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

楚墨玉冷冷的看着嬋衣的背影,嬌豔的臉上沒有半分先前的可憐之色,而是佈滿了譏諷,側頭對一旁的宮人道:“月姑姑,這件事你去辦吧,務必讓人都知道是安親王妃從中插手。(”

月姑姑點頭,默然的退出了涼亭。

楚墨玉坐在涼亭裡無意識的扯了扯袖口上頭綴着的流蘇,心裡亂成一片。

她腦子裡想的不是先前的計劃,不是太子哥哥的病體,更不是朝政以及跟朱家的婚事,自從聽見他要大婚的消息,她就亂了,那個眼睛比黑曜石還漂亮的少年在過了今天之後,就要被另外一個女子長長久久的霸佔了,而她,只怕往後再見他就難了吧。

多年的愛戀,即便最後真的不能與他在一起,她也不願意真的將他如何,況且她一直以爲她會先他一步成婚,可沒想到竟然是他先拋下她娶了旁人。

可是,怎麼能甘心!

那是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潛滋暗長的情愫啊,即便睡夢中也想見到的人,她怎麼能夠放棄!

鳳儀一雙眼睛中微微透出赤紅的光亮,一整夜沒沾枕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偏她又將自己最貴重的鳳頭釵都插在了髮髻中,頭上越發的沉,心裡就越發的難過了起來。

“鳳儀公主,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不遠處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徑直打斷了鳳儀心中的怨恨,她擡頭一看,眉頭便輕蹙了起來。

三米開外的地方站着一個十四五歲大的少女,身上穿了件嬌嫩的鵝黃色馬面裙,外頭罩着一件月白色的妝花襖子,梳着慵妝髻,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俏麗,杏眼粉腮,粉嫩的櫻脣一彎,臉上掛着一抹淺淺的笑意,正笑吟吟的注視着她。

鳳儀認得這個少女,她叫王玥,是已故的定國公胞弟王晟的女兒。

定國公府的大房跟二房向來不對付,即便是王珏已經承了爵位,定國公府的太夫人依然不喜歡王珏。

想來也是,太夫人一手將兩個兒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給兩個兒子都成了家,可怎麼想到在兒子不過三十而立之時便歿了,雖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運數太差,但老人家總是願意將這運數二字推到旁人的身上,比方說她向來不喜的長媳,她一直覺得長子娶妻生子之後便不像次子那麼聽話了,所以她一向是對長媳不如對二媳婦好,而定國公的亡故更將這份厭惡發揮到了極點。

若不是定國公早早的定下了世子之位,想必太夫人定是要將這個爵位給了次子的。

而在今天這樣重要的場面,二房終於按耐不住的要喧賓奪主一回了麼?

鳳儀擡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她喜歡的只是王珏,跟定國公府其他人一點干係都沒有,即便她心悅王珏的件事許多人都知道,但身份使然,她不會也不可能去與一個五品官的女兒有什麼交際。

她厭惡的皺了皺眉,冷聲道:“本宮不能在這裡麼?”

王玥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忍住那股子尷尬之意,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公主說笑了,我是見公主一個人在此,身邊又沒什麼人伺候,所以……”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正好,本宮缺一個幫本宮跑腿的丫鬟,你去給本宮端些點心過來吧,”她話還未說完,就被鳳儀強硬的打斷:“順道將王琳也喚過來,本宮許久沒見她了,還有,本宮瞧見進門時,二門有一顆長得十分好的秋海棠,你去折幾枝來。”

這分明就是將她當做丫鬟的使了,王玥心中那口氣越發的盛,眼中幾欲噴AA火,奈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皇后現在再不受寵,鳳儀這個嫡長公主還是宗親,要發落她這麼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還是綽綽有餘的,她只好將這口氣忍下來,應聲道:

“是,公主在此稍等,臣女去去便來。”

王玥笑容完美的行過禮,裙襬輕提走出了涼亭,她現在需要找個能夠讓她狠狠的發一頓脾氣的地方!

鳳儀滿臉不屑的瞥了王玥一眼,心中哼笑,假模假式的裝什麼大家閨秀,不過是個破落戶罷了。

若不是她心悅王珏,家世如她這般的閨秀根本連跟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

嬋衣跟謝氏一同回到花廳,路上謝氏曾問過嬋衣,但嬋衣想着隔牆有耳,加之鳳儀那副神情,讓她心中有些憐憫,便沒有說什麼,只說鳳儀因先前大婚的時候,被人衝撞定下婚約,一時惱怒衝她發脾氣而已。

謝氏關心的自然不是鳳儀公主,聽女兒這麼說,她忍不住有些憂心忡忡:“世上數小姑子最是難纏了,不過好在她定了婚約,再往後嫁了人之後,便能安生一些,不用時時相對,即便是發脾氣,也先忍下來,等意哥兒回來了再說。”

