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大元理了理思路:“咱們原先的人手,神機營那邊的大半跟着宋三喜留在四川了。來到上海灘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再加上原先跟着陳大當家的幾十位兄弟,滿打滿算也不到一百人。這些是咱們的骨幹,其餘的都是新近招收的。杜先生基本不跟人結仇,所以我們也沒什麼拼殺的機會。”
他頓了一頓,繼續往下說:“我們平時,主要就是運送一些咱們的禁品。不過就是些軍火和從外國走私來的藥品之類的東西,那也沒什麼風險。嗯,場面上的朋友都買你的面子,很少會遇到不開眼的難爲我們。”
杜月笙點一點頭:“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變!第一,所有的骨幹成員都散進咱們的各處買賣之中擔任一個閒差。碼頭和貨運業你們別摻和,我指的是將軍酒店之類的有店面的買賣。務必要將咱們的人散佈在上海灘的各個角落——”
“那樣一來,大夥兒都分散了,要是有什麼急事——”,連大元搶問了一句。
“招人!大批量的招人!”,杜月笙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但凡是跟着咱們做事的,有想入咱們這個勢力的,只要人品相對可靠,那就統統招進來。不但這樣,社會上的閒散人員也可以大量招收。嘿,放出話去,就說我杜月笙招人,我想肯定會有大批的追隨者的。”
“以什麼名義?”,袁珊寶問了一句。
杜月笙沉思一下,然後回答他:“就說爲了發展青幫,所有招進來的人,都可以歸屬到青幫裡面。做得好的,直接是我的門生。”
“這樣招人,會讓江湖道上的人胡思亂想的。”,陳君容搖了搖頭:“別人先不說,單單黃金榮就會不樂意。你要是大張旗鼓的擴張,他首先就會覺得你是在威脅他。我猜啊,到時候他一定會以你擾亂青幫規矩,亂收烏合之衆的名義來阻撓你。”
“哈,黃金榮正是我們的擋箭牌。”,杜月笙自信的一笑:“最近我會跟他密談一次,就說爲了遏制紅幫所以才招人。他代表着青幫,要是多招人紅幫一定會有所警覺。而我就不一樣了,我這麼做,紅幫不大會注意。嘿,紅幫最近勢頭越來越盛,壓倒他們纔是黃金榮的第一要務。我只要這麼說,他一定會同意的。到時候,再有幫會界的人或者青幫裡面的人來阻撓我,他就會跳出來給我擋住。”
連大元一翹大拇指:“此計最妙!”
杜月笙點一點頭:“新收的人一定要注意培養他們的向心力,然後一帶多,老帶新,咱們的骨幹成員要手把手的帶着他們。”,說到這裡,杜月笙沉思了一下,接着他下定決心:“把宋三喜叫回來吧,這裡缺不了他。神機營的人,留在四川十幾個就好,其餘的都跟着三喜回來。嗯,那邊的事情讓他再從兄弟們裡面找個精幹的交接一下。”
從這天開始,杜月笙的勢力如同機器一樣運轉了起來。他晚上先去拜會了黃金榮,正如陳君容所料,黃金榮對杜月笙的主張持懷疑態度。他反覆勸告杜月笙要以青幫祖訓爲重,萬不可亂收人。
杜月笙心中冷笑,黃金榮說得漂亮,可他自己又何嘗把幫規祖訓當過一回事?多少年前陳世昌就說過,混幫會靠的是人多拳頭硬,錢多關係硬。幫規之類的玩意兒,只能是爲了約束手下而使用的手段。誰要真把這個當一回事,那肯定是個腦殘貨。
他對黃金榮循循善誘,並且指明這麼做只是爲了對抗紅幫。聽到這裡,黃金榮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轉而開始贊成杜月笙的做法,並且要張嘯林也效法杜月笙,開始廣收門徒。
黃金榮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又被杜月笙利用了一次。果然從此之後,再沒哪個江湖道上的人爲這個事情麻煩過杜月笙。非但如此,所有的人都覺得杜月笙這麼收人純粹是因爲青紅幫之爭,根本沒人往別的方面想。
找過黃金榮之後,杜月笙還特意去拜訪過陳其美。果然如他所料,陳其美雖說態度有些模糊,但他隱隱是支持孫中山蔣介石這一支勢力的。想想也很正常,陳其美一直都在爲孫中山做事。而且他算是蔣介石的半個老師,蔣介石能認識孫中山,還是他的功勞。他們有這樣的關係,他怎麼可能不支持他們呢?
