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座,第二、第三旅的電話已經接通。不過,第二旅胡旅長不在陣地上,現在由第三團的李西開團長代行旅長之職。”沒過一會兒趙樹久跑過來報告道。
“胡梓卿不在?他人了?”邱清泉不由一愣道。
“李團長說……”趙樹久神情有些尷尬地報告道:“李團長說,胡旅長奉命去下關碼頭和三十六師聯絡了,所以……”
“放他孃的狗屁,胡梓卿這小子一定是臨陣脫逃了。媽的,這種人就應該槍斃。等老子突出去以後,一定去何部長那裡告他。”未等趙樹久說完,邱清泉大聲咆哮道。憤憤地走來走去,一副怒不可竭的樣子。
這衛戍司令部早已下達撤退命令了,連總隊長都已經撤了,第二旅旅長鬍啓儒就是扔下部隊跑了,又能怎麼樣?再說了,胡啓儒本來就是何部長的親信,去何部長那裡告有用嗎?趙樹久心裡嘀咕着,不過還是馬上提醒道:“參座,馬旅長和李團長都在電話邊等着了。”
既然自己已經下定決心接受孫元良的建議,也就沒有再商量的必要了,邱清泉對趙樹久說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交替掩護,從山上撤下來,一起向將軍山、牛首山一帶突圍。”
聽到邱清泉終於下定決心了,趙樹久的眼睛頓時一亮,連忙道:“是。”
隨着第九、第十六師團所部已經攻破了光華門和中山門之間的城牆,正在向南京城內攻擊。末鬆茂治都快要發瘋了,鬆井石根司令官嚴令他二十四小時必須佔領牛首山和將軍山,和第六師團兵合一處,進攻城南的雨花臺和中華門,但是現在四十八小時都過去了,他的第一一四師團還是別擋在牛首山和將軍山的山腳下寸步難行。昨天上午他不顧自己的尊嚴向谷壽夫懇求第六師團向將軍山的側翼發起進攻,也絲毫未撼動將軍山上榮一師的防線。而且第六師團派出一個聯隊從側翼進攻持續了還不到一天,就被谷壽夫以自己正面兵力不足爲由,轉向進攻雨花臺。
對此,末鬆茂治也沒可奈何,谷壽夫能出手幫忙就已經相當不錯了。現在沒了側翼的威脅,將軍山的防線更加穩固。不過,現在末鬆茂治最擔心的是鬆井石根司令官再也沒有來催促他,斥責他。這說明鬆井石根已經徹底對第一一四師團已經失望了,把他和他的部隊邊緣化了。如果再沒有進展的話,這場仗打完後,他這個師團長也該當到頭了。
“進攻!進攻!我要你把所有部隊都派上去,一定要拿下將軍山。”末鬆茂治在電話中對負責進攻將軍山的第一二七旅團旅團長秋山光三郎大聲咆哮道。
“哈伊。”秋山光三郎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筆直地站在電話機旁聆聽師團長的訓示。
掛上電話後,秋山光三郎對剛剛撤下來休息的第一零二聯隊聯隊長千葉小太郎命令道:“千葉君,我要你和山田聯隊兵合一處,不惜一切代價,進攻將軍山,天黑之前必須拿下。”
“哈伊。”千葉小太郎向秋山光三郎鞠了一躬。
千葉小太郎此時也是窩了一肚子的氣,從今天拂曉一直到下去,他的聯隊一共向將軍山陣地發起了不下五次的進攻,最後兩次甚至都已經攻進了華軍的陣地,但是皇軍一向爲之驕傲的白刃戰,卻在這支華軍面前敗下陣來。兩次攻進去的部隊加起來超過一箇中隊,結果全部陣亡在華軍的刺刀下。不久前,旅團長命令讓山田聯隊接替自己的一零二聯隊,繼續向將軍山進攻,他還很不服氣,認爲自己的部隊還能進攻。現在旅團長讓自己和山田聯隊兵合一處,繼續進攻,他也正求之不得。
