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源寺外,看着立於身前髮絲有些凌亂,臉色有些發白的俊秀男子,如歌一眼便將人認了出來。此人正是近一年之前,爲法源寺繪製佛花優曇的那名男子。
之所以到如今還記着這麼一個人,並非如歌對他另眼相看,完全是因爲那金陵侯府的大小姐歐陽琳。
說起來在未出嫁之前,如歌便聽到風聲說金陵侯府頻頻尋訪名醫入府,原本以爲是那歐陽紹被蕭夜玄的手下傷得重了,才請了名醫入府。可在三個月前,如歌卻接到了侯夫人蔣氏給藥仙堂中“凌雲”大夫下的帖子。看着上面標明的酬勞,如歌便十分肯定這被看診的定然不會是歐陽紹,只因他在蔣氏的心裡可沒有十萬兩診金的分量。
以如歌前生所見,在侯夫人蔣氏的心裡,無論歐陽紹怎麼討好,蔣氏表面上會應付一番,實際上對歐陽紹就如同對侯府的下人一般,呼來喝去。若非如此,在歐陽紹坐上侯爺之位後,那蔣氏也不至於落到那般的境地,還有那歐陽琳,表面上歐陽紹對這個妹妹十分的謙讓,可最後,在自己被送出侯府之前,這位歐陽大小姐不也失足墮了河······許多的事情當時的自己都未曾想明白,大概是因爲那時自己乃是坐困棋局之人,而如今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局外人,一切回想起來便簡單明瞭了許多。
所以,能讓侯夫人下這樣的本錢的只會是一個人,那便是歐陽琳。
雖然心中亦是好奇歐陽琳究竟如何了,可如歌實在是不願意在進入那前生給自己帶來許多不好回憶的金陵侯府。便打算推了這單治病的生意,可這蔣氏卻是十分的蠻橫,一連數日派人守在藥仙堂外逮人,擾得一般的平民百姓都不敢走進來看大夫。無奈之下,如歌便讓這些年跟着自己學了不少醫術的青鸞易了容去了侯府一趟,看看這歐陽琳得的到底是什麼疑難雜症,並吩咐若是病症不好看了,便同蔣氏說此種病症需要斟酌一兩日再作答覆。
依照如歌的吩咐,青鸞去了侯府,回來之後,便將在侯府中所見一一告訴瞭如歌,還將從侯府中帶回來的一副男子的畫像交給瞭如歌。畫像上人赫然便是眼前的這位風公子了。
相信眼前的男子不會知道,僅僅在法源寺的一面之緣,便讓侯府的小姐得了瘋症以後仍然對他念念不忘。在自己寢室之中掛滿了他的畫像以及在法源寺所作的畫作。而且這侯府的人可是找了這位白衣公子近半年的時間,幾乎都要將整個大周國給翻過來了。再想想男子對自己的稱呼,如歌便明白了,這人怕不是大周國的子民,所以任憑侯府在國內如何找尋,也找不到人影。不過,這男子此時前來了京城郊外的法源寺,那侯府的人估計早已經收到了消息。
想起歐陽琳的對此人的執着,如歌隱隱有一種感覺,聞到香味的母蒼蠅恐怕也來到這法源寺中。思及此處,如歌淡笑着說道:“出門在外,與人方便,便是給自己方便,公子不必多禮”。
聽着如歌的話,望着女子好似比一年前還要美麗上許多的容顏,風無塵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話:心慈則貌美。忽然間好似明白了,自己爲何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再次漂洋過海來到這遠方的國度。
望着對面的男子那雙目中流動的異色,作爲過來人的烈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轉頭對着身邊的女兒說道:“歌兒,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先進寺廟中與主持大師打聲招呼爲好,莫要失了禮數”。
留意到這裡氣氛的詭異,聽到孃親所言,如歌點點頭,朝着眼前的男子行禮道:“如歌受邀前來,須要前往拜會方丈大師,就此先行一步”。
見如歌如此說,風無塵也不便再說什麼,只靜靜地給如歌一行人讓開了路。
“四小姐慢走!”
在前面走了一段,見那男子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走着,烈氏忍不住開口問道:“歌兒,方纔那人你可是識得?”
