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牛的婚事風風光光的結束了,成親七日後,徐老闆終於退居幕後,將豆腐鋪子全部交給李牛來經營。
李大娘高興的擺了兩大桌爲兒子慶祝,可惜好景不長,短短三日客人就少了一半。
成親十日後,徐老闆和李大娘一前一後來到柳府。
柳府,爲何沒有改名字呢?之前澹時寒改的“蘭秀寒香”被嶽秀姌命人拆下來掛到前院正屋的門楣上,而重新漆好的柳府匾額又掛回來。
澹時寒沒有說什麼,他知道嶽秀姌的想法。她雖然住在這裡,但她並沒有將柳宅當作自己的家。
英子將徐老闆和李大娘引領入西偏院,嶽秀姌已經坐在裡面等着他們。
“澹家媳婦,這幾日可歇息好啦?”李大娘親自捧上一碗茶,笑呵呵的說:“爲了我家大牛的婚事,你操勞了這多日子,真真是該好好的謝你呢。”
嶽秀姌擺擺手,“李大娘快坐吧。大冷的天兒一路走來也夠辛苦的,快喝杯茶暖暖身子。”
“噯。成,成。”李大娘捧着茶碗喝起來,嘴甜的讚美:“這茶真是好喝,味兒香,不澀口。澹家媳婦如今是富貴之人,連口茶都是甜的。”
“李大娘說笑呢。”嶽秀姌淺嘗一口,看向默不作聲的徐老闆,笑問:“徐大叔今日與李大娘約好的嗎?怎麼一起來啦?”
徐老闆瞟一眼親家母,尷尬的“呵呵”兩聲。
“大雪天兒的來家裡,徐大叔也喝口茶暖暖吧。”嶽秀姌端起茶碗,悠閒的淺嘗即止。默默的專心傾聽徐老闆和李大娘各自的心裡話。他們心裡自言自語,不過是爲了生意越來越慘淡的豆腐鋪子。
徐老闆思忖再三,放下茶碗,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秀娘,這十兩銀子是媒人禮的規矩。我今兒才得空,送了過來。”
“哎喲,親家公,咱倆想到一塊去啦。”李大娘見狀,翻開掌心的舊帕子,露出一錠銀子,“我是爲了媒人禮而來。”
嶽秀姌櫻脣淺勾,掃一眼兩人手裡的一錠銀子,“這麼多的銀子我可不能收。親迎禮當日,徐大叔和李大娘給了紅包,我哪還敢再收一份媒人禮呢。”
“秀娘說笑啦。那紅包定要給的,這十兩銀子的媒人禮是規矩,不能破。”徐老闆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來,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又退回椅子旁。
李大娘也將銀錠子放來桌上,笑說:“規矩不能破。”
嶽秀姌點點頭,喚來英子,“把錢收了,再把昨日醃好的牛肉割上兩塊,讓徐大叔和李大娘拿回去嚐嚐。”
“是。”英子福了禮,收好銀子便從后角門往廚院走去。
送了媒人禮,喝了人家的茶,回家又有醃肉,本該告辭的二位老人默不作聲的坐回椅子裡,只等着對方很開口。
嶽秀姌拿出一塊繡好的帕子,笑說:“李大娘,這是英子繡給婉妹妹的新婚禮物,我近日忙着諸多事情,恐怕不能登門去見見婉妹妹。請李大娘代爲轉交。”
“哎喲喲,多謝英子姑娘啦。”李大娘歡歡喜喜的捧着繡帕,寶貝似的揣到懷裡。
徐老闆輕瞟親家母,心想哪日悄悄問問閨女到底有沒有拿到。免得這老婆子當成寶貝自己偷藏起來。
嶽秀姌垂眸,又耐心等了一會兒,見他們誰也不肯開口,那就……“二位留下來吃飯吧。我去吩咐廚娘做些可口的飯菜端來,就在那邊的暖閣裡吃。”
“哎喲喲,澹家媳婦如此盛情,那我
就……”
“不必了。”
徐老闆打斷李大娘的話,冷着臉子站起來,作揖道:“既然今日忙着,我改日再登門吧。”
“好吧。那我就不多留你們了。”嶽秀姌回頭喚:“英子,快把包好的醃肉拿來,徐大叔和李大娘要回去。”
“噯!”英子提着兩個籃子從后角門走來,一個送給徐老闆,一個送給李大娘,說:“我送二位出門吧。”
“告辭!”徐老闆提着籃子,看也不看李大娘,直接往大門口走去。
李大娘尷尬的乾笑一聲,由英子引領着出了大門。
“李大娘慢走。”英子道了聲,便回身入門內,讓小廝闔上兩扇漆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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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外,李大娘提着籃子,氣恨恨的“呸”一聲,抱怨:“真當自己是富貴家的夫人呢。連十兩銀子都當寶貝,真虧我當初瞎眼請你當保媒。給這麼一塊醃肉夠過年的嗎?給一頭牛還差不多。”
“你別不識好歹。”不知何時出現的徐老闆冷眼瞧着親家母的醜惡嘴臉,心裡爲閨女擔心,不知道在家裡會不會受惡婆婆的折磨呢。
李大娘看不見徐老闆的暗藏在眼中的擔憂,她全部心思都在自己兒子的生意上。“親家公,你猜澹家媳婦那麼聰明的人,會不知道我們的來意?”
