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珂遞了一杯茶給李張氏,說道:“你也別跪着了,站起來喝茶。”
李張氏站起來接了茶。
穆珂接着說道:“剛剛你說的我沒聽明白,你想好了再給我仔細說說。”
李張氏捧着茶,如芒在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穆珂能讓她站起來,就能讓她重新跪下去,她熬了這麼久,終於熬到了廚房管事,她不想再被一棍子打回去。
當初穆珂在廚房立威之時,她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穆珂的,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才能脫穎而出,得到今天的位置。
李張氏說道:“大富家的,做廚房採買已經很久了,難免會有錯處,不知世子妃想如何懲治她呢?”
“過幾天你會在廚房的角落裡撿到一本賬冊,到時候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李張氏將茶杯裡的茶一口喝了,回道:“我明白了。”
“那你就先下去吧。”
等她出去了,小春問道:“世子妃,您是想讓誰去頂替廚房採買?”
元寶家的、富貴家的,這兩個管事娘子穆珂直接留在梅錦堂了,畢竟她身邊的丫鬟都是未出嫁的,好多事做起來不方便。
李四和章七這兩人的媳婦,穆珂交給二太太去安排了,二太太把她們兩個塞到洗衣房裡去了,那裡又苦又累,沒有出頭之日。
按照一般的套路,把二太太的人擠下去,自然是要讓自己的人頂上的,穆珂卻說:“這事不急。”
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幫她打先鋒的,她自己的人剛進府,根基不穩,不適合做先鋒。
“小春,拿一千兩銀票來,我們去冰房看看。”
小春疊好了一千兩銀票,收在袖袋裡,跟着穆珂去了冰房。
冰房不但管着冰,還有冰窖裡存着的各種反季蔬果,以及易壞的肉食。
民以食爲天,別的可以先不管,廚房跟冰房,穆珂必須拿下。
冰房的王管事正拿着一本賬冊,安排着小廝去冰窖裡採冰,一撥人上去,一撥人下來,另有丫鬟僕婦從冰窖裡取了瓜果出來,送往各房,一切穩穩當當,有條不紊。
“王管事果然是名不虛傳,處理這些事來得心應手。”
王管事看到穆珂來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躬身說道:“請世子妃安。”
“免禮。”
王管事站起身來,說道:“冰房雜亂,世子妃還是莫要久待的好,一會兒污了您的衣裳。”
“無妨,早就聽說過冰房有個王管事很是了得,所以特地來看看你。”
“世子妃說笑了,不過是做了幾十年,熟能生巧而已,算不上本事。”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王管事的祖上好像就是在安守侯府裡當差的吧?”
“沒想到我一個小小的管事還入了世子妃的眼,居然讓您親自去查了我的身世背景。”
這些事當然是玲瓏、琺琅順便查出來的,她們兩個確實妥當,穆珂琢磨着什麼時候把她們兩個過了明路,直接放在她屋子裡做丫鬟,一直讓她們做暗衛實
在是浪費了。
穆珂說道:“王管事你這麼出名,哪裡需要我去查,隨便在侯府裡問問,誰不知道呢?倒是有件事我很好奇,想請教一下王管事。”
“什麼事?”
“您既然是秦府的家僕,爲何要幫陳氏做事呢?”
王管事波瀾不驚的臉終於變了色,他語氣驚惶地說道:“世子妃哪裡聽來的謠言?”
“可否借一步說話?”
王管事跟着穆珂出了冰房,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穆珂說道:“這件事是陳氏自己說的。”
“二太太說的?”
當然不是二太太說的,穆珂隨便詐詐他而已。
穆珂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說道:“嗯。”
“恐怕中間有什麼誤會吧。”
王管事仔細一想,便覺得世子妃的話不可信,現在全府的人都知道她在跟二太太打擂臺,二太太怎麼可能把自己收買了哪些人如數告訴世子妃呢?所以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事不管穆珂怎麼說,他都要死不承認。
穆珂看到他一臉不信的表情,便接着說道:“你也知道我跟二太太不合吧?她爲了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在侯府裡一手遮天,把你們幾個大管事的事都說了出來。”
王管事差點沒被氣死,這個二太太說話未免也太口無遮攔了一點。
“世子妃您也知道二太太的脾氣,她說的話不可盡信。”
“若是她的話可信,我也不會特地來問你了,我看着王管事像是個明事理的人,應該不會被二太太收買了纔是。”
“多謝世子妃的信任。”
“不過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關鍵是二太太說了那番話之後,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你留在府裡我實在是不放心。”
王管事臉色大變,問道:“難道世子妃準備用莫須有的罪名將我趕出侯府麼,您這麼做就不怕傷了我們這些家僕的心麼?我們爲侯府矜矜業業了一輩子,您不能說趕我走就趕我走!”