女兒早已經嫁作了人婦,這男子卻還是以小姐相稱,而且方纔又以那般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等徒浪子。
此時除了蕭夜玄之外心無旁騖的如歌心中雖然知道方纔男子的神色有異,卻也是渾不在意,只隨口回道:“去年同大姐姐她們前來爲嫡子祈福,這位公子恰巧在廟中繪製寺廟內的牆圖上的曇花,故而見過一面,這位公子的畫工十分不錯,母親到了法源寺的正殿可以一觀”。
原來只是一面之緣,烈氏瞭然的點點頭,而在如歌另一邊邁着小步子的蕭夜薰聽後掃了一眼望着這邊出神的男子卻是在心中暗自對方纔的男子做出了評價。
繡花枕頭,無用畫師,與某些人比起來相差甚遠。
將大法會的邀請帖遞給法源寺的領路僧人後,寺中領路僧恭敬的將如歌等人引領着往法源寺的一處角門走。
在寺僧的引領之下穿過角門又走過寺廟的幾條寬闊的道路,大約走了半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了法源寺大法會的會場之外。
看着眼前這一處門外雕刻着着一座巨大的佛祖釋迦摩尼像,外表看起來簇新的大法會會場,如歌側過頭問身邊的寺僧:“小師父,這裡的會場是剛剛落成不久的吧?”,去年來這法源寺之時,這裡好像只是一塊廣闊的田地來着,此時卻是變成了一處牆連數百米的偌大會場了。
“是的,此處乃是三個月前新落成的。自從去年大藏經在法源寺中流傳開來,前來求經聽法的信衆絡繹不絕,還有許多異國的遠客前來。寺內的講經之地已經不夠,信衆們便爲我們法源寺慷慨解囊。不止是這會場,在寺廟的另一頭還新建了兩處百餘間的客房”
聽着僧人的解釋,如歌點點頭。沒想到大藏經如此的受世人的推崇,看來這世間熱愛佛學的當真是大有人在。
正在大法會的會場中央敲着木魚念着經的法源寺的主持明德與正同來自各地的信衆僧侶講述着大藏經內高深佛法的法源寺高僧慧真大師二人聽到候在法源寺外僧人的稟報:寺中的一等供奉、錦親王世子世子妃到了,面上皆是一片欣然。慧真大師更是當即向會場周圍的信衆請了停休,站起身來與主持明德一同向着大法會的會場外走去。
二人的舉動讓一些由外而來的信衆不由得好奇起來,去年的大法會,即使在當今的洪帝面前,這高僧慧真大師也未曾向如今這般熱情的迎接。這沙彌口中所說的錦親王世子妃不知是何等的人物,能得到當代佛家高僧如此的禮遇。
“錦親王世子本上師倒是聽說過,那時一等一的英雄,卻不知這錦親王世子妃又是何人?能得二位大周國的高僧如此的厚待?”,一名穿着黃衣紅坎肩,戴着平頂方氎帽的西域喇嘛忍不住好奇的問身邊的法源寺戒律僧。
“錦親王世子妃乃是我寺的一等供奉,亦是佛祖傳經的使者,我寺求來的經書突遭大劫,佛祖便派這位世子妃前來傳經,而今我寺存有的大藏經皆是由這位世子妃玉如歌親手默述的,既然是佛祖的使者,我寺住持與慧真師叔自然是要禮遇的,否則便是對佛祖不敬那!阿彌陀佛!”。
“原來如此!”,周圍的信衆聽到戒律僧洪亮鏗鏘的皆是俱是點頭,佛祖的使者,當得此禮!
而在大法會會場被人特意隔開視野開闊的一角,聽到玉如歌三個字,一身紅衣的女子原本滿含期待的雙眸瞬間變得猙獰,擡手對着身邊的人就是一巴掌。
“啪!”
“你幹什麼!”
被打得眼睛直冒金星的歐陽紹望着身邊此刻面目扭曲,看起來十分醜陋的歐陽琳,心中憤怒之極。
男子咬牙切齒的質問換來的是歐陽琳輕蔑的指責:“都是你沒用,連個低賤的庶女都騙不到手。還好意思自稱是什麼英俊瀟灑、玉樹凌風的金陵第一公子,我呸!那個賤人將我害成這般模樣,如今眼見着越來越風光,佛祖的使者,錦親王世子妃將來的錦親王妃······不過是個狐媚人的賤貨,你再瞧瞧你這伸長了脖子往外看的模樣,跟發情的公狗有什麼不一樣!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狗模樣,怪不得那賤人投了蕭夜玄的懷抱”。
若非經歷了那樣的劫難,前幾個月自己怎麼會被夢魘纏身,每天時昏時醒,日日要抱着藥罐子度日,不但頭髮大把大把的掉,身上白嫩的肌膚也因爲忍不住刷洗被自己擦得傷痕一道又一道。
聽到歐陽琳的謾罵,歐陽紹原本想要發作,耳邊卻傳來侯夫人蔣氏慢悠悠聲音。
“紹兒,你妹妹身子不適,你要讓着她一些,要知道你父親自從兩個月前馴馬之時不小心被野馬踩到了胸口,身子可一直不好,你的幾個兄弟可一直派人來說想回到京城的侯府中來盡孝,這一陣子母親我也在考慮立嗣的問題······”。
蔣氏的話讓男子的憤怒瞬間息止,面上立馬變得一片溫和。
“母親說的是,琳妹妹身子不適,紹兒理應退讓的,紹兒近日見琳妹妹這些日子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相信不久便會痊癒”。
聽言,蔣氏冷淡淡的表情變得溫和了幾分。
“嗯,那凌雲大夫果然有些本事,我見琳兒最近的頭髮也不掉了,晚上也能睡得好了,也不枉花費了那麼些銀子。將來你這妹妹少不得還要你多多照拂”。
“紹兒照顧琳妹妹是應當的”
“哼!廢物!”,聽着歐陽紹的卑微之語,歐陽琳不屑的罵了一句之後便將視線轉到會場之上繼續搜尋着那名據下人稟報來到京城法源寺的白衣男子。
聞言,男子咬了咬牙,卻是笑着說道:“母親與琳妹妹在此等候許久,想來也是渴了,紹兒讓人帶了上等的雪山毛尖,這就去取來給母親與琳妹妹享用”。
“嗯,去吧!”
知道男子是藉故要離開這消氣去了,這樣的事發生了不止一兩次,蔣氏渾不在意的搖搖手,讓人退下。轉頭卻是慈愛的將歐陽琳頭上的略微歪斜的白狐皮圍冒拉了拉,陪着歐陽琳一齊找人。
見此,男子轉身向着會場的一側的角門走去,在走到一根漆紅的石柱之後時,轉過頭望向那邊的蔣氏母女,面上原本的溫文爾雅瞬間消失,溫和的雙目變得充滿了陰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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