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姿清氣沖沖地走在前面,雲懷玉牽着馬走在後面,漸漸偏離鬧區,這個原本就算不上什麼大城市的加蘭城,商販都少得可憐。
下一個路口,又只剩下空蕩蕩的巷口的時候,衛姿清才停下來,雲懷玉一直安靜地跟在後面,直到衛姿清轉身。
她走到他面前,問道:“什麼時候跟着我的?”
“從你出來的時候就跟着了。”雲懷玉背往身後的馬身上靠了靠,舊傷還沒好,又風餐露宿半月,趕到加蘭城,身體基本上已經到了極限了。
他靠在馬身上,喘了口粗氣,背上那深可見骨的刀傷又裂開了這一次臉站立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
衛姿清走過來,馬上發覺了他的異樣。
她扶上他的手,問道:“怎麼了?”然後,馬上想到了他身上的傷。
她伸手往上探,他拉住了她。
“給我看看你的傷口。“衛姿清抽回手,那溫熱的感覺還留在手上,她將手下意識地放到身後,讓微涼的風吹散還殘留的溫度。
“我沒事。”雲懷玉放下手,後退兩步,低聲笑了笑,道:“天色這麼晚了,我們是不是要找個地方住下?”他臉色有點蒼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背後撕裂般地疼痛感讓他感覺到空氣中都瀰漫着血腥的味道,他與她就這麼兩步的距離,面對着彼此。
衛姿清搖了搖脣,見他的模樣,點頭答應:“好,我們找家客棧住下吧。”她不去探究爲什麼雲懷玉會來到這而,往前走的時候,她習慣性地忘記那些無意義地事情。
衛姿清伸手想接過他手上的繮繩,雲懷玉拒絕了,她只得往前慢慢走,聽着他沙沙的腳步身在耳邊響起。
這個姿勢持續了多久她也不知道。每次都是她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着,那段不長不短的距離,卻彷彿天河,隔開了兩個人。
順路走過去,找到的客棧其實很小,是小兒很熱情地站在路邊攔下兩人,衛姿清也不好拒絕,開了兩間房,讓小兒將馬牽到後院去,雲懷玉什麼都沒說地跟着小兒上了樓,回到了他的房間,衛姿清站在門口。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遠遠地聽見小兒的聲音傳來:“客官,這是我們客棧最好的房間,您要是需要什麼東西,請告訴我們。”
“你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雲懷玉低低的聲音傳來,他注意到了衛姿清沒有跟上來,卻還是沒等她,如果她要走,他是沒有辦法攔下的。
等他關了們,衛姿清站在樓下,想了想卻往外走,小兒疑惑地攔住她:“客官去哪兒啊?”
“請問,附近有什麼值得信賴的好大夫嗎?我夫君受傷了,我必須得請人給他看看。”衛姿清忙問道。
那小二聽了,笑笑,恭敬道:“郝大夫在離這兒不遠處的村子裡,客官彆着急,我馬上去幫您找來,您要不要先上樓休息一下?”小二也是眼尖,見衛姿清兩人穿着不凡,想來有事從中原到這
兒來的傷人,他家店子小,剛開,不得不出來招攬客人,而客人有要求,是必須得幫忙辦妥的。
衛姿清點點頭,既然這人說去找個好大夫來,她也沒必要跑這麼一趟。
小店裡小二好像就只有一個,就剩下一個賬房先生和一個打掃衛生的中年婦女。衛姿清問道:“老闆,能不能給我一些熱水?”
那婦女放下手中的掃帚,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到衛姿清面前,問道:“客官是要熱水?我馬上給您端過來,就是不知道客官是用來吃還是用啊?”
“是用。”衛姿清站在樓梯上,手放在扶手上,半腰側身望着底下的婦女笑笑說道。
那婦女點點頭,“喔”了一聲,往一旁的廚房走,那賬房先生只是擡頭看了兩人一眼,繼續“啪啪”地打算盤。
衛姿清擡腳往樓上走,走過雲懷玉房間的門前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屋裡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她有些擔憂,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
“懷玉,你在幹什麼?”當冰冷的木門推開後,衛姿清話剛說完,就聞見空氣中那濃烈的血腥味,夾雜着風,讓她感覺頭昏腦脹。
同時,擔憂的情緒騰地直衝腦海見,她想起剛纔進門時,看見雲懷玉衣裳後,那黑色的痕跡,像是——凝固的血!
