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該辦的事都辦了。鬼子已經在德勝口動手了,隨時有可能對龍虎臺發動進攻,從現在起你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隨時注意你們對面鬼子的動態。設立防空哨,防止鬼子突然空襲。”臨走沈修文又對程德安關照了一番,說着拍了拍了這位已經跟了自己數年的兄弟的肩膀,道:“你自己也悠着點,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不要還象當連長那會抱着挺機槍,不要命地往前衝。”
聽着沈修文語重心長的叮囑,程德安的心裡也是一暖,現在的沈老大雖然位高權重,但還是當年一起上學時的沈老大,連忙立正道:“記住了,沈老大。你放心吧,我程德安不會給你丟臉的。”
送走了沈修文,程德安立即召開團部作戰會議,一一落實沈修文的囑咐,散會後單獨把陳一鳴留了下來。
“程團長,您有什麼吩咐?”單獨留下來的陳一鳴看到程德安的臉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問道。作爲一名地下工作者,自從自己突然被調到榮一團,陳一鳴就已經感覺到有些異樣,而且連着幾次師長來榮一團視察,根本沒有跟自己打照面,讓陳一鳴不由更加不安,甚至已經做好了暴露的準備。
“啪。”程德安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包裹扔在陳一鳴的面前。
“程團長,您這是?”陳一鳴心猛然一跳,故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連忙問道。
程德安目不轉睛地盯着陳一鳴,良久才長嘆一口氣道:“這裡是一身便服還有兩百法幣。陳一鳴,你把這衣服換上,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吧。”
聽到程德安這句話,陳一鳴一下子徹底明白了,自己肯定是暴露了。但是他一時還沒有明白程德安究竟是什麼意思?雖然目前國G正在和談,但是在國民黨的嫡系部隊中,象自己這種身份的人一旦暴露,決不可能全身而退。不過,這個時刻,陳一鳴反而鎮定下來,冷冷一笑道:“程團長,您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妨明言。”
本來,出於惜才心理,程德安對把陳一鳴放走還有幾分的不捨,但是如今看到陳一鳴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對自己的好心明顯抱有懷疑的態度,頓時一陣無名火氣。“砰”的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指着陳一鳴的鼻子怒罵道:“陳一鳴,你小子別不知道好歹,要不是師座護着你,你小子早就人頭落地了。你以爲我還跟你耍什麼小心眼,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趕緊的,別廢話,拿了東西滾蛋,老子這裡馬上就要打仗了,沒心思跟你扯這些彎彎繞繞。”
這下輪到陳一鳴愣住了,剛纔程德安點破他的身份,他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沒想到程德安真的是要放了自己,而且還有師長沈修文的意思。瞪大眼睛看着程德安,半天才有些支吾道:“程團長,您說這是師座的意思?”
“廢話。要不是看在你小子還有幾分才能,要不是你小子不是給日本人辦事的,你以爲你還能活到今天?老實告訴你,早在武漢的時候,你小子就已經被特務處盯上了。沒有師座,你小子還能人五人六的站在這裡,做夢的你吧。”程德安瞪了陳一鳴一眼,餘怒未消地說道。