這個王管事不同於那個廚房管事張氏,張氏是二太太的人,趕走了就趕走了,而且張氏確實是當面頂撞了自己,自己拿她的錯處尚能服衆。
可是這個王管事不一樣,首先他是侯府的家僕,自己無緣無故動了他,確實會讓侯府的各大管事寒心,畢竟自己以後還是要接管侯府的,她不想在接管侯府之前就先衆叛親離,其次自己確實是沒有拿到他的把柄,就連他被二太太收買了這件事,也是玲瓏、琺琅從暗處查出來的。
穆珂領兵打仗這麼多年,怎麼收買部下之心,再精通不過。
張氏是叛徒,當然應該打殺。
王管事是犯了糊塗的老將,當然應該以安撫爲主。
穆珂伸手,小春把袖袋裡的銀票遞上。
穆珂拿着銀票,在王管事面前晃了晃,說道:“這裡是一千兩,你如果願意自己去田莊上榮養,這些銀票都是你的。”
王管事看到這麼多銀票,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但
是他從前是二太太的人,他纔不信穆珂會對他這麼好心,便說道:“您這是在收買我麼?”
“王管事說笑了,你在我們侯府幸苦了這麼多年,我這是在感謝你而已,當然了,你願不願意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好好考慮一下,等你有了答案了再來找我。”
穆珂說完便帶着小春離開了,王管事這個人確實有點本事,但他畢竟被二太太收買過,所以穆珂根本就不會用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風風光光地送走。
小春看着那麼多銀票沒送得出去,舒了口氣,說道:“幸好他沒把錢收下來。”
“怎麼,你捨不得?”
“不是捨得不捨得的問題,而是一千兩太多了吧,葉先生好不容易帶了五千多兩回來,你不過是收買一個以後根本用不着的人,就送了這麼多錢出去,我覺得不妥。”
“小春,你知道我爲何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把你帶在身邊麼?”
“爲什麼?”
“你跟粉彩、青花不一樣,你比她們聰明,以後最適合做我身邊的管事,我現在做這些就是要告訴你,錢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用的東西,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什麼意思,我不懂。”
“你以後會懂的,現在你只要知道,如果王管事這個人我還準備用的話,用不着這麼多錢去收買,但是我現在不準備用他了,所以纔要給他這麼多錢。”
把錢握在手裡,是爲了更高的權利,而不是把權利握在手裡留着圈錢。
可惜大多數人都不懂這個道理。
穆珂用錢,要買下的不是王管事這個人的忠心,畢竟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已經證明了他的忠心是可以變來變去的,穆珂不信任他。
穆珂給他那麼多錢,要買下的是他現在的這個位置。
“世子妃,可是王管事並沒有答應要離開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穆珂笑了一下,“你放心,他會答應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去馬房,看看元寶。”
當初秦天序送給穆珂的那匹小馬駒,正是交給元寶餵養的。
到了馬房的時候,元寶正刷着馬,把穆珂的那匹寶貝馬兒刷得雪白雪白的,他看到穆珂來了,停下了手上的事,憨憨地笑了笑,說道:“世子妃,您又來看馬啦?”
“把馬鞍拿來。”
這匹馬今年已經五歲了,正是最好的年紀。
元寶拿了穆珂的馬鞍來,穆珂親手替它綁了上去,摸了摸它頭上的鬃毛,踩着腳蹬上了馬,一拉繮繩,白馬便歡快地跑了起來。
穆珂揚了一下馬鞭,白馬聽到了馬鞭之聲,便開始加速奔跑,穆珂享受這種馳騁在風裡的感覺,她討厭被困頓在這一方小小的宅院之內,但是她心裡有個隱隱的聲音告訴她,最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上戰場,一將功成萬骨枯,真的等到她一個女流之輩上戰場之時,恐怕這天下又要大亂了。
她寧願自己默默無名,也不想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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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