她衝了進去,四處張望,卻見雲懷玉合衣躺在牀上,慘白着臉,模樣像是睡着了,但是,這麼大的動靜卻沒能吵醒他,衛姿清心裡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她快步走了過去,手覆上雲懷玉的身體。
溫熱的手感從掌心傳來,衛姿清鬆了口氣,她記得雲懷玉的傷是在胸口和背上。而她離開的時候,給他敷藥的時候,看見他身上那還未癒合的傷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當時就帶傷跟着她走了。
輕輕退下他的衣服,衛姿清剛將繃帶解開,小二卻出現在了門口:“客官,你要的大夫到了。”
衛姿清放下手中的繃帶,站了起來,看見一個長鬍子的老者揹着個小箱子,走了進來,她趕緊退到了旁邊:“大夫,快過來看看,我感覺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大夫趕緊走了過來。
衛姿清退後兩步,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塞給小二:“小二哥,謝謝你了。”
那小二笑得很燦爛,退了下去,順便將門關上。
衛姿清轉頭看見大夫正將繃帶都揭開,看見那漸漸癒合的箭傷結了黑色的疤,還以爲沒什麼大事,手按在灰色的牀單上,感覺又溼熱的溫度傳來,擡手一看,鮮紅的顏色染上了他枯枝般的手:“他的傷在後背?”
語氣裡有驚訝,還有焦急:“快來幫我將他反過來。”
衛姿清趕緊趕了過去。
她伸手抱住雲懷玉的肩,大夫將他反過來,脫開身上的外袍,那白布的繃帶早就已經染成了紅色,一層層,從深到淺,揭開後,大夫從箱子裡取出些草藥,將其在手間搓碎,從腰上的水袋裡
倒出些酒,和着草藥敷在雲懷玉流血的傷口上。
那血,才漸漸止住。
褐色草藥中,染上了紅色的血,青草的味混合着溼熱的血腥味,散佈在空氣中,帶着些詭異的氣息在屋中蔓延。
大夫喘了口氣,走到一旁,將窗戶打開:“他的傷口看起來很嚴重,幸運的是以前處理過,傷口已經在慢慢癒合了,卻不知道又爲什麼裂開了。只要止住血,休息幾日便能康復了,但是,這幾日最好別亂動,真懷疑這麼嚴重的傷口怎麼沒腐爛!看來,你夫君的身體很好啊。但是再好的身體也禁不起這麼折騰啊……”
大夫的話在嘮嘮叨叨地傳來,衛姿清安靜地將牀單抽出來,翻出包袱,發現裡面都是一些中原的衣服,現在到了青黎國,這衣服是不能穿了。衛姿清想着,將包袱裹好,見雲懷玉趴在牀上,額頭上掛着細細的汗珠。
大夫終於不再念道了,或許他也覺得自己太煩了,見衛姿清在一邊不搭話,將藥箱裡的草藥揀出一些,放到桌上,將木箱關好,揹着出門。
“大夫,等等我,我要出去買一套衣服,一起將你的診金給付了。”衛姿清將被子拉過來,給他蓋好,抹了一把額頭上得汗水,衝站在門口的大夫示意。兩人先後離開了。
雲懷玉安靜地躺在牀上,失血過多讓他的臉還是慘白着,不過,呼吸卻平靜了很多。
“姑娘,你啊,最好別讓他亂動,你剛纔也看見了,他傷口上是舊傷癒合,然後崩裂的,這樣的傷口比新傷更加危險,你啊,這幾日照顧好你夫君吧。”出門後,那老郎中還是念道着,衛姿清在一旁雖然不耐煩,卻也仔細地聽着。
等送走了大夫,買衣服回來,正好遇見小二在一邊爲難。
“怎麼了?”衛姿清見小二看見她過來,愁眉苦臉道:“這幾位客人要住店,但是小店今天已經注滿了,沒想到今日住店的客人那麼多,房間也沒那麼多啊。”
衛姿清聽了,抱着衣服“喔”了一聲,低頭就走,這事跟她還真沒什麼關係。
剛想繞過那些人往樓上走,卻不料,有人喊住了她:“衛姿清,是你?”
她下意識擡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華衣公子坐在靠牆的桌上,滿目笑意地望着她。
“齊勝賢!”衛姿清驚了一下,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這個傢伙。
“我記得你是丞相的兒子吧?”衛姿清道:“你怎麼在這個地方?”
“受人所託來見一個人,不過,話說,你怎麼能這麼介紹我呢?我也是青黎的勇士,你怎麼就知道我爹的名號不知道我的呢?”齊勝賢不滿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瞪着眼前的這個女人道。
“你好。”正背對着衛姿清的一翩翩公子,轉過頭衝衛姿清笑,並且很裡面地打招呼。
這個人衛姿清很熟悉,可以說,再見到這個人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衛姿清狠狠地忍住暴打他的衝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