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不愧在上海經營多年。瞭解了沈修文的意圖後,不到半個小時就找來了一個公共租界工部局工務處的一名職員。
“旅長,他叫萬志祥,是我當年安排進工部局的,專門負責公共租界的市政工程維護,你要的公共租界北區市政管網圖他也帶來了。”
“還有市政管網圖?那太好了。來,來,萬先生幫忙把虹口公園及其附近的管網圖找出來。”沈修文頓時驚喜道。
“好的,好的,虹口公園附近的管網我記得民國二十二剛剛改造過,我這就給您找出來。”跟着沈醉身後,抱着一大捆圖紙的萬志祥連連點頭應道。
這個萬志祥業務還相當熟練,沒過多久就把虹口公園一帶的地下市政管網圖給找了出來。
“長官,您看,這些都是一二八事變後,由於部分管網被破壞,工部局重新進行改造的,用的都是管徑一米二的大管子。”
沈修文一邊點頭,一邊仔細地看着圖紙。本來一米二管徑的下水道足以讓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裡面行進。但是當他找到虹口公園這塊地方的時候,居然是一片空白,圖紙上根本沒有任何的標註。
“這裡怎麼回事。整個虹口公園的管網圖怎麼沒有?”沈修文不由驚詫地問道。
“這個主要是因爲當年虹口公園的管網沒有損壞,另外一個是因爲這裡是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駐地,涉及到保密原因,當初只把管線排到虹口公園的圍牆外,和裡面原來的管線連接。所以我們並不知道公園內部的管網結構。而且公園裡的管線維修什麼的都是日本人自己處理的。”萬志祥顯得有些爲難地說道。
原本充滿希望的沈修文一聽到這話,頓時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萬志祥,你好好想想,這新圖紙上沒有,那原來的老圖紙有沒有?”沈醉在旁邊一看,也皺着眉頭問道。
萬志祥一臉無奈地回答道:“組座,虹口一帶一向是日本人的地盤,這裡的市政管網還有道路都是他們當年修的,我們工部局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老圖紙。要不是上次管網改造的話,我們連整個虹口地區的圖紙都沒有。”
萬志祥說着,一臉小心地問道:“我聽長官的意思好像是通過下水道直接進入公園內部吧?”
沈醉眼睛一瞪,沒好聲氣地說道:“這是你該問的嗎?”
“不是,組座。”萬志祥連忙擺手解釋道:“我想說如果長官確實有這方面的想法的話,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沈修文一聽,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抓住萬志祥,急道:“快說,你有什麼辦法?”
“其實,雖然沒有虹口公園內部的管線圖,但是這種下水道的佈局基本上是大同小異,只要有熟悉這一帶管網布局的帶路,進入公園內部估計沒什麼問題。”萬志祥連忙回答道。
“那能夠通過下水道進入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內部呢?”沈修文緊接着問道。
“下水道的總管一般都連接在建築物的外部。進入大樓內部不太可能,最近也只能進入院子。”萬志祥想了想說道。
沈修文考慮了一下,一旦從外圍開始進攻,司令部內部肯定十分空虛,如果特務連能夠順着下水道順利進入院子的話,攻入大樓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行,進入院子也行。”
“不過,虹口公園內部的下水道管徑夠不夠,能不能容一個人通過?另外,現在能不能立刻找到一個熟悉這一片管網的人?”這時喬榛在一旁皺着眉頭插嘴問道。
“哦,這個沒問題,我曾聽當初改造公園附近管網的工人說過,虹口公園內部的下水道管徑也很大,估摸着沒有一米也有九十。”萬志祥說着,低頭考慮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如果長官能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帶路。”
聽到萬志祥主動請纓,沈醉倒是有些意外地問道:“你行嗎?”