支持蔣介石,那也就是支持戴笠。杜月笙拿不準戴笠有沒有拜會過陳其美,也不清楚陳其美知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幫戴笠做事。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戴笠的智商絕對沒問題。只要陳其美跟他們站在一個立場上,那戴笠必然就已經把事情交代好了。
果然,杜月笙幾次試探性的跟他談話之後,陳其美話裡話外流露出不管不問的意思。這讓杜月笙大爲放心,他終於開始明目張膽的擴張。
杜月笙在上海灘的號召力遠遠超出他自己的想象。杜先生這三個字,彷彿一塊金字招牌,吸引着無數的三教九流歸到他的麾下。可是很奇怪,不管他招收多少人,這些人總會很快沉靜下來。沒有人知道杜月笙是怎麼安排他們的,也沒人知道他們從杜月笙這裡得了什麼好處。更奇怪的是,他們這些人絕大部分還跟以前一樣,從事着自己原本的職業。
在生意上,杜月笙也開始了快速的擴張。他的實力,永遠是半明半暗,沒人能準確估計出他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這一切的一切,最關心的就是躲在暗處的戴笠。幾個月之內,杜月笙接連給他送來了好幾個非常重要的情報。仗着這些情報,蔣介石在中央一步一步壯大起來。這本是超出戴笠預料之外的事情,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驚喜。可他喜憂摻半,根本高興不起來。
因爲這一切都是杜月笙的成就。可以說,如果杜月笙給他撂了挑子,那他立刻就變成了瞎子聾子。這讓戴笠如坐鍼氈,可沒辦法,現在的他太弱了,根本插不進上海灘。而且這一切,都是杜月笙自己出錢出人做成的。他沒跟他們要過一分錢,也沒要過一個人。這樣他們倒是省心,可相應的,也就沒了發言權。
“以後一定要改變這個局面!”,戴笠每天都這樣提醒自己。他喜歡掌控一切,現在這種感覺和局面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杜月笙的影響力在逐步擴大,但他很冷靜。他沒有向租界過多伸手,租界,他要留給黃金榮。杜月笙很清楚,自己一旦動了租界,那黃金榮立刻就會猴急起來。現在還不是時候,租界只能放一放。
他開始頻繁的跟各個幫會裡面有頭有臉的人物應酬,不但幫會,生意場上的,還有政府裡的,他都開始經常來往。他所許諾給戴笠的這張網,就在他的努力之下一步步越結越大。
這天下午,天上下着絲絲細雨。杜月笙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黃公館的人打來的。黃公館的人轉達了黃金榮的意思,要請杜月笙去大世界看戲。不問可知,這戲一定是露春蘭的。
黃金榮一直沒怎麼找杜月笙娛樂過,因爲他覺得自己輩分大,勢力大,杜月笙只不過是一個晚輩。不但是晚輩,還是跟着他一起混的晚輩。長輩總要有長輩的樣子,他跟杜月笙會見,一般都是談正經事。可這一次,他居然破天荒的要跟他一起看戲?
“有些坐不住了嗎?”,杜月笙微微一笑。不算暗地裡的勢力,就只說他明面上的勢力,已經差不多可以跟黃金榮平起平坐了。這樣的狀態,足以引起黃金榮的緊張。
說起看戲,杜月笙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孟小冬。這些天他沒少想她,可一想到孟小冬的那一番理論,他就有些無奈。到底該怎麼才能扭轉她的觀念呢?杜月笙沒想好。
“珊寶——”,杜月笙扭頭看着他:“孟小冬最近怎樣了?”
“我怎麼知道?”,袁珊寶一攤手:“我得先打聽打聽。”
杜月笙失笑,他也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太不靠譜了。他想了一想繼續問:“黃金榮約的是幾點?”
“下午三點開場。”,袁珊寶提醒他。
杜月笙哈哈一笑:“下午三點?這個時間唱戲?這露春蘭是怎麼想的?這是成心不讓人看啊。”,說着他拍了拍袁珊寶:“走,咱們去給她捧捧場去。”
袁珊寶答應一聲,去開了汽車。現在杜月笙不是要去看戲,而是要去會見黃金榮,孤身前去的話自然是跌份的事情。於是他出動了三輛車,倒不是因爲擔心自己的安全,純粹是爲了撐撐場面。
車隊向着大世界駛去,不一會兒到達目的地。他們去的不是乾坤大劇院,而是旁邊的一個小劇場。正如張嘯林所說,乾坤大劇院太大了,露春蘭壓不住場子。她要上場,那就是給乾坤大劇院丟人。黃金榮特意爲她在旁邊改造了一個小劇場,美名其曰“共舞臺”。
衆人準備停車,杜月笙忽然叫住他們:“等一等。”,袁珊寶順着杜月笙的目光一看。前面不遠處一個女子,不正是孟小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