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消息被楚少淵傳給嬋衣的時候,嬋衣已經收拾好了院落,王府的選址工作寧國公交給世子顧奕了,一時半刻還建不好宅子,她便在這個院落當中安穩的住下來,據說這個院落是川貴巡撫陸述的宅子,顯然是臨時收拾出來的,還有許多地方不合意要整理過。
此時正入九月份,院落裡頭被嬋衣種了菊花跟秋海棠,黃澄澄的一片花圃當中夾雜着一樹的淡粉,鳥雀由北向南飛過,倒是顯出了幾分熱鬧之意。
嬋衣一邊吩咐人收拾院子,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來找她說話的顏黛。
“你瞧我說什麼,夫君他自不會放任那個週三少對你名譽有什麼影響的,這不是,卓周兩家便是綁也綁到了一起,要解開這團繩索,除非一家肯自斷臂膀,否則啊……”
顏黛滿臉尷尬:“嫂子,你就別打趣我了,”她回想起那天週三少從牆頭上跳下來的樣子,還心有餘悸,“你不曉得,我正在跟祖母在院子裡說話,他就從樹上跳了下來,險些將祖母嚇暈過去,就沒見過那樣無禮的人。”
嬋衣笑着摸了摸她的手:“便是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夫君,他如何會肯叫身邊人吃了這樣的虧?你且看着吧,這纔開始呢,卓周兩家有倒黴的時候。”
不是她心腸歹毒,只是她對那個卓青眉的一番話沒有好感,分明自己有婚約在身,還未解除婚約,便來與有婦之夫糾纏,還說出那樣無禮的話來,即便勇氣可嘉,但到底是有些放肆,叫人聽着就不喜歡。
那個周摩更是沒有禮數,喜歡人家小娘子,難道不能委婉一些麼?這樣硬闖別人宅院,又是哪個教給他的法子?所幸當時顏黛身邊有護衛在,否則還指不定他要做出什麼事情來,甚至還將外祖母嚇了一大跳。
他難道不知道老人家都是經不起這番折騰的?
他這樣一點兒不顧及黛兒的家人,又哪裡是喜歡一個人的樣子了。
根本就是見色起意,這樣的人她前世看得可不少,今世再對上這種人,就更沒好臉色。
顏黛點頭:“好在表哥解決了,否則往後他時不時的從樹上跳下來,我跟祖母都沒辦法住了,尤其是祖母,這幾日睡下也睡不安穩,要起好幾次夜,她原本就上了年紀,還因爲我的事情操心,叫我心裡頭難過極了。”
嬋衣問道:“我吩咐廚房天天燉了天麻黨蔘雞湯給外祖母,她老人家可有按時吃?”
這幾日嬋衣要收拾院落,太忙了,所以天天晨昏定省的時候也是露個面兒,根本沒功夫守着顏夫人跟前盡孝,都是顏黛在照顧顏夫人。
顏黛知道她忙,怕她擔憂,連忙道:“祖母就是受了驚嚇,這幾日吃着安神的藥,加上嫂子又日日吩咐廚房送安神的補品來,已經好多了。”
嬋衣這才放下心來,笑着看向她:“等院子都收拾好了,咱們便逛逛益州城,天氣越來越涼,總要置辦幾件冬衣纔好,從雲浮拿來的料子也差不多該收拾出來送去針線房做了,你挑幾件喜歡的料子,我那裡還有幾張上好的皮子,給外祖母做幾件大氅,也不知益州城到了冬天會不會下雪,備的齊全些總是好的。”
顏黛哪裡好意思總收嬋衣的東西,尤其嬋衣給她的又都是上好的料子跟皮毛,她見都很少見的,平日裡穿的用的也都不過是小富罷了,更知道攢下這些東西只有銀錢是不夠的,如今楚少淵都已經被貶放到了川貴,她就更不能無窮無盡的索要這些了。
她連忙擺手:“嫂子,你之前給的東西足夠過冬了,這些料子你便留給表哥用吧,他在外頭總是要些體面的行頭的,再不濟,你留着給小外甥也好,我與祖母帶了冬衣來,不必如此鋪張的!”
嬋衣看她這副急切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小外甥還不知在哪裡鑽着呢,再心急也要等過了我及笄,何況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好東西,等今年年節快到的時候,家裡又有好東西會捎過來,到時候這些皮子不用豈不是放着白瞎了?給你便拿着,這般客氣,這是不拿我當家人麼?”