炮彈帶着令人心悸的呼嘯聲,爭先恐後向將軍山的前沿陣地撲去。排山倒海般的炮彈落在山頭上,地面驟然騰起大團大團橘潢色猩紅色的火球,夏季炎熱的空氣頓時變得令人窒息得喘不過氣,鋒利的彈片肆無忌憚的亂飛,剛剛經歷過雨季的潮溼的山坡被烈焰燻烤得異常乾燥。
即使剛纔西側山頭上的炮兵營陣地不但壓制鬼子的炮兵陣地,也摧毀了兩個九二步兵炮陣地。可是霓虹軍的炮兵數量龐大,剩下的霓虹軍炮兵火力還是十分兇猛!炮彈不斷射上山去,榮四團的官兵們在霓虹軍猛烈的炮火轟擊下遭到重大傷亡。
“操你的小鬼子!”袁華嘴裡罵罵咧咧的操着一挺馬克沁重機槍盡情的揮灑彈雨,子彈下雨一樣向山下撲來的霓虹軍潑灑過去。
衝上山坡的鬼子紛紛在如雨般的子彈中倒下,山坡上橫七豎八躺滿了霓虹軍的殘缺不全的屍體。雙方都已經打紅了眼,面對着已經衝到跟前的日本人,換上新彈夾的衝鋒槍手們紛紛從埋伏的地下如同彈簧一樣跳起來,端起衝鋒槍迎着鬼子反衝鋒。
“殺!”官兵們的喊殺聲甚至蓋過了手中衝鋒槍的射擊聲,一支支MP18花機關揮彈如雨,迎面衝過來的霓虹軍好像成熟的莊稼一樣被收割。步槍手們在後面不斷地重複扣扳機、拉槍栓、再扣扳機周而復始的動作。裝備了中正式和毛瑟1924式步槍比他們原先的遼十三式步槍不論是射程還是精準度都強太多了。這些東北軍老兵的槍法極準,基本上每一聲槍聲響起,都有一名霓虹軍機槍手或是擲彈兵倒下。
團屬迫擊炮都已經打得發燙,炮手們不顧灼熱燙手的炮筒,他們把炮彈一發一發裝入炮筒,向敵羣中心猛烈射擊。
端着三八式步槍的鬼子被衝鋒槍手一個反衝鋒,當即就在陣前留下滿地的屍體。然而,鬼子精準的槍法和擲彈筒的榴彈也造成不少衝鋒槍手傷亡。
這次的進攻鬼子明顯已經增兵了,又是一個大隊的鬼子壓上來。榮四團裝備的衝鋒槍不是很多,數量不多的衝鋒槍手很快就被反撲上來的鬼子壓了回去。
眼看着鬼子就要衝到陣前。王方平,就是在東郊兵營里拉開軍裝給沈修文看胸口傷疤的那名三十多歲的老上尉,如今已是榮四團一營少校營長了。大吼大叫:“手榴彈!快扔手榴彈!”
“營長,沒手榴彈了。”鬼子不間斷的持續進攻,手榴彈早就扔完了,山下的彈藥補充還沒來得及送上來。眼看着鬼子越衝越近,甚至鬼子的手雷可以直接扔到陣地的戰壕內,突然後面工兵排的弟兄衝了過來,舉起冒着火星的炸藥包向山坡上鬼子的衝鋒人羣中狠狠擲去。
這些小炸藥包一個不過兩公斤,居高臨下從山上投下來,可以沿着山坡滾出四五十米。炸藥包的延時時間也較長,滾出四五十米剛好爆炸。
頓時鬼子的衝鋒隊形中爆炸聲連連,剛剛壓上來的一個大隊的鬼子被一片片炸得血肉橫飛。後面的擔任掩護任務的重機槍開始瞄準從後面衝上來的工兵弟兄。不少工兵弟兄被擊中倒地。後面跟進的士兵拿起陣亡工兵弟兄懷中的炸藥包往山下扔去。有些受傷的弟兄更是義無反顧的抱起炸藥包猛撲進敵羣中。“轟隆隆”一連串巨響,傷兵粉身碎骨,圍上來的鬼子也被炸得血肉橫飛。
但是畢竟是整整一個大隊鬼子,他們憑藉着人多的優勢,還是撲到前沿陣地的戰壕前。一排鬼子摸出手雷,往地上猛然一磕,冒着青煙的手雷飛蝗一樣飛進戰壕內。
戰壕裡響起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手雷在壕溝中爆炸,不少官兵都倒在血泊中。頂上來的霓虹軍機槍瘋狂射擊,一排排子彈從榮四團官兵們的頭頂掠過,猶如割草機一樣把壕溝上方的雜草紛紛撂倒。
“嗖嗖嗖”怪嘯的子彈打在石頭上迸出陣陣火星。夾雜在彈雨中的,是日本人投出的手雷和射出的擲彈筒榴彈。
“殺,跟小鬼子拼了。”王方平扔掉手中已經打光子彈的花機關,從背後拔出一把大刀大吼着第一個衝出了戰壕。
