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序用的兵器是斬馬刀和重盾,重量驚人,在這高強度的戰鬥之下,縱然人還吃得消,馬卻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壯漢的流星錘飛來之時,秦天序冒險從馬背上躍起,跳到了壯漢的馬上,站在他的身後,彎腰割下了他的頭顱。
秦天序用力將頭顱擲了出去,一腳將那名壯漢的屍體踹下了馬背,騎在了壯漢的馬上,而他自己的戰馬已經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秦天序往身後看了一眼,應該到來的援兵遲遲沒有到來,身邊的西羌兵馬越來越多,而自己的人越來越少。
一名小將一邊廝殺着一邊衝到了秦天序身邊,問道:“將軍,現在該怎麼辦?”
秦天序深吸一口氣,戰場上己方的兵馬剩下不足五百,地上的屍體疊着屍體,血流成河,秦天序已經麻木到聞不出血腥味,他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水,說道:“撤兵!”
他不是什麼聖人,知道自己中了李都督的計,絕對不會帶着自己人留下來賣命。
秦家的兵馬聽到“撤兵”二字,俱都集結到了秦天序身邊,大家抱團往外衝去,秦天序打頭陣,他的斬馬刀不停地揮舞,將數十名西羌兵掃到馬下,替他自己的士兵們衝開了一條血路。
西羌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擅長馬上的戰爭,秦天序太過兇猛,已經吸引了西羌先鋒將領的注意。
西羌的先鋒召集了一小隊人馬,拉着絆馬索衝到了前方,戰馬的馬腿勾在了絆馬索上,身體往前一傾,將秦天序甩了下來。
秦家軍擅長的是弓箭兵、步兵,對付騎兵有些吃力,一時之間,有不少人跟秦天序一樣,被絆馬索絆得摔倒在地。
沒有了馬,就用自己的腿往前衝。
秦天序帶領着兵馬且戰且退,一直退到姜谷谷口處的時候,身後的兵已經不足百人。
他看着谷口,本應該在此處接應的重弩兵早就不見了蹤影,他的腦中閃過“天要亡我”四個大字。
秦天序仰天長嘯,將手中的重盾狠狠砸向地面,重盾插進被血染紅的土壤裡,立於他的身前,他舉起手中大刀,向着身後將士說道:“我大周男兒,只有烈士,沒有降兵,我們腳下站着的土地,埋下了多少死士!我可以馬革裹屍,但是決不可負死去的兄弟們的英魂!”
他的身後是震天的應和聲:“不負兄弟們的英魂!”
“跟我上!”
秦天序棄了重盾,雙手舉着斬馬刀向前衝去。
安王站在姜谷谷口的城牆之上,臉色大變,說道:“快開城門,放秦將軍進來。”
李都督說道:“現在城門不能開,西羌的兵馬越來越多,而且他們的騎兵要比秦將軍的步兵們快得多,到時候城門一開,秦家軍還沒來得及進來,西羌人先衝進來了,到時候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該怎麼辦?”
安王冷下臉來:“你這麼多理由,就是想逼死秦將軍而已!”
“安王殿下息怒,並非是我想逼死秦將軍,而是秦將軍爲國捐軀了。”
“你!”
安王氣得直哆嗦,他說道:“開城門,我要親自帶領一隊騎兵,把秦將軍救回來。”
李都督似笑非笑地說道:“安王殿下,我勸你還是三思而後行。”
“我已經想清楚了,打開大門旁邊的角門,我要出去!請你放心,我帶兵出去之後你再把門關上,西羌兵來不及攻過來的!”
李都督大手一揮,說道:“那就遂了安王殿下的願。”
安王下了城牆,親自點了五百騎兵,他再三交待:“我們此行只是救人,不可戀戰,救完人之後立即回來,聽明白了沒有?”
五百騎兵齊聲說道:“聽明白了!”
安王跨上馬,一馬當先地從角門處衝了出去,他身後的騎兵將領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安王出了角門,往後一看,發現那五百騎兵根本沒有跟着他出來,他臉色大變,“你們想造反麼?”
他的話音剛落,角門上的拉索已經將門重新拉了回去,將他一人關在城門之外。
沈伯賢也是一直站在城牆之上的,他雖然頂着個“監軍”的名頭,其實就是來充當背景的,沒什麼存在感,也不怎麼說話,現在看到他們這些人明目張膽地把安王殿下關在了門外,也是急了,趕緊對着李都督說道:“安王殿下還在外面啊,怎麼把門關上了?李都督,趕緊讓他們開門啊!”
