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時寒步子邁得很重,像是走了一百年那麼久的時間。即便他的氣息微喘,心跳加速,他也不肯在途中停留片刻,只想一步一步縮短與她的距離。
茶棚外,女子像座石塑像一般靜靜的捧着茶碗,水汪汪的眼睛裡從呆滯慢慢變得柔和,閃動着熠熠光芒。
她目不轉睛的凝望漸漸走近的男人。從稚童到少女,她跟隨在母親的身邊遊歷各國,見到的男子也不少。可真正令她心動的唯有澹時寒。
“姌兒。”
與她隔着一張桌子,他站着、她坐着。
澹時寒狹長鳳眸瞬間模糊,卻固執的凝着坐在對面的女子。他的妻子,他的姌兒。
“姌兒,你……”
“相公。”
放下碗,她繞過桌子直撲進他的懷裡,輕輕閉上眼睛享受獨屬於他的溫暖。從稚童到少女,她苦苦等待了太久太久。
此刻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竟然那般的不真實。
“相公。”
“姌兒。”
澹時寒收緊雙臂,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整整十個日夜,她生死不明,他飽受煎熬。
“姌兒,我再也不會放開你。”澹時寒信誓旦旦,抱得懷裡的女子難受的輕哼一聲。
“相公,你抱得太緊了,我快喘不過氣來。”
“哦,好。”澹時寒立即鬆開手臂,大手抓着她的雙肩仔細察看,“還有哪裡的傷口沒有好嗎?”
“全都好啦。”
看到她拍拍纖細的腰側,粉嫩圓潤的臉蛋微微笑着,澹時寒擰緊的心釋懷,露出爽朗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方梓依癡癡的望着澹時寒,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龐。
“我好喜歡你喲。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我愛你。”
澹時寒低頭湊近她的小臉,柔聲呢喃:“姌兒,我想你,念你,愛你。”
“我也是。”方梓依輕輕閉上眼睛,等待朝思暮想的那兩片脣,那個她做夢都想要品嚐的初吻。
“停!”周子禹突然喊住,尷尬的撓撓頭,說:“堂姐,堂姐夫,此處不宜親熱啊。不如先回醉花酒肆,你們再……啊啊,哈哈哈哈。”
方梓依氣得瞪了周子禹一眼,嬌聲罵道:“周小二,你真討厭!”
周子禹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的盯着她。
澹時寒也覺得此處不宜“談情說愛”,柔聲道:“子禹說得對,我們先回酒肆。”
“好,我聽相公的。”方梓依扶着澹時寒慢慢走向停在路邊的馬車,經過周子禹身邊時偷偷射去一記白眼。
周子禹叉腰呆站在原地,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呢。
默不作聲的跟着進到馬車裡,澹時寒心滿意足的攬着小妻子,鳳眸柔得似一汪春水。
“相公。”方梓依賴入男人的懷裡,臉頰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略微狂跳的心聲。
“姌兒,是誰偷走你的?又是誰爲你治傷?”澹時寒輕撫圓潤的小臉,手感亦如從前那般好。不,比以前還要白嫩光滑,像綢緞一樣。
“是姑母救了我。”
“姑母?”
澹時寒呆怔,從未聽說過嶽汾有妹妹,周良也沒有提起過石戰有妹妹
的。這個姑母是從哪個地方跳出來的?
“相公,你在想什麼?”方梓依仰頭看着男人眉心皺成川字,有些心疼。
澹時寒莞爾淺笑,“你猜我在想什麼?”
“討厭!”方梓依噘小嘴嬌嗔,重回男人的懷裡,安安靜靜的享受此刻的幸福。
嶽秀姌會讀心術,卻不肯教她。每次她在心裡罵嶽秀姌的時候,都被她無情揭穿,害得好幾次被娘和大哥訓斥。
“堂姐,你以前來過沽北鎮嗎?”周子禹目光從窗外收回來,隨意的看了躲在澹時寒懷裡的女子一眼。
“嗯,來過一次。”方梓依心虛的偷瞄男人。她猜測嶽秀姌嫁給澹時寒五年,至少會來過一次吧。
澹時寒鳳眸微垂,凝着懷裡的小女子,“你何時來的?跟誰來的?”
“啊?我沒來過嗎?”方梓依傻了。她這算不算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你說你來過一次,跟誰來的?你娘嗎?”
當年石戰是沽北鎮守將,柳鳳兒曾經來沽北鎮尋找石戰,後來石戰死了,柳鳳兒再也沒有離開過岳家。
不知道當年柳鳳兒有沒有帶上她,一起來見見親生父親。
澹時寒心思百轉千回,凝着她的鳳眸也微微眯起。
“堂姐,沽北鎮有一家點心鋪子,做得南米糕特別好吃。等到了醉花酒肆,我讓護衛去買。”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吃南米糕啦。”方梓依雙手歡呼。想到糯糯香香的南米糕,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啦。
忽然,兩道冰冷的視線從不同的方向射過,方梓依立即閉上嘴巴,身子縮成一團,怯怯的看着兩個臉色陰沉沉的男人。
“說!你是誰?”