端着步槍的戰士們上好刺刀,也跳出戰壕迎着鬼子的衝鋒人羣衝上去。手持衝鋒槍的班排長們和一手拿着盒子炮,一手拎着大刀的緊急增援上來的團部警衛排官兵跟着步槍兵後面,義無反顧的殺向敵羣。
“殺!”步槍手同敵人糾纏在一起,展開了白刃戰。激戰中,雙方都不時有人倒下。肉搏戰霓虹軍佔了便宜,但是後面跟進不斷掃射的衝鋒槍手和一邊用盒子炮點射,一邊揮舞着大刀殺進來的警衛排的弟兄給扳了回來。
後面的袁華還在操着重機槍對準後面衝上來的鬼子掃個不停,就在此時,只聽到“咻——”的一聲令人心悸的嘶鳴聲,一發破空而來的70毫米步兵炮炮彈落在袁華附近,“轟”的火光一閃,一枚大拇指指甲片般大小的彈片擊中袁華的左臂,彈片帶着令人牙酸的入肉聲射入他的胳膊,扎入骨頭,頓時血流如注。袁華只覺得手臂一麻,他還沒有在意,繼續操着機槍猛烈射擊。過了不一會兒,他才感覺一股劇痛從手臂上傳來,傳遍了全身,冷汗從他頭頂滲出,手再也握不住機槍把。
“衝啊!”這時,從後面傳來一陣喊殺聲,袁華勉強回過頭看去,二線陣地上的補充一團已經增援過來了,衝在最前面的就是團長黃立奎。
喬榛頭上戴着鋼盔,一臉硝煙走進指揮部,一口氣灌下一茶缸涼水。
“情況怎麼樣?”沈修文等喬榛緩過氣來,連忙問道。
“牛首山的情況還算好,就是咱們對面的將軍山陣地有些吃力,榮四團的傷亡很大,補充一團的傷亡已經過半了。袁華掛了花剛剛送回來。我已經讓王紹平親自帶着補充二團的一個營增援上去了,由王紹平統一指揮。我擔心黃立奎不夠冷靜。”
沈修文點了點頭,他剛剛接到孫元良那邊的消息,教導總隊的兩個旅將和八十八師一起從這裡突圍。不過,可惜的是八十七師沒有聯繫上。另外,粵系的第六十六軍和八十三軍婉言謝絕了榮一師和八十八師的好意,表示自己會按照命令上的路線突圍,擺明了是不信任他們這些經常給雜牌部隊吃藥的中央軍。
現在沈修文唯一擔心的就是還在城內的政訓處主任孫文華和警衛營。由於孫文華已經離開了南京市政府,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
“肖廳長,你和憲兵團跟着我們一起撤吧。”南京市政府門口,焦急等待的孫文華終於等到疏散了最後一批平民的肖山令。儘管肖山令在國民政府遷都後,被任命爲戰時的南京市市長,但是孫文華還是習慣稱呼他肖廳長。
“不了,憲兵團還要負責下關碼頭的秩序,再說按照命令我們市政府、憲兵團和長官部以及三十六師都應該從下關碼頭撤退。”此時的肖山令儘管依舊十分憔悴,但是精神顯得很好。畢竟留在南京城內的平民已經全部安全疏散,作爲戰時市長,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儘管,南京失守在即。
“那好,肖廳長我們後會有期。”儘管以前在特務處時,孫文華也沒少跟憲兵副司令兼首都警察廳長的肖山令打交道,但是現在孫文華還是爲肖山令的盡忠職守,真心實意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只是他沒想到這次和肖山令分別竟然成了永別,十個小時後肖山令率領憲兵團掩護大部分部隊過江後,最後一批登船北渡,但是遭到衝到下關碼頭水面上的霓虹軍海軍炮艇的掃射,中彈負傷。爲了避免成爲第一個被霓虹軍俘虜的將軍,肖山令把槍用最後一顆子彈自盡,壯烈殉國。
此時,霓虹軍已經在光華門和中山門之間被炸塌的城牆處打進了南京城,街道上到處是潰退的官兵,孫文華遵照沈修文的命令,不惜武力收攏這些潰兵,裹挾着他們一起往中華門方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