“好了,我也不跟你多廢話了。我已經跟下面打過招呼了,就說你是奉我的命令去偵察敵情,出去以後就別再回來。”程德安稍稍緩和了一下神情,擺了擺手說道。接着又嘆了口氣道:“說實在的,你小子帶兵打仗肯定是把好手,希望你過去後,也好好打鬼子。別再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了。出去後也小心點,別再撞到特務處的手裡了。”
陳一鳴這時也緩過神來,每一個人都有求生的慾望。雖然程德安的話說的難聽,但是既然自己能夠全身而退,陳一鳴點了點頭,向程德安敬了一個軍禮,感激道:“程團長,感謝您的仗義相助。也請您轉告師座,我陳一鳴感謝他。”說着,拿起桌上的包裹,道:“程團長,如果將來有機會,希望能夠在抗日戰場上並肩作戰。”
“別,千萬別。”程德安心裡還牢記着沈修文的話,連忙擺手道:“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將來打鬼子也是各打各的,師座說過,咱們是軍人,不參與什麼鳥政治。”
陳一鳴頓時語塞,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管怎麼說,師座和您程團長的仗義相助,我記下了。雖然我們的信仰不同,但相信我們將來還是朋友。後會有期。”說完,再度向程德安敬了一個禮,拿起包裹轉身離開。
看到陳一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程德安總算鬆了一口氣,衝着門外大喊一聲道:“傳我的命令,團部指揮所靠前指揮,即刻搬到龍虎臺的藏兵洞。”
……
“旅團長閣下,木村大隊的兩個中隊今天對德勝口發起多次進攻。駐守在那裡的華軍火力很猛,木村大隊的兩個中隊損失很大。”混成第十一旅團參謀長小野伸二大佐向旅團長鈴木重康中將報告道。
“呦西。”儘管聽到木村大隊的兩個中隊損失很大,但是鈴木重康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惱怒,反而微微一笑地點了點頭:“這麼說來,華軍的佈防是平均分配的。”
說着,鈴木重康臉上的笑容一斂,正色地命令道:“命令柳田聯隊、戰車大隊、重炮大隊做好戰鬥準備,明天凌晨向南口進發。另外,向華北駐屯軍報告,我部擬明日拂曉向南口發動總攻,請陸航先期予以配合作戰。”
小野伸二一聽,旅團長不但集中旅團的所有主力,而且還要請陸航配合作戰,這似乎不太符合這位資歷很老但又象年輕人一樣充滿冒險精神的旅團長的一貫作風。稍稍遲疑了一下,但是還是馬上立正鞠躬應道:“哈伊。”
鈴木重康顯然看出了自己的參謀長的疑惑,小野伸二四十還不到,在日本陸軍算得上是比較年輕的大佐。鈴木重康很器重這位比自己小一輩的參謀長,微微一笑道:“小野君,你是不是認爲我的部署有些牛刀殺雞的味道。”
自九一八事變後,鈴木重康就隨關東軍來到東北,他個人頗爲愛好華國古典文化,號稱華國通,平時說話也時不時的喜歡在自己的話中夾雜一些華國的古語。小野伸二跟鈴木重康的時間不短,自然也能明白鈴木重康話中牛刀殺雞的意思,連忙道:“閣下的部署,屬下不敢妄自猜測。”
鈴木重康搖了搖頭道:“小野君,我們來到華多年,還沒有機會跟華的中央軍交過手。而目前駐守南口的是華中央軍的精銳部隊七十二軍的榮譽第一師。華的中央軍不同於我們之前打過多次交道的東北軍和西北軍。特別是這支榮譽第一師,在華中戰事中第六師團和第一零一師團據說在和這支部隊的交手中吃過不少虧。對於這位陌生的對手,我們必須要引起重視。”
“閣下,我想在我們混成第十一旅團面前,任何華軍都會土崩瓦解。”小野伸二挺直着身體,一臉傲色的說道。關東軍在日本陸軍中自成體系,向來不把別的部隊放在眼裡,更何況作爲機械化部隊的混成第十一旅團在關東軍中也是屬於精銳。在關東軍少壯派軍人中屬於領軍人物的小野伸二同樣也是充滿了傲氣。
“八嘎。”鈴木重康突然厲聲喝道。把正一臉得意的小野伸二嚇了一跳,連忙立正低頭道:“哈伊。”
