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把那把飛鏢收進自己的口袋,然後站了起來:“走,咱們去迎一迎他。霍開山跟我們合作多年,他還沒見過我呢。”
“您不是要——”,劉俊達有些迷糊,杜月笙一直都是深藏身份的,這次怎麼打算高調了?
劉俊達撥通了陳君容的電話,把杜月笙的意思說明白。然後杜月笙走出了杜公館,他站了兩分鐘,一輛汽車就飛馳而來。陳君容親自駕駛,穩穩地停在了杜月笙面前。
副駕座的門被打開,一個四十來歲,身材魁梧留着極短的胡茬子的男人下了車,那是清水袍哥的大當家霍開山。霍開山將頭上的禮帽摘下,看着眼前的杜先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杜月笙忽然決定見他,本就讓他十分好奇。因爲在重慶,除了那幾個掌權的政府要員和軍隊人物之外,誰也沒見過杜月笙。今晚自己見到了,可眼前這個杜先生壓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滿臉陰冷奸詐的老頭子形象。杜先生那張臉,年輕的讓他吃驚。
“了不起啊,杜先生原來是少年英雄,失敬了。”,霍開山久掌清水袍哥,定力和涵養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他心中雖然驚訝,但卻半點沒失了禮數。
“呵呵,幸會了。月笙有幸,能結識霍當家的,不枉此生啊。”,杜月笙跟他客氣。這讓霍開山又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月笙?杜先生叫杜月笙?他這次居然連名字都告訴自己了?
陳君容和劉俊達也是一樣的驚訝,他們都是一樣的心思。今晚杜月笙是怎麼了?不打算隱匿自己了麼?
兩人一起走進客廳,分賓主落座。霍開山先來了一段開場白:“杜先生這幾年風生水起,打下了不小的基業。我清水袍哥有幸,這幾年確實也跟着杜先生沾了不少光——”
“我們都是正經的生意人。”,杜月笙接過話頭:“雖說清水袍哥也是幫會,可你們跟渾水袍哥不一樣,跟你們合作,我心裡踏實。”
霍開山聽了杜月笙的話,心中難免飄飄然。涉賭不涉毒,不打家劫舍,不做傷天害理的勾當,原本就是他清水袍哥所堅持的原則,這是他們跟渾水袍哥最大的不同。杜月笙的話明明白白就是告訴他,清水袍哥的作風他也很贊同。
“實不相瞞,這次霍某是有事相求才登門拜訪。唐突之處,還望見諒。”,一番客套之後,霍開山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霍當家的有事但說無妨,但凡月笙幫得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杜月笙的話很誠摯,絕沒有耍嘴皮子的口氣。他臉上的笑容總是能讓對方心安不少。
霍開山點一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您也知道,在四川,我們袍哥會是一家獨大。其他的諸如青幫之類的幫會,都是些襯角而已。可就是這個青幫,最近竟然接連起刺,伸手從我清水袍哥的碗裡搶飯吃。在下心想,杜先生人面夠廣,能不能居中調停一下?”
“你真的只是想要我調停?”,杜月笙旁敲側擊了一下,這讓霍開山微微一愣。
他霍然站起:“調停只不過是爲了先禮後兵,實話告訴您吧,調停之後,我就要聯絡渾水袍哥的餘當家的剷掉青幫了!我們兩家雖說理念不合,但到底同屬袍哥會。兄弟鬩於牆外御其辱,餘當家的一定會跟我合作。這麼大的事,方方面面的大佬當然都要通知一下,以免到時候產生誤會。”
杜月笙搖一搖頭:“幫會之爭在所難免,可能夠和平共處,就最好不要火拼,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解決辦法,你說呢?”
“兩敗俱傷?”,霍開山的聲調有些變了,他立刻否定了杜月笙的話:“這裡不是上海,是四川,是重慶!他青幫在這裡還沒本事跟我們兩敗俱傷!”
他呼出一口氣:“不過話說回來了,跟渾水袍哥不一樣,我們清水袍哥只是單純的幫會。若是杜先生能夠在政府那邊幫我們遞個話,請他們不聞不問的話,霍某可以保證,未來一年之內,我清水袍哥的所有碼頭船隻,俱可免費爲杜先生運送貨物。”
“免費一年?”,杜月笙輕輕一笑,似乎被這個提議吸引了:“很有誘惑力,那可是一筆不菲的錢啊。”,接着他搖了搖頭:“可你高看我了,這錢,我賺不到手。”
“杜先生!”,霍開山往前欠了欠自己魁梧的身子,那更具有能壓迫感:“同行同道的,你騙我有意思麼?免費一年足以說明我的誠意,你不該這麼敷衍我。”
杜月笙輕輕一笑:“霍當家的,你搞來搞去無非就是爲了賺錢,幹什麼不想辦法走出去賺錢?你把這個火拼的勁頭用在向外拓展上,收穫肯定更大。比如說,上海——?”
“上海?”,霍開山嘴角一翹:“那裡遍地都是金子,可惜不是我清水袍哥能夠撿起來的。在上海,恰好跟在四川相反。那裡青幫纔是第一號的幫會,袍哥就不入流了。青幫袍哥,都是漕運出身,你以爲他們會讓我分一杯羹?杜先生,您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啊,您該不會是在逗我吧?”
霍開山明顯不知道杜月笙的身份來歷,所以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就是來自於上海青幫。豈止是他不知道,這裡的很多大佬都不知道杜月笙的來歷。
“你很快就能插足上海的漕運了。”,杜月笙自信滿滿的說了一句:“我跟霍當家的也不見外,在這裡我可以透露一下,我杜某人很快就要重回上海了。回上海之後,還少不了霍當家的支持。”
“回上海?”,霍開山糾結於這三個字:“您來自於上海?”
杜月笙哈哈一笑:“區區不才,正是上海青幫悟字輩。”
霍開山立刻變了臉色,自己竟然跟一個青幫的人討論剷除青幫的事情?雖說上海青幫跟四川青幫已經沒什麼聯繫,但是終究都是同宗同族。聰明的他立刻絕口不提剛纔的事情,只是你來我往的跟杜月笙說點場面話。
同時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回去以後無論如何也要查一查杜月笙的底細。他這種人在上海幫會界決不可能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下工夫去查的話一定查得到的。霍開山有些好奇了,青幫在上海灘混得風光無比,這杜月笙爲什麼要跑到四川來?而且還搞得如此神秘?
送走了霍開山,陳君容立刻追問杜月笙:“月笙,你真的打算要回上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