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禹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他拿起另一張紙瞧瞧,問:“嫂夫人,她是誰啊?”
嶽秀姌沒有回答,搶過周子禹手裡的那張仔細看看,確定兩張紙上的腳印是同一個人,才說:“岳家的老熟人。”
周子禹與魯衡眼神交換,覺得他們沒有立場追問嶽秀姌和岳家的事情。不過……
“嫂夫人,若有爲難事,儘管和我說。”魯衡率先闡明立場,他絕對站在嶽秀姌這邊兒。
周子禹也不甘落後,拱手道:“嫂夫人有差使盡管交給小弟,小弟定當盡力,再所不辭。”
嶽秀姌笑呵呵的點點頭,她又多了兩員虎將,有些不滿足的感嘆:“這下就差方睿武嘍。我再收了他,會更安心呢。”
魯衡和周子禹暢然大笑。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嘆惜。溫潤的嗓音帶着七分愉悅,寵溺的提醒:“人心不足蛇吞象。姌兒,你要見好就收啊。”
“相公,你回來啦。”嶽秀姌笑顏嫣然,未等她回頭去看,玲瓏的嬌身已落入溫暖的懷抱。
澹時寒毫不在意兩個兄弟在場,他低頭親親她漂亮飽滿的額頭,“夜深了,我們回院歇息吧。”
“皇上呢?”嶽秀姌冰冷的小手被溫暖的大手包裹入掌心,手裡提着兩張腳印子的紙,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旁邊的角門而去。
澹時寒寵溺的親親她耳廓,望向呆滯的兩個兄弟,“你們也去歇息吧。明日晨起,記得到聖安堂給皇上請早安。”
“是。”魯衡和周子禹頜首抱拳,目送小夫妻離開。而他們也相攜離開院子。
當東院恢復平靜之後,陰暗處的角落裡走出一個男人。他看看澹時寒和嶽秀姌離開的方向,又看看周子禹和魯衡離開的方向,平靜的臉漸漸露出猙獰的神情。他竟然小瞧了澹時寒和嶽秀姌,沒想到他們的靠山是當今皇帝。哼!早晚要將他們斬草除根!
當正屋旁邊的小角門傳來柳管家斥喝的聲音,男人悄悄閃入漆黑的暗處,無聲無息的離開柳家老宅。
— — — —
雞啼之後,天仍未亮。
被折騰一夜的嶽秀姌卻在惡夢中驚醒。她全身冷汗溼透,猛地坐起來,身子依然止不住顫抖。
“姌兒,怎麼了?”澹時寒被身邊的輕微聲響驚醒,發現嶽秀姌抱着被子,氣喘吁吁的坐着,雪白的裸背沁着一層汗珠。
將自己的裡衣爲她披上,澹時寒將她拉來懷裡摟住,修長大手輕輕撫順嬌柔的脊背,啞聲安慰:“姌兒不怕,我在呢。不怕!”
“澹時寒,我夢到一個女人,她被困在黑暗的地方哭得很悽慘。”嶽秀姌緊緊抓着澹時寒的胳膊,不知道爲什麼眼睛裡蓄滿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女人?”澹時寒眉間繞上一抹陰晦不明的寒冽,將嶽秀姌抱到在腿上緊摟,又用被子把二個人裹成蛹似的,“姌兒,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夢中看到的那個女人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嶽秀姌情緒低落的搖頭。她是學心理的,從她來到柳家老宅之後總是毛骨悚然的感覺。絕對是這副身體潛藏的反應,與靈魂的她沒有關係。
“澹時寒,我想夢中的女人是我娘柳鳳兒。”
嶽秀姌大膽猜測。雖然她不太相信“託夢”的鬼神之說,但是冥冥中之她認定夢中的女子是柳鳳兒,直覺吧。
“我也如是想。岳母見到你一定很高興纔會哭的,又知道你拿回柳家老宅肯定更加欣慰。姌兒,我們好好的守着這個家,讓柳家先祖安心。”
“相公,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好。”
被子裡,修長大手在玲瓏嬌軟的身體上輕柔按摩,讓她繃緊的肌肉慢慢放鬆,舒緩下來。
“謝謝。”嶽秀姌緋紅的小臉羞赧的低下,能感覺到男人漸漸變化的身體。
澹時寒暗罵自己禽獸,這個時候竟然還想那個那個。
“姌兒,離起牀還早。不如……”
“不要,我起牀去給皇上做早飯。”嶽秀姌扒開被子,逃命似的抓起衣裙就往外間跑。
“回來!”澹時寒惱火的咆哮,可小女人哪裡還有人影,早已跑到外間去穿好衣裙,叫來英子服侍洗漱,然後坐到梳妝檯前化個簡單的淡妝。
澹時寒穿好衣服,藉着嶽秀姌洗過臉的熱水洗洗,接過英子遞來的棉帕,問:“霍猛回來了嗎?”