李都督說道:“現在開門,西羌兵會衝進來的。”
沈伯賢往城牆外遠遠地看了一眼,說道:“他們離我們還遠,我們迅速地把門放下,讓安王殿下迅速地進來,他們根本就來不及衝進來吧?”
“哦?你確定?”
沈伯賢篤定地說道:“嗯,我確定。”
李都督向他招了招手,說道:“你到我這裡來,仔細地看看清楚。”
沈伯賢向他身邊靠了靠,他現在站的位置已經靠着城牆邊上了,雖然身前有女牆擋着,但是他還是心慌慌的,說道:“李都督,要不你往後面站一點吧,站那麼靠前,我心裡害怕。”
“怕什麼,我這麼大歲數的糟老頭子都不怕,你年紀輕輕的有什麼好怕的?”
沈伯賢被他說得臉上掛不住,便又往前走了幾步。
李都督指着遠方,說道:“你往那邊看,仔細地看,然後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沈伯賢盯着李都督指的方向看去,看得聚精會神的,根本就沒看出什麼異常,他說道:“我什麼都……啊……”
他話沒說完,便被李都督推下了城牆。
安王殿下在城牆之下根本就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他驅着馬剛準備去跟秦天序匯合,就看到了沈伯賢掉在了他的身前,連掙扎都沒掙扎一下,落地就死了,他的屍體之下慢慢地滲出血來。
安王擡頭往上看了一眼,李都督身後鮮紅的披風正在隨風飛揚,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安王,對他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然後對着身後的人說道:“你們剛剛可都看清楚了,沈監軍心繫安王殿下的安
危,情急之下落下了城牆,把自己摔死了。”
他身後的小將們齊聲應道:“看清楚了。”
李都督敢如此行事,只因爲他把谷口城樓上所有的兵將都換成了自己人,反正人死都死了,死無對證,他這種久經沙場之人,看到死幾個人就跟玩似的,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在他的心裡,所有的人都可以被犧牲,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爲他的墊腳石,“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想做至高無上的將軍,這些人就該替他犧牲。
他不但想做將軍,他還想做大周唯一的將軍。
安王知道自己此行必死無疑,也沒有別的念頭了,揮了一下馬鞭,向着秦天序而去,他知道他此番作爲太過沖動了,或許他該龜縮在城牆之內,說不定還能多苟活幾天。
但是他就是想出來救回秦天序,哪怕救不到,至少他盡力了。
他這一輩子做了太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有太多的不得已。
但是現在,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做的就是跟秦天序同生同死。
秦家的長子已經爲他犧牲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秦天序再去死,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他不能看着一個忠良世家絕後!
命,固然重要。
但是還有很多東西,都比命重要得多。
他忘不了他臨行之前安守侯沒有說完的話,他忘不了臨行前穆珂看着他的眼神,他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
秦天序看着安王出來,也是驚了一下。
“我來帶你回去。”
秦天序苦笑了一下,“恐怕你做不到了。”
“如果我做不到,那就由他們把我留在這裡吧。”
“我們黃泉路上做伴吧。”
秦天序看着安王殿下孤身一人出來,便明白了李家的惡毒心思,他們不僅是要逼死他,而且還要逼死安王。
安王出不出來,都是必死無疑,最多就是他不出來的話,可以多活幾天。
多活這幾天,還不如出來酣暢淋漓的打一架痛快。
周圍的西羌兵馬越來越多,安王與秦天序背靠背地站着,他們互爲倚仗,互相守護着彼此的後方。
安王幾乎是嘶吼着說道:“秦天序,我怕我是不行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哥哥!我對不起你!”
秦天序沒有說別的話,只說了一個字:“戰!”
眼前的血色越來越重,秦天序將刀擲了出去,刀鋒在天際劃出一道銀色的光影……
穆珂的肚子越來越大,她估摸着日子,秦天序應該已經到了西疆了,如果速度夠快的話,現在應該正在戰場上廝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你們的爹正在保家衛國,等到你們出生的時候,你爹就該回來了。”
肚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腳,她“咯咯”地笑了起來,說道:“真頑皮,如果你們的爹趕不回來看你們出生的話,他一定能趕回來參加你們的滿月禮,總之你們不要着急,一定要相信你們的爹,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