顏黛是聽說過嬋衣家中富裕的,且又有謝家這個外祖家在,吃穿用度自然少不了,便將心放了下去,紅着臉收了。
等二人真的能夠去城裡逛逛的時候,已經是七八天之後了。
卓周兩家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聽楚少淵說後來還是卓家妥協了,婚期定到了九月底,拖了這麼些年的婚事終於提上日程了。
嬋衣跟顏黛聽說此事,心中俱都一鬆,就怕那個卓青眉不依不饒的,也不知楚少淵是用了什麼法子。
……
益州城不像幽州城那樣冷,雖已經是九月中,剛過重陽,但到處都是熱鬧的景象。
川人嗜辣,尤其是越辣的海椒越愛,所以連賣的街邊吃食中都是浮着一層紅紅的辣子,叫人看着便心驚膽寒。
嬋衣從小胃口不好,吃不得許多辣,顏黛也是如此,所以二人說是逛益州城,實際上也只是看看有什麼布料行成衣店,以及首飾鋪子,花卉農物的,外頭吃食一概不買。
在前頭帶路的益州知府吳家夫人便連聲說可惜,“原本還想請王妃吃咱們蜀地有名的紅油抄手的。”
嬋衣笑着搖頭:“您告訴我店鋪在哪裡,等我腸胃調理好些了,再讓人來買。”
她這番話明顯是給吳夫人解圍,吳夫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您瞧這個,”進了首飾鋪,吳夫人拿起首飾店的一對兒手鐲給嬋衣看,“綠的真通透,水頭看着潤極了。”
嬋衣出來也是爲了幫顏黛挑幾件首飾,她的嫁妝大多都放在雲浮的宅子裡了,沒有帶出來,身邊就帶了些金銀之物,見了顏黛除了一些金豆子金裸子,竟然沒有別的可以送她的了,頭面兒都是太貴重的,對於顏黛這個身份來講,用了並不合適,所以便出來瞧瞧有沒有合適的。
她瞧了瞧,覺得不錯,點頭道:“看着倒是潤些,就是可惜不算是正經的正陽綠。”
掌櫃的在一旁早便候着了,聽她這麼說,就知道是遇見行家了,連忙笑着道:“這位娘子好眼力,實際上咱們店裡有一對兒鎮店之寶,還沒拿出來給您瞧呢,你若是要,小的這便去拿。”
嬋衣笑着道:“既有好東西,早早的拿出來便是,掖着藏着的倒不像是開門做買賣了。”
掌櫃的一聽這話,立即高聲喊着夥計的名字:“來福,快去將咱們店裡那對兒鐲子請出來!”
夥計應了一聲,飛快的去了庫房捧着東西出來小心翼翼給她看。
錦盒一打開,嬋衣便知道這鐲子確實算的上是好貨色,雖然沒辦法跟自己嫁妝裡的一些陳年古玉相比較,但顏黛用着正合適。
她笑着看向掌櫃的:“看着倒是還能入眼,掌櫃的便開個價吧。”
益州城中鮮少會有人買這樣貴重的東西,便是知府大人的家眷,也不常有這樣的手筆,所以這些好貨雖然有,卻難出手,掌櫃的想了想,道:“咱們店做生意向來講究誠信二字,不做那坑人的買賣,這鐲子又是上好的正陽綠,一對兒一百二十兩,我還送您一對兒同樣是正陽綠的耳墜子,您看如何?”
實際上吳夫人也看上了這對兒鐲子,但一聽價錢,忍不住皺了眉頭。
這也太貴了,一百二十兩都能在益州城買兩個宅子了!
嬋衣卻是知道這玉鐲的價值,這實在是在益州,若是放在雲浮,這樣通透的鐲子,至少也要賣個二百兩纔夠本。
她笑了笑,“只送一對兒耳墜子可是有些少,不如再搭一副金鑲玉的頭面兒吧,我瞧着這副頭面兒用的玉料跟這對兒鐲子差不離,若是掌櫃的一齊送了,我便買下,如何?”
這生意原本就是你來我往的講價過程,掌櫃的一開始自然是要口緊些的。
可就在這個時,突然插進來一個女聲,打斷了她們的談價。
“哼,沒銀子就別出來逛,不過是一百二十兩罷了,這點兒錢都出不起,逛什麼首飾鋪?”說話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一日口出狂言要給楚少淵做側妃的卓青眉。
她最近備嫁,也在逛首飾店,遠遠的便瞧見顏黛那副惹眼的相貌,細看之下竟覺得安親王有無分相似,再一看她們身邊又是吳夫人作陪,立即便猜測到了她身邊人的身份,發現之後她哪裡還坐得住。
嬋衣雖不知道這個女子的身份,但想來能夠在首飾店裡說這番狂言,必然不是什麼地位低下的人家,便也沒有理會,只當沒聽見,笑着問掌櫃的:“如何?”
卓青眉這一番諷刺被人無視,心裡瞬間便憋了一口氣,不就是運氣好嫁給了安親王麼?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冷聲道:“掌櫃的,將這對兒鐲子給本小姐包起來!本小姐可不像有些人,買不起還在這裡充大頭!”
吳夫人作爲益州城知府家夫人,哪裡會不認得這個卓青眉,可看到她這麼來勢洶洶的樣子,有心提醒安親王妃,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只好笑着道:“卓小姐,真是巧。”
卓青眉便是再耍脾氣,也不能得罪知府,卓家還有許多事要倚靠知府,她微微笑了笑:“吳夫人,您一個人逛首飾鋪呢?”
吳夫人哪裡不知這些天的事情,更不肯得罪嬋衣,忙道:“我是陪着王妃來的,這鐲子……”
卓青眉立即道:“這鐲子我買了當嫁妝的,我月底出閣,到時候吳夫人可要來喝一杯喜酒!”
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