萬志祥笑了笑回答道:“組座,您安排我進工部局工務處也幹了好幾年了。這一帶的市政管網我還是比較熟悉的。順着下水道找到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院子估計問題不大。”說完,萬志祥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下水道有些地方可能裡面全是水,下去的人必須要會水。”
“這個沒問題。”沈修文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在特務連的訓練科目中武裝泅渡是基本科目之一。
上午十點,一陣“嗡嗡”的聲音從西部天空中傳來。
“快看,是我們的飛機。”隨着一個負責警戒的士兵高聲歡呼起來,所有人都擡頭仰望。九架飛機從八字橋的陣地上掠過,機翼上赫然印着青天白日的國徽。雖說沈修文帶着部隊在虹橋機場守了大半年,但是真正看到自己的空軍還是第一次。陣地上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只見機羣在不遠處盤旋了一圈後,一架架地向下俯衝,不遠處黃浦江上響起來一片高射炮的爆炸聲。
只見飛機靈巧地在空中避讓着高射炮的炮火,一個俯衝就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十點十分,隨着空軍對黃浦江上日軍軍艦的攻擊,約定進攻的時間到了。
“命令一營發起攻擊。”沈修文冷靜了下達了攻擊命令。
這時距特務連在萬志祥的帶路下進入下水道已經有一個小時了,沈修文更關心的是特務連什麼時候能夠打響。這是能否攻佔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消滅盤踞在這裡的二千多名鬼子的關鍵。
“咚,咚,咚”配合一營攻擊的機炮營二連以及被列爲預備隊三連十二門六零迫擊炮一字排開,對八字橋對面日軍的防禦工事進行猛烈的炮火覆蓋。二連的六挺M2這時也開始進行掩護性地掃射。一營七百多名官兵衝上八字橋開始對日軍展開攻擊。
“立刻收縮防線,呼叫海軍艦炮支援。”聽到中隊又開始進攻了,前田敏夫大聲咆哮道。
自從上次進攻虹橋機場損兵折將失利後,前田敏夫已經被免除駐上海海軍陸戰隊司令的職務,由新近增援的海軍第一特遣隊司令官村田右一接任。前田敏夫現在是第一聯隊的聯隊長。
昨天雖然在海軍艦炮的支援下,第一聯隊擊退了二六四旅的進攻,但是自身的傷亡也很大。再算上在虹橋機場損失的將近六百多,現在前田敏夫手上的兵力滿打滿算二千都不到。
“閣下,海軍在黃浦江上遭到支那飛機空襲,無法提供艦炮支援。”新任參謀長匆匆忙忙跑進來報告道。
聽着黃浦江的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前田敏夫一咬牙,大聲喊道:“命令戰車分隊立即出動。一定要把支那的進攻部隊趕回去。”
海軍陸戰隊配備了四輛九五式新型的輕型戰車,也就是俗稱的“豆戰車”。在昨天的空襲中由於隱藏隱蔽,幸運地保留了下來,這也是前田敏夫最後的依仗。他知道虹口公園和江灣鎮增援陸戰隊之前的聯繫已經被切斷,他現在只能是固守待援。在沒有艦炮支援的情況,他只能把自己最後的底牌打出去。
而此時,虹口公園的地下,特務連一百多號弟兄正跟着萬志祥在又黑又臭,又十分狹窄的下水道中爬着。
“我說老萬,你到底找到出口沒有?”爬在前頭帶路的萬志祥身後的彭輝拍了拍萬志祥的腿輕聲問道。
地面上的槍聲、炮聲和爆炸聲在管道里清晰可聞,彭輝知道外圍的進攻已經開始了,而自己還在下水道里爬着,不由有些焦急起來。
爬着前頭帶路的萬志祥轉過頭,手裡的用於照明的手電筒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原本那張白淨的臉如今已滿是淤泥。朝彭輝歉意地笑了笑道:“彭連長,你別急,我們現在的方向應該不錯,估計再過一百米就能到達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院子的下面了。