嬋衣胡亂的點頭,心中想的卻是鳳儀公主今天那一身堪比新嫁娘的裝扮,她能感覺到鳳儀公主的傷心不全是裝出來的,有幾分真情實意在裡頭,只是不知道鳳儀公主爲何會選在今日找王珏。

隱隱的,她覺得有些不妥。

這種心底莫名的不安,在花廳中看到主人家只有二房在人前人後的張羅客人的時候,更覺得今天像是要出什麼事似得,明明剛纔定國公夫人還在花廳中,可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剩下一個二房人前出盡了風頭,生像是今日辦喜事的是二房似得。

而且重要的是自她來了,王琳竟沒有露過面,她感覺不太對勁,一轉頭便看到定國公夫人身邊的秦媽媽,她連忙讓錦心喚住了她,問道:“怎麼不見定國公夫人呢?”

秦媽媽看上去有些焦急的樣子,卻是硬生生的壓着,見是嬋衣,笑了笑,回道:“夫人在新房裡頭歸置東西呢,一會兒就過來,王妃您稍等片刻,老奴還有事在身,就不陪您了。”

嬋衣抿了抿脣,見她一副焦急的模樣,也不好再將她拉扯住不放,只好囑咐了一句:“確實是該仔細一些,今日畢竟是大喜之日,別被旁人鑽了空子纔是。”

秦媽媽大驚失色,以爲她知道了些什麼,連忙小心翼翼的去看嬋衣,嘴裡有些不確定的道:“王妃這話是怎麼說的?今日我們家侯爺大婚,自然是一切……”

她話音還未落下,就見花廳中急匆匆的進來一個媳婦子,見到秦媽媽使勁給她使眼色,秦媽媽哪裡還敢耽擱,話都未說完,便丟下一句:“想來是夫人找奴婢去呢,奴婢失禮了,還請王妃恕罪!”

嬋衣愣了愣,忽然覺得像是已經出了什麼事似得,側頭看了眼錦心。

錦心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悄悄跟着秦媽媽出了花廳。

花廳中其他的世家夫人太太見到嬋衣回來了,笑着轉向她,多是打問之前鳳儀公主爲何要將她叫出去的事情,嬋衣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隨口拿了鳳儀公主的脾氣搪塞了過去,雖然衆人都不信這個理由,但也都沒再問下去,而是轉了其他的話題。

謝霏雲今日也跟着一同來參加婚宴,方纔因去更衣,沒有在花廳中,此時見到嬋衣,笑呵呵的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王妃,我瞧見院子裡的芙蓉花開了,現在還早,要不要一同去看看花?”

嬋衣也覺得有些悶,正要點頭,一擡眼看到王琳一腳進來,她連忙對謝霏雲使了個眼色,既然是要賞花,還有什麼比有主人家帶着更穩妥的?她也有事要問王琳,正好一舉兩得。

謝霏雲笑着上前去跟王琳說話。

事實上王琳正是來找嬋衣的,她笑着道:“之前我還說家裡芙蓉花開了十分好看,想請王妃過來呢,真是擇日不如撞日了。”

花廳中大多都是自持穩重的世家夫人或者當家太太奶奶,自是不會跟着她們三個女孩兒一道去的,便各自吩咐了自家膝下的女孩兒一聲,說有願一同去的,跟着一同去賞花,別誤了開席就是了。

年輕人哪個願意在屋裡悶着,自然都是要去看的。

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出了花廳。

才走了一半兒的路,王琳就捂着肚子,有些抱歉的看着其他閨秀,“今兒的身子不太合適,將才好一些,這現下又開始發作了,我得回房一趟,實在是對不住,各位姐姐妹妹們自去看吧,別等我了。”

嬋衣連忙扶住她:“可是疼的厲害?不然我送送你,瞧你這樣我也實在不放心。”

王琳便有些虛弱的靠着她,點了點頭。

其他閨秀們見她實在難受的厲害,也都不阻攔,關切了幾句都說讓丫環領着去看芙蓉花就是了,讓她不要記掛。

謝霏雲自然也要跟着的,她們三人便一同去了王琳的院子。

眼瞧着提議來賞花的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們,閨秀當中自有人回味過來,忍不住冷哼一聲,“她哪裡是身子不適,根本就是有話要與安親王妃說,才故意把我們都支開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糊弄,哼,這花我不賞了,沒意思!”

說話的是與王玥交好的張家小姐,她父親是工部侍郎張重,若不是今日安親王妃會參加這個宴席,只怕她母親也不會讓她一起跟着來,她就是爲了能跟安親王妃說上話的,現在人不在了,她還有什麼心思賞花。

她這麼一說,其他閨秀也難免有些敗興,都紛紛折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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