澹時寒鳳眸迸發陰森可怖的殺意,幾乎要捏碎女子的胳膊。
周子禹冷漠的盯着她,雙手環抱在胸前。
“我、我是……嶽秀姌。”
“胡說八道!”周子禹譏諷冷笑,“我剛纔覺得哪裡不對頭呢,現在想想你剛纔喚我‘周小二’就露出馬腳來。你根本不是嶽秀姌。”
“你到底是誰?”澹時寒的手微收力,疼得方梓依大叫,眼淚都飛出來了。
“疼疼疼,澹大哥,你輕點!輕點!”
“疼啊!疼啊!澹大哥,快放手!疼!”
……
馬車突然停下,車簾被人從外面掀起。
馬車裡,澹時寒和周子禹驚愕的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被方睿武抱上馬車的女子。
“澹時寒,快放開她。”嶽秀姌有些氣喘的扶着車壁,慢慢走進來,坐到周子禹身邊。
“堂姐,真的是你?”周子禹傻了,伸手試探的在嶽秀姌的鼻子前感受一下氣息。
嶽秀姌“啪”的一下打掉面前的手,白一眼周子禹,罵道:“週二公子腦袋裡裝得是飯嗎?”
“啊?”周子禹呆呆的問:“什麼意思?”
嶽秀姌丟給他兩顆白眼,“意思是……你是飯桶。”
“噗!姐姐,周小二有時候真的像飯桶呢。”方梓依忍不住拍手大笑,斜睇氣呼呼的周子禹。
“你,給我滾過來。”嶽秀姌擡腳踢了方梓依,沒好氣的罵道:“我之前提醒過你吧?”
“那又怎樣。”方梓依抱緊澹時寒,整個人貼到他的身上,挑釁的說:“我喜歡澹大哥。”
嶽秀姌氣得咬牙,指着方梓依的鼻尖大罵:“方梓依,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方梓依撇撇嘴,反問:“我能想什麼,你又知道什麼?”
“哼,你想得美。”嶽秀姌伸手一抓,把方梓依從澹時寒身上扯過來,指着她的鼻尖罵道:“你個小丫頭,毛還沒全呢就和我搶男人。你心裡想着既然搶不到男人,就好好的氣氣我。你什麼時候心裡舒坦了,什麼時候再認我當姐姐。哼,你想得美!”
“姐姐啊,你不讓我搶男人也行。你把讀心術教給我,好不好?”方梓依護住自己的臉,生怕被嶽秀姌抓花。
嶽秀姌長長舒氣,回頭看見站在馬車外面看熱鬧的方睿武,命令道:“睿武,把這丫頭送去給姑母,讓她回將軍府面壁思過。沒有我的準允,不准她走出房門半步。”
方睿武等着就是這句話,立即抓住方梓依,提着衣領子便往另一駕馬車上丟。
“娘,你也聽到嫂夫人的話?快回將軍府去吧。”
“娘,我錯啦。”
“姐,姐,我錯了。”
方梓依腦袋伸出車窗外,哭着求饒。
嶽秀姌坐到窗邊,隔着窗紗,氣得大吼:“你再敢鬧騰,等我身體恢復,親自打你二十軍棍。”
“姐,你爲什麼打我?”方梓依不服氣的梗着脖子,哭聲質問。
嶽秀姌咬咬牙,瞟一眼魂遊天外的澹時寒,瞪着一窗之隔的方梓依,“他是我的男人,豈能讓你窺視。”
“哼!我就喜歡他,你管不着,管不着。”方梓依百折不撓的發揮着氣死人不償命的功力,大吼大叫。
嶽秀姌撫額,“姑母,你們的馬車在前面領路吧。”
“好。”楊九娘答應一聲,說:“睿武,你去軍營告訴你父親一聲,我們回將軍府了。”
“是,娘。”方睿武看了澹時寒一眼,放下車簾,騎馬趕去軍營報信。
兩駕馬車一前一後緩緩行駛起來。
青篷馬車裡,周子禹跑到車外與護衛一起駕車,車裡面澹時寒和嶽秀姌面面相對,默默無言。
“姌兒,你的傷……好了嗎?”
最先打破寧靜的人是澹時寒。他有些遲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妻子。身爲她的丈夫,竟然認錯自己的妻子,真是罪該萬死。
澹時寒懊悔的垂下眼簾,不敢看嶽秀姌。
“比起身上的傷痛,我現在心痛。”嶽秀姌扭轉身子背對着他,悲傷的默默垂淚。
澹時寒立即慌了神,強撐着抱她坐在腿上,緊緊摟着她,努力安慰,“姌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看到你……不,是看到一模一樣的你……也不是……”
“噗!”
嶽秀姌破涕而笑,看到男人急得語無倫次、頭腦發懵的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突然心情晴好,也懶得計較。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男人啊?”
“她除了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之外,哪裡比和上我啊?”
小妻子傲嬌的抱怨讓澹時寒神思凝滯,癡癡的看着她,不知不覺脣角勾起幸福的笑。
“姌兒,你終於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