“剛回來,正在廚房吃東西呢。”英子輕聲慢語的回答,見澹時寒沒有再問什麼,便出去廚房房傳稟嶽秀姌的吩咐,讓廚娘把肉和菜準備好。
屋子裡沒有外人,嶽秀姌和澹時寒又抱在一起親親歪膩會兒,又說了幾句甜言蜜語的情話,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澹時寒去找周子禹和魯衡,到聖安堂給皇帝請早安。而嶽秀姌領着英子,及一羣嬌花似的小婢女到後廚院去準備早膳。
— — — —
聖安堂。
這裡曾經是柳老太爺的母親魏氏養老安居的地方。魏氏年輕時歷經風波,瘟疫逃亡時割下自己的一塊肉來餵食兒子。故而,柳老太爺感恩母親割肉養育之恩,發家後親自爲母親建造這座寧靜的小院,魏氏也在這裡活到六十六歲。按照百年前時代男子平均壽命四十歲、女子平均壽命五十三歲,魏氏能活六十六歲已是長壽之人。
魏氏死後,聖安堂便由柳老太爺的夫人元氏居住,她卻是個短命的,年僅二十七歲便歿了。
如今,聖安堂被修葺一新,原本想做爲陶氏居住的地方,沒想到第一個住進來的人竟然是當今皇帝。
領着漂亮的小婢女們來到聖安堂,嶽秀姌由英子扶着邁過高高的門檻,步履穩健的緩緩走來。
屋廊下,一個簡裝打扮的老朽雙手交疊在身前,垂首鞠躬,扯着公鴨嗓,面帶笑容,“見過澹夫人。”
嶽秀姌盈盈一禮,“見過貴人。”
在外面,稱人家“公公”實在不妥,不如叫“貴人”來得有深意。
果然,老朽精光的眼裡閃動滿意的笑意,“澹夫人且稍後,老奴進去稟明皇上。”
“有勞。”嶽秀姌又福了一禮,往後退了半步。
老朽掀簾而入,片刻之後笑吟吟的出來,拱手道:“澹夫人,皇上召見!”
“謝貴人。”嶽秀姌由英子扶着,與老朽錯身而過時將一個繡花荷包送給他。
沉甸甸的掂量在手掌,老朽抿脣笑,“多謝夫人。”
“貴人客氣。”嶽秀姌低低淺淺的嗓音婉轉,由英子扶着進到中堂內。
迎接出來的人是魯衡,由他引領着嶽秀姌來到東邊的內室。而英子不得召見,留在中堂門口聽候。
嶽秀姌跟着魯衡來到東內室,
星眸微垂,腳踩蓮步,裙襬的環佩叮鐺作響,自有一股風流之態。
“民婦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千秋!”
端坐在紫檀雕花榻上的皇上龍顏大悅,玩心大起想逗弄逗弄她,佯裝嚴肅的問:“夜裡見朕時,你自稱‘臣’。怎麼現在又自稱‘民婦’了?難道朕親封的龍衛是你想當就當、不想當就棄之的東西?”
嶽秀姌在心裡狠罵一句“死老頭,滾犢子,裝什麼裝”。可她表情控制得極好,即便猜到皇上在和她逗樂子,也不敢甩臉子開罵。只好裝得小委屈,撲通跪下來求饒,“皇上恕罪,民婦夜裡被那幾個賊人嚇到了,竟不知天高地厚的糊說八道起來。皇上恕罪,民婦知錯。”
“哼,朕看你是膽大包天,竟敢僞裝朕的臣子。”皇上繼續逗弄她。
嶽秀姌委屈的噘噘小嘴,“皇上,民婦終於知道皇上爲何會把龍衛令賜於民婦的用意。”
皇上突然來了興趣,“哦?你來說說。”
嶽秀姌眯起眼睛,傾城一笑,“皇上,我今早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是關於那塊龍衛令的。”
皇上龍眉微挑,斜睨一眼黑臉的魯衡,淡定的周子禹,和冷漠不語的澹時寒,“你說說,什麼瘋言瘋語啊?”
嶽秀姌眨眨眼,“皇上,臣女能擡起頭來嗎?脖子好痛喲。”
“哈哈哈,好。你可以擡頭回話。”皇上大悅,天底下還沒有哪個女子有這樣奇怪的要求。
嶽秀姌揉揉僵硬的脖子,還好她頸椎不錯,不然……“皇上,我說的風言風語是大風颳來的八卦,不是瘋子傳來傳去的。”
“哦。”皇上恍然大悟,“彼風非此瘋。”
“正是。”嶽秀姌依舊微垂眼簾,粉團的臉蛋閃動淡淡的羞色,她說:“皇上,聽說你喜歡我相公纔會賜我龍衛令和十七龍衛。”
皇上的一顆強壯心臟停跳兩下,略有些尷尬的偷瞄一眼澹時寒,清清喉嚨,佯裝龍威的訓斥,“咳咳,這是誰在糊說八道,朕定要拔了那人的舌頭。”
嶽秀姌掩脣偷笑,蝶羽的睫毛忽閃忽閃,天真的問:“難道皇上不喜歡我的相公嗎?”
皇上被問得一怔。怎麼說呢?他是挺喜歡澹時寒的才氣和謀智,而且如果有澹時寒在他的身邊輔佐,必定能盛世太平。
嶽秀姌發現不管是皇帝,還是其他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她語中的毛病。她裝作委屈的嘆氣,說:“皇上,你千萬不要喜歡我相公啊。”
“嗯?爲什麼?”皇上疑惑不解。
嶽秀姌不高興的噘噘小嘴,無奈的搖頭,“相公是我的,不能讓別人惦記着。不然我會傷心的。”
“哈哈哈。天底下唯妒婦不可諒也。難道你想當妒婦不成?”皇上龍顏大悅,滿面喜色。
嶽秀姌傲嬌的嘟起櫻脣,握起粉拳很有氣勢的說:“不,民婦要當本朝最有名的悍妻!”
“噗——!”皇上剛剛含入口的香茶噴得老遠,嗆得龍目溢滿淚花,又忍不住笑出聲,“哈哈,你想當什麼?本朝最有名的悍妻?小丫頭啊,你的理想很特別嘛。”
嶽秀姌荷包裡摸出那塊龍衛令,雙手捧過頭頂,“皇上醉翁之意不在民婦,這龍衛令……請皇上收回。”
皇上放下茶碗,目光炯炯的打量跪在面前的小女子。
“你不想當朕的龍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