雅便想着家中與圓空大師有舊,今兒個特意穿得正式了些,想要去向圓空大師求個符,替綠珠表妹驅驅邪呢。還沒有出門子的時候,劉公公便到了。”
她穿着光鮮照人,又戴着明晃晃的東珠,將女人成熟的韻味和貴氣發揮得淋漓盡致,頓時將躺在牀上裝病的宜妃,襯托得又老又黃,像是行將就木的老嫗。偏她那脖子上,還掛着面玉壁,將她那副老態全映照出來了,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開始沒有注意到還好,這一瞧,真真讓宜妃氣得吐血。
她咬了咬牙,緩和了下自己的心緒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額娘這病啊,是心病。綠珠一直陪在我身邊,那就跟我親閨女似的,如今她就要選秀了,我就她尋不到好人家。正好額娘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她又中意老九,額娘便想做了這個主,讓她去你們府裡頭做側福晉。若是這心事不除,這病怕是好不了咯。”
五福晉一聽,擔憂的看了清雅一眼,果不其然,這刁婆又使這個手段。
清雅衝着她笑了笑,又看了拿着帕子擋着臉,偷偷地衝着她眨眼的綠珠,朗聲笑道:“媳婦兒還當是什麼事呢?不過就是添個人罷了,那日我是瞧着綠珠表妹和我長得太過相像,怕壞了我們爺的名聲。都是自家親戚,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自然是好辦的。”
宜妃差點兒沒有坐了起來,這個妒婦,此次怎麼這麼爽快,莫不是有什麼陰謀?
果不其然,清雅半晌又有些爲難的開口道:“額娘也知道,我們爺眼光極高,這若是隨隨便便塞人,怕是會惹他不高興……”
宜妃心裡頭冷笑幾聲,她當是什麼呢,原來是不想讓她故技重施,以後再塞人,她郭絡羅家的姑娘,也不是大白菜,綠珠是個當用的,她自然不會塞別人,至於別人家的姑娘,她犯不着爲了她們費心費力,得罪了那個倔兒子。
等到綠珠佔據了老九的心,看她佟佳氏還有什麼好囂張的,到時候誰進府,可不是她說的算。
“瞧你說的,額娘也不是那眼皮子淺的,只要綠珠替老九生下子嗣,額娘也便放心了,自然不會再塞人了的。”
清雅鬆了一口氣,紅了紅眼,“額娘,也不怕和您說實話,主要是我們弘晸都要娶媳婦兒了,我們爺要是再猛添新人,怕給人留了個貪圖美色的印象,您想啊,皇阿瑪纔對我們爺……”
宜妃一愣,她兒子若是大位有望,那她不是能夠壓德妃那個賤人一頭,她可不能眼皮子淺了,害了老九,老九媳婦這話兒倒是沒有說錯的,就怕被人蔘德性有虧。
“你且將心放到肚子裡去吧,額娘啊,以後再也不給老九添人了。”
得了她這句話,清雅滿意的笑了笑。拍了拍綠珠的手,笑道:“那我可回去收拾院子,等着綠珠妹妹進府了,妹妹便安心繡嫁妝罷。”
綠珠害羞的捂了捂臉,心裡頭吐糟道,大仙喲,我真沒有覬覦你老公,你可以輕點拍不,我這小翅膀都要被你拍折了。
既然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衆人都笑眯眯說着話兒,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一直到了晚膳時分,清雅才與五福晉一同出了承乾宮,開玩笑,有整宜妃的機會,她怎麼會輕易放過,怎麼着也要磨得那冰塊全化成了水,那藥汁子喝下好幾碗,讓萬歲爺瞧見她這幅面色蠟黃的樣子不是。
五福晉勾了勾清雅的手,“九弟妹,咱們這些做媳婦的人,當真是太不容易了。你可忍着些,如今你有三個嫡子,誰也越不過你去。”
清雅點了點頭,心知她是真心爲自己考慮,紅了紅眼眶兒,“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總不能讓額娘一直病下去罷。這都是命!”
等清雅回到九阿哥府裡頭的時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郭絡羅家的綠珠姑娘,已經被皇上指給九阿哥做側福晉了,連選秀都不用了,年前便完婚。
京裡頭的爺們可是聽說了,九福晉不但孝順不說,還給自己的夫君納了個出生高貴的美妾;京裡頭的媳婦們可是聽說了,九福晉出了承乾宮,便偷偷的抹淚兒呢,咱們做女人的可真是不容易,小妾什麼的,和惡婆婆一樣,都是讓人討厭的玩意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