徐老闆望了一眼高高的門樓,上面“柳府”漆金大字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沒想到,嶽秀姌竟然是柳老太爺的外孫女。
“親家母,當初我該早一些把豆腐鋪子賣給她,也不至於今日生意慘淡,鋪子岌岌可危。”
徐老闆後悔不已,真不該猶豫不決,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李大娘心裡不舒服,可奈何自己的兒子不是做生意的料兒。小小的一間豆腐鋪子都經營不好,聽兒媳婦說用不了一個月生意就會敗光。對此,兒媳婦整日以淚洗面,怨聲載道。她是個暴脾氣的人,可自己兒子把老丈人家的生意給敗光了,她只能伏低做小的哄着兒媳婦。
想想自己有了兒媳婦還要忍氣吞聲的過日子,李大娘委屈的想大哭。
徐老闆無奈的嘆了一聲,提着籃子慢悠悠的走了。
李大娘抽噎着抹抹眼淚,垂頭喪氣的抱着籃子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柳府兩扇漆黑大門“吱呀”打開一條縫,露出兩顆腦袋,一個往左望,一個往右望。
“大小姐,徐大叔好像有事情要商量,被李大娘給攪和了。”英子捂嘴偷笑,尤其遠遠望見李大娘抱着籃子坐在巷子口發愁的模樣,她險些笑出聲來。
“徐大叔想把鋪子賣給我。李大娘卻只想利用我,等到李牛和徐婉學會了便一腳踢開。”嶽秀姌看看已經消失在街口轉角的徐老闆背影,又望向另一邊李大娘,說:“李大娘上次來的時候要給你作媒,被我一句話給攔回去了。我猜她現在閒來無事,想要學着我當媒婆呢。”
“大小姐,她想搶你的生意呢。”英子笑着打趣,又想到剛剛在門內聽到李大娘的話,諷刺道:“她那種不仁不義的人,爲了錢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好姑娘呢。”
“是啊。所以我們要提防着她,千萬別給她偷學的機會。”嶽秀姌拍拍英子的背,說:“走吧,回去吃飯。”
“徐大叔怎麼辦?”英子闔上門,跟着嶽秀姌慢悠悠往後院走去。
嶽秀姌仔細想想,決定先不管豆腐鋪子的事情。
“英子,以後李大娘來了,先讓門上的小廝攔住她
,別什麼人都往家裡放行。”嶽秀姌覺得李大娘早晚是個大患,要防着點。
英子也認同的點頭,“是啊,李大娘心思不正,回頭我把守門的都叮囑個遍,要立個規矩才行。”
“這種事情不必你去做,只要告訴柳管家,他會看着辦的。”嶽秀姌拍拍臂彎裡的手,“霍猛去了落富村好幾日,什麼時候回來?”
英子搖頭,畏畏縮縮的說:“霍猛是姑爺派去的,我哪敢打聽。”
“唉,出息吧。”嶽秀姌嘆氣,斜睨一眼,說:“你去吩咐廚房把吃食送到後院的小暖閣來,我去請相公。”
“是,大小姐。”英子吐吐舌頭,一溜煙兒的跑了。
嶽秀姌偷笑,走到一處安靜的角落,正重的喚聲:“衛一,出來。”
剎時,衛一頜首站在旁邊,沉聲道:“秀姐。”
嶽秀姌仰望天空被雲朵遮住半邊的太陽,輕聲問:“落富村可有消息?岳家的人有行動嗎?”
衛一壓低嗓音,稟告:“落富村平靜如常,岳家的探子傳來消息……孟家大公子命不久矣,要娶四小姐去沖喜。”
嶽秀姌冷笑,“呵呵,沖喜?管用嗎?”
衛一默不作聲。他敢回答嗎?孟家大公子是死是活,還不是秀姐的一句話嘛。
嶽秀姌聽到衛一的腹誹,也不責怪他。
“糟蹋了芝兒的清白之身,毀了她的一生幸福,孟家大公子還想活命?呵呵,當我澹家的人是螻蟻嗎?”嶽秀姌恨得咬牙切齒。上輩子她與人爲善卻遭到恩師的毒殺,這輩子她只會好好的善待自己親近的人,那些想謀害她的人休想活得好。
“既然我的四妹妹要嫁到孟家,我當大姐的總要送個大禮給她呀。”嶽秀姌看向衛一,唉聲嘆氣的惋惜道:“孟大公子病得不輕,就算不死也要廢掉他的命根子,沒能留個一兒半女真真可惜呀。”
衛一頜首,“孟大公子病在要害,不得不如此。”
“去吧,請個好大夫給他瞧瞧。”嶽秀姌揮揮手。
衛一閃身離開,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一牆之隔,傳來一道沉啞的男聲。
嶽秀姌微微淺笑,隔着牆喊道:“魯統領,偷聽非君子所爲,你是不是要過來道個歉啊。”
瞬時,魯衡輕鬆翻牆而來,一躍而下,站到嶽秀姌面前,拱手:“嫂夫人恕罪,魯某並非偷聽,只是經過此處恰巧聽到。”
“沒關係。”嶽秀姌無所謂的嘟起小嘴,率先領路,邊走邊說:“這世間不是隱忍就能安身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害我一毫,我必還一分。”
“嫂夫人變了。”魯衡看着前方嬌弱的小女子,與五年來的印象中重合,卻感到點點陌生。
嶽秀姌回頭,悽然而笑,“若你的至親姐妹慘死,你還會隱忍嗎?”見魯衡被問得啞口無言,她回頭繼續走着,“你知道嗎?毒液在身體裡流動的感覺,死亡漸漸降臨的恐懼,那是無法用語言來描繪的。靈兒死了,他們的目標落在我的身上。若有一日我也死了,下一個死的人是澹時寒,是南兒,是澹家的每一個人。”
她轉身,目光如炬的看着高挑個子的男人,堅定的說:“魯衡,爲了保護我的家人,我不能再軟弱。”
魯衡張了張嘴巴,未吐出半個字來。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心痛的顫音。
“姌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