“行,你趕緊的吧。”彭輝點了點頭。稍稍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腳,原先剛剛進來的管道,雖說人直不起腰來,但還是能走。可是一轉到虹口公園下面的舊管道時,管徑根本沒有萬志祥先前判斷的九十到一百的管徑。頂多只有七十,人只能趴在裡面慢慢地爬。由於這些下水道年代久遠,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等於人的半個身子被埋在又黑又臭的淤泥裡,還得挺住脖子不讓嘴巴浸入淤泥裡。整整爬了半個多小時,讓特務連上下一個個苦不堪言。
在迫擊炮和重機槍的掩護下,一營的進攻很順利。日軍基本已經放棄了八字橋對面的的前沿陣地。一營沿着閘殷路向虹口公園攻擊前進,沿途幾個破損的街壘中只有零星的抵抗。
“小鬼子這是收縮防守了,虹口公園外圍的防禦陣地真夠嚴實的,連射界都清理得乾乾淨淨。命令機炮營二連立即靠前,另外讓弟兄們都小心點。不要造成無謂的傷亡。”已經是三十八團副團長兼一營營長的張正傑,趴在一棟已經被炸掉屋頂的樓房的二樓窗臺邊用望遠鏡觀察着虹口公園外圍的日軍防禦陣地。
正面離防禦陣地將近有二百米的距離,被日軍清理的乾乾淨淨,如果強攻的話,必定要遭受極大的傷亡,而且還不一定能突進去。張正傑現在只能和日軍呈對峙態勢,等着特務連從下水道對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發起突襲。自己則趁亂突破外圍防線,直插司令部和特務連會合。到時,全團將全線發起攻擊,一舉消滅日軍。
“報告,一營已經突到虹口公園外圍陣地,目前進攻已經停下來。”沈醉接到一營的報告後,馬上向旅長沈修文報告。
“噢?這麼說日軍收縮了防守,放棄了周邊的街壘工事。這個日軍指揮官倒是挺聰明的。”沈修文稍感意外。
“經過昨天一戰,日軍的傷亡也很大,估計他們是兵力不足,與其我們攻破倒不如放棄,好保存有生力量,固守待援。”參謀長喬榛摘下眼鏡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擦着說道。
“現在就看特務連的了,只要他們能從下水道里突然發起攻擊,佔領他們的司令部,那我們就成功一半了。”說着,沈修文笑了笑對沈醉道:“叔逸,還真有你的,沒想到你在工部局居然也安插了情報人員。”
沈醉也笑了笑道:“這還不是當初你讓我多注意日本人的動態,所以我就把萬志祥安排進了工部局工務處,沒想到這次還真的幫上忙了。”
“飛機,又來飛機了。”突然指揮所外面又傳來一陣士兵的驚叫聲。
沈修文和喬榛、沈醉同時一驚:“不好,日軍飛機出動了。”
三人快步跑出指揮所,只見從東南方向飛來六架戰機,機尾那個大大的紅點顯得格外刺眼。
在地面上士兵的驚歎聲中,之間正在攻擊水面日軍艦艇的六架中國戰機正面向日軍飛機迎了上去。淞滬戰場上第一次空戰拉開了序幕。
沈修文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真實的空戰,站在掩體外和喬榛、沈醉一起昂着頭,緊緊握着拳頭,爲自己的空軍在心中吶喊助威。
只見中國空軍的六架霍克驅逐機迅速爬高,日軍見中國空軍主動迎戰,立刻散開了隊形。槍炮聲頓時在黃浦江的上空響起。
這次攻擊黃浦江上日軍軍艦的是中國空軍第四大隊。由大隊長高志航親自率領。在昨天的作戰中,高志航率領的驅逐機和轟炸機聯合編隊沒有遇到日本空軍的攔截,雖然完成了任務,但是高志航心中還是有些遺憾。今天日軍飛機一出現,高志航便率先迎了上去。這是中國空軍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和侵略自己國家的日本空軍展開空戰。此時的高志航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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