“華有句古語叫做哀兵必勝。我軍雖然所向披靡,但是在開戰之前對於任何對手必須予以重視。戰爭自古到今,以弱勝強的例子比比皆是。所有強的一方最終導致失敗,歸根到底只有兩個字,那就是‘輕敵’。年輕人,有自信固然是好事,但是自信過了頭那就是輕敵,這是作爲一名指揮官的大忌。一名指揮官的失誤,可能就要葬送成千上萬帝國勇士的生命。我希望小野君能正視你的對手,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哈伊。屬下受教了。”小野伸二聽完鈴木重康一席話,頓時臉上露出凝重之色,鄭重地向鈴木重康深深地鞠了一躬。
鈴木重康這時才露出一絲滿意地笑容。
南口十一月上旬的氣溫早已臨近冰點,凌晨的溫度更是已經零下好幾度。龍虎台山頂上兩個哆嗦的身影擠在一起,相互取着暖。
“媽的,這一夜總算快要熬過去了。老子凍得都快成冰棍了。”其中一名士兵縮着脖子,一邊在原地跺着腳抱怨道。
另外一名士兵儘管也縮着脖子,抱着槍把兩隻手塞在棉衣袖子中,卻笑着說道:“我說王二,你也就是南方人,不適應北方的天氣。這裡要是跟我老家那疙瘩比起來根本不算啥。我老家那疙瘩那個冷真是賊冷,到了臘月裡,你就根本不能到屋外去撒尿,一不小心就能把你的老二給凍掉。”
“鄭瞎子,你就吹吧,天就是再冷,哪有你小子說的這麼玄乎。該不是你小子的老二小時候在屋外撒尿時凍掉了吧。”王二一臉不相信地看了鄭瞎子一眼說道。
“放屁,你小子的老二纔沒有呢?你小子要是不相信,等將來師座帶着我們打回東北老家後,好好讓你小子見識見識。”鄭瞎子一臉激動地說道。
“算了吧,打回你們東北老家,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兄弟,別忘了咱們現在是把腦袋拴在褲帶上,哪天說丟了就丟了。等到師座帶着你打回東北老家,你小子還得有這個福分活到那一天。”王二搖了搖頭道。他原來是湖南新兵,經歷了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之後,他如今也算是老兵了,但是當年和他一起補充到原來的獨立二十旅的那一千多名弟兄,如今剩下的還不過上百人。能活到今天,對於他來說已屬僥倖。
“王二,你的瞧好了吧,我鄭瞎子一定能活到那一天,而且等把小鬼子趕跑之後,老子還在討房媳婦,生他七八個大胖兒子,你就……”說到一半,鄭瞎子突然停住了,凝神聽着。
“王二,東邊有嗡嗡地聲音,你聽到沒有。好象是鬼子的飛機聲。”鄭瞎子說道。
此時的天已經開始矇矇亮,王二一聽連忙朝東邊已經發白的天空中望去,什麼也沒有。豎起耳朵聽,但是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根本沒有鄭瞎子所說的嗡嗡的聲音。
“鄭瞎子,你小子別一驚一乍的,哪來什麼鬼子飛機呀。”王二鬆了一口氣,瞪了鄭瞎子一眼道。
鄭瞎子朝東邊望了望,再凝重聽了一會兒,驚叫道:“有,一定有。王二,你再聽聽。我鄭瞎子爲什麼叫鄭瞎子,就是耳朵好使。”
王二一聽,又屏住呼吸認真聽起來,依舊除了風聲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聲音,剛想張口罵鄭瞎子,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嗡嗡聲。正如鄭瞎子所說的聲音是從東邊傳來的,當王二疑惑地擡頭朝東邊望去時,這時越來越白的東邊天空中,隱隱約約有四個小黑點在移動,隨着這四個小黑點越來越快地接近,嗡嗡聲隨之也大起來。
“飛機,一定是鬼子飛機。”經歷過兩次大戰,捱過好幾次鬼子的空襲,王二哪會分辯不出飛機呀。驚叫的同時,連忙扣動手中步槍的扳機,一聲清脆的輕聲在寧靜的龍虎臺上響起,緊接着傳來王二和鄭瞎子的大聲呼喊聲:“空襲,鬼子飛機空襲。”
這時,設在南口鎮後的山頂上的瞭望哨同樣也發現的鬼子的飛機,遠處山頂上示警的槍聲在鬼子的飛機還未到來之前此起彼伏。
“快,陣地上只留觀察哨,所有人進洞。”負責陣地上警戒的榮一團一營二連在二連長大聲命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