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舞靠在他懷裡, 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御案上攤開的一張羊皮捲上,看樣子,應該是佈陣圖一類的東西, 她剛要細看, 他溫軟溼潤的脣便欺上了她嬌嫩的脣瓣, 身體也被他轉了過去面向他, 背脊抵着桌沿, 她的雙手下意識的扯住他的衣袖,慌亂的瞪大了雙眼,“乖, 別害怕……”他極具誘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她情不自禁的閉上眼, 櫻脣微啓, 放任他的入侵, 青澀的迴應他的吻。
“皇上……”正當兩人擁吻纏綿之時,小印子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在看清裡面的狀況後,整個人僵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清舞趕忙推開歐陽憶瀟,從他懷裡退了出來,臉紅的站在一邊。
小印子尷尬的低下頭, 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今早兒看了彤史, 知道皇上很久沒去後宮走動了, 發了好一通脾氣, 責怪司寢局的人不上心, 現下司寢局總管正在外面候着,皇上可是要傳他進來?”
歐陽憶瀟面上一冷, 剛剛轉好的心情又被攪得陰鬱起來,臉色不虞道:“朕的事,何時輪到她來管了,你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
小印子額上冷汗直冒,趕忙跪下解釋道:“皇上息怒,太后娘娘也是怕您冷落了各宮娘娘們,想讓您多去後宮走動一下……”
“朕看是她顏家又送了什麼人進宮纔對!”
歐陽憶瀟語氣愈發凌厲,轉眸看了眼沉默不語的清舞,面色轉柔,伸手去拉她,卻被她側身躲開,“皇上還是傳司寢局總管進來吧,莫要辜負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歐陽憶瀟眸光一黯,“你真的想朕去見別的女人?”
清舞咬脣答道:“皇上雨露均沾,是後宮之福。”
“可朕只想要你一個人!”歐陽憶瀟語聲變得陰沉,明顯壓抑着怒火。
清舞擡眸,大膽的迎上他審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奴婢不想成爲衆矢之的。”
“你是擔心朕保護不了你?”歐陽憶瀟心口抽痛,她終究無法全身心的信任他。
清舞搖了搖頭,“皇上要做的事情很多,奴婢不想成爲你的負擔。”
歐陽憶瀟長臂一抻,將她一把扯進懷裡,“你不是朕的負擔,朕想你時時刻刻都在朕的身邊,你明不明白?”
清舞偏過頭,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御案,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本就心情不佳的皇帝,他強勢的捏起她的下頜,讓她避無可避的面對他,質問道:“女人善妒是天性,你如此無所謂,是不是因爲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朕,你是不是覺得留在朕的身邊很委屈?”
清舞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更加覺得他的問題可笑,她都願意替他解相思蠱了,他卻還在質疑她的真心,看來,帝王多疑也是天性。
“爲什麼不說話?你這是在默認?”歐陽憶瀟眸光陰鷙的看着她,大有她一旦點頭,他便立刻撕碎了她的可能。
清舞推開他捏着她下頜的手,掙扎着從他懷裡退出來,挑眉反問:“皇上曾經也是這麼質疑皇后娘娘的嗎?”
她話音剛落,歐陽憶瀟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被她推開的手僵在空氣中,驀然憶起他曾經對待裳兒的種種不公,悔意頓生,卻又不知說什麼纔好,就那麼滿含愧疚的看着她。
清舞默嘆了口氣,退後一步,雙手交疊於腰際,屈膝福了一禮,“奴婢有點累了,想回縈碧軒休息,望皇上恩准。”
歐陽憶瀟十指倏然收緊,薄脣緊抿,依舊不語。
清舞久久等不到他的迴應,只得硬着頭皮轉身,一步一顫的向門口走去。
一直到出了宣明殿好遠,她緊繃的心絃才放鬆下來,然眼眸卻異常酸澀,皇帝,他終究是皇帝,愛上他,就預示着要與後宮成百上千個女人分享他的寵愛。
專寵不是不能有,而是不敢有,這個道理,他懂,她也懂,就是因爲懂,她纔不想要他爲難。
朝堂與後宮本就是相互制衡,他只要對一個女人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偏寵,便會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她不想活的那麼累,更不想他在處理那些繁重的政務的同時,還要分出神來顧及她的安危。
今天是太后,說不定明日就會有朝臣上表,說她狐媚惑主,欲要顛覆他的江山,那樣他要如何應對?
爲一個別國送來的奴婢與臣子反目嗎?她從不覺得自己對他有那麼重要,也不奢望得到他那樣的偏袒。
宣明殿裡,歐陽憶瀟盯着那扇開啓又合上的殿門,身心俱疲的仰靠在椅背上。
負擔?如果她真的是他的負擔的話,那也是他最甜蜜的負擔,是他一輩子都不想放下的負擔。
猶記得裳兒離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她對他是那麼的重要,如若可以,他甚至願意用自己擁有的一切去換她的重生。
現在,她終於回來了,他卻又變得猜疑矛盾起來,氣惱她忘記他的同時,又擔心她真的記起曾經發生的一切,他忘不了六年前她離開時那決絕的眼神,她是恨毒了他,纔會選擇用那麼慘烈的方式離開他的吧。
“皇上……”見他眉峰緊蹙,雙目緊閉,似是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小印子擔憂的喚了他一聲。
歐陽憶瀟睜開眼,緩緩站起身,冷冷的問:“今早都有誰去了仁壽宮?”
小印子想了下,說:“晨起的時候,謙貴人與盈貴人奉了雲貴妃的旨意去仁壽宮與太后娘娘商量壽宴的事情。”
“關月盈?”歐陽憶瀟默唸着這個名字,邪佞的勾了勾脣角,“擺駕雅嵐殿!”冷待了那個女人這麼久,他是該去看看她了……
縈碧軒中,清舞慵懶的倚在窗櫺旁,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拂着窗前的水晶珠簾,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噹聲,初冬的深夜已是格外寒冷,刺骨的涼風襲過,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目光依舊落在院中那狹長的樹影上。
燭光搖曳,虛掩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清舞轉身,不出所料的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眸子,“不是說好了,做完那些事之後,你就去哥哥身邊的嗎?”
陌炎走近她,不答她的話,只是伸手交給她一個精緻的楠木方盒,“這個給你,應該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
清舞訝異的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打開來看,見是一個通體碧綠剔透的玉枕,還帶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雅香氣,她水亮的眸子閃過一抹精光,“迴夢香枕?”她有些不確定的問,見他點頭,又狐疑道:“你是如何拿到的?”
此乃東臨國皇室之物,有清心安神,活血化瘀,美肌養顏之效,如此寶物,是東臨國皇后才能用的東西,又豈是旁人輕易能拿得到的?
陌炎偏首避開她銳利的目光,“公主只管用着,屬下保證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清舞看着他剛毅冷漠的側臉,試探的問:“你是東臨國的人?”
陌炎面色微變,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聲音低沉地說:“我的命是公主救得,公主只要記得,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你。”說完,他便要轉身離去。
清舞趕忙喚住他,“既然來了,就幫我做一件事。”
陌炎迴轉過身,衝她點了點頭。
清舞放下手中的木盒,從袖中掏出自己憑着記憶畫出的一張圖紙,遞給他,一字一句認真的交代道:“你把這個交給哥哥,讓他以衛丞相的名義與南召國的人交涉,用它來換雲霧山那片土地。”
“雲霧山?爲什麼偏偏要那裡?”陌炎不解,他實在想不通,她要那片荒無人煙的深山密林作甚?
清舞狡黠的一笑,頰邊現出兩彎可愛的梨渦,“南召的土地盛產藥材,那裡又長年不受重視,定會有很多的驚喜等待着我們去發現。”
明瞭她的用意,陌炎握着那張薄薄的圖紙,有些猶豫的問:“你還會像以前一樣信任我嗎?”
清舞脣角的笑意慢慢擴大,看着他糾結的俊臉,笑着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我相信,陌大哥是永遠都不會害我的。”
那聲“陌大哥”讓他的心微微一顫,當年他夜探西越皇宮,被雲天宇密室的暗器所傷,誤躲進她所住的寒露苑,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見到滿身是血的他,第一反應不是恐懼,卻是告訴他如何止血。
她的冷靜鎮定讓他詫異,那雙泛着明澈光芒的眸子在一瞬間吸引了他,讓一貫嗜血殘忍的他變得猶豫不決,也就是那片刻的遲疑,她手中突然多出的匕首便已抵上了他的胸口,“我可以幫你療傷解毒,也可以想辦法把你安全的送出皇宮,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她的聲音雖充滿稚氣,卻讓人不敢大意。
“你如何斷定,我就一定會答應?”他勾脣反問,暗器上淬的劇毒正一點點侵入體內。
“因爲你想活,而我是現在唯一能幫你的人。”她收回匕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考慮一下,是等着毒發身亡,還是我替你解毒,你幫我做事。”
“你要我做什麼?”他靠在牆上喘息,體力在一點點消耗,甚至連手中的劍都有些拿不穩。
“替我賣命三年!”她背轉過身,瘦削的背脊透着一股女子少有的堅毅,卻讓人心生憐惜。
“五年!”他強撐着站直身子,冷冷的說:“我從不欠人恩情,五年內,我會爲你做任何事。”
就這樣,他成了她的暗衛,一轉眼,四年便過去了,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爲什麼當初,他就那麼堅信,十二歲的她真的可以解連他自己都解不了的毒?
四年的相處,她從不過問他的任何事,也不許他擅自插手她的事情,就只在用得着他的時候傳消息給他。
有時候,看到她被宮裡的人欺辱,他真的想不顧一切的帶她離開,可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是不會允許他那麼做的。
一年,還有一年,她與他便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這是他們曾經的約定,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心裡竟是如此的不捨,她的一顰一笑早已深刻他心底,然她的心